第 6 章
貝雅發現的新食物只受歡迎了幾分鐘就被魔物們徹底厭棄了。
那是種帶着苦味的根莖，小小一個，白色的根莖散發出的味道令魔物們懷疑魔生。吃完后紛紛蹲在一邊狂吐，差點連剛剛吃的小魚乾都給吐出來了。
帕德拉拖着自己的腦袋往地里拱，扯着兄弟倆的腦袋和身體也往下趴，差點摔倒在地上。
“蠢貨你在幹什麼？！”帕內拉大聲吼道。
帕德拉啃了一嘴泥，悶聲悶氣地解釋道：“這樣子小魚乾就不會被吐出來了。”
兄弟倆無言片刻，倒是認同了它的做法。
卡麥見狀也趕緊躺在了地上，使勁呸呸着，努力壓制住根莖殘留在口中的味道。
“貝雅，你，不要亂吃東西！”瓊森本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有氣無力地勸阻一句。
貝雅眨眨大眼睛，不解地摸出根莖又吃了一個：“你們也太誇張了，是有那麼點難吃，但也沒有難吃到吐的地步啊！”
蘇琳聞着根莖味道，覺得有點像中藥。
貝雅很期待地看着她的反應。
蘇琳咬了一口，是非常古怪的味道，入口很澀接着是持續很久的苦，苦到懷疑人生恨不得連舌頭也吐出來的地步，但是苦完又有股隱約的淡淡回甘。蘇琳沒忍住呸了幾下，到河邊捧了點水漱口，發現河水入口也帶着股淺淺的甜味，倒是沒那麼難受了。
“非常特別，能吃的下去。”蘇琳最後總結道，特別到她一時半會竟然想不到怎麼處理才能更好吃的辦法，不知道焯水後會不會讓苦味變淡，像苦瓜一樣可以做菜煲湯。
得到正面反應，貝雅三瓣嘴微翹得意地道：“是吧，這東西可難找了，若不是我打洞到那裏，現在還餓着呢。”
蘇琳很好奇，這地方究竟有多貧瘠，才能把這麼強大的一群魔物給餓成這樣子。
“難道就找不到食物？”
瓊森搖頭解釋道：“很少，能吃的幾乎都已經被吃了。這裏不適合動物繁殖，除了草長不出來作物，樹結不出果子，河裏也只有這種無法填飽肚子的骨頭魚。”
眾魔物的眼神黯淡下來，似乎對這樣的現狀已經習慣並且麻木了。
魔王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琳繼續詢問：“為什麼不出去？”
餓死不是什麼好死法，儘管這些魔物一時半會看着也餓不死的樣子。
帕德拉從土裏抬起頭：“不能出去。”
雖然跟魔界有約定，雙方互不踏足對方領地，但實際魔物們也很少願意出去，它們一直受狂暴氣息困擾無法控制自己，在這裏還能平靜片刻，一旦出去後果將無法預料。魔物們並不怕事也不怕戰鬥和死亡，比起飢餓，無法自控的感覺更讓它們覺得糟糕。
“去外面很難受。”貝雅咽下嘴裏的根莖道。
蘇琳明白過來，恐怕這些魔物們是被困在這裏無法離開。只是魔物們餓上百天沒什麼問題，她一個普通人類忙碌了一整晚就吃了半條小魚乾，現在餓到胃部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
視線轉向魔王大人，它沒有繼續吃小魚乾，那些小魚乾也不知道被藏到了哪裏，這會它變回一大團形狀不定的魔氣團漂浮在空中，細聽還能聽到從中傳來的均勻呼嚕聲，竟然又睡著了。
蘇琳覺得這團魔氣看上去不太像氣體，反而有點毛烘烘的感覺，她伸手在邊緣摸了摸，一對小小的黑色耳朵警覺地抬了起來，魔氣貓貓盯着她片刻，隨後魔王醒了過來。
蘇琳對這個疑似要養着她的魔王直白地道：“我現在非常餓，兩天不吃東西我會變得虛弱，七天不吃東西我就會被餓死。”
剛醒來的魔王瞬間用一種人類竟然如此弱小的眼神看了蘇琳片刻，它從前從沒有仔細觀察過被扔下來的人類祭品是幾天被餓死的，因為那些人類活不到餓死的時候就已經先被嚇死了。
身上的魔氣活躍起來，魔王又數了數懷裏的小魚乾，裏面還剩了藏了近百條，它不捨得一次吃光。
猶猶豫豫地看着蘇琳，魔氣里遞出了兩條魚乾，然而還沒等蘇琳伸手，其中一條又很快被收了回去。
蘇琳：“……”
她獅子大開口道：“謝謝，這個雖然也能吃，但是一條吃不飽，如果您願意的話，一次二十條就再好不過了。”
魔王嗖一下乾脆利落地將那一條小魚乾給收了回去，很顯然，二十條是不可能的，想都別想！
“你要吃什麼？”萊茵問，心裏有些苦惱和難得的後悔，養人類似乎有點麻煩。
時間可能已經是後半夜了，月亮挪了地方，蘇琳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道：“能先帶我四處看一下么？我想知道這裏都有什麼。”
一團魔氣直接將她卷上了空中，接着越過河岸朝遠處飛去。
幾隻魔物迅速飛起跟上。
蘇琳在魔氣團中掙扎片刻調整了下姿勢將腦袋露出來，被魔氣捲起的感覺相當微妙，周圍像是有無數只貓咪在擠挨着她，觸感毛乎乎的，可偏偏她的視線中又只有一團黑霧什麼都看不見。
離開河流之後就是一片低矮的草原，這些草稀稀落落長得並不好，大地上沒有絲毫活物存在的痕迹，只有不停飄蕩的魔氣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又再次隨風飄向遠方。
沒有絲毫作物的枯敗土地后是巨大無比的魔蕈草原，又高又細的雜草叢生長勢旺盛，沒有被燃燒過的魔蕈草味道沒有那麼強烈，也依舊讓蘇琳忍不住頭暈起來，眼前出現濃烈幻象，她眨眨眼擺脫掉幻象。
蘇琳很快見到了不結果子的樹木，漆黑沼澤無盡沙漠茫茫火山還有焦炭草原。
整個深淵魔界非常非常大，也是真的不適合生存。除了見到過的幾隻魔物，一路上陸續又有不少魔物加入隊伍跟在他們身後，這些魔物各個散發出強大氣息，也同樣瘦到皮包骨頭。
它們默默跟在後方，加入隊伍時低喊一聲萊茵大人，像衷心小弟追隨着老大一般。
蘇琳沒想到魔王還真就是這群魔物的王。
他們飛了許久許久，久到天空都出現了一些光亮，蘇琳還是看到找到適合自己吃的食物。也難怪這些魔物能餓成這樣，生活在這種貧瘠荒蕪的地方沒餓死也證明它們是真的強大。
拖着一大群魔物，魔王突兀地停了下來。
“找到了。”
蘇琳向下看去，發現這位置在一座山腳下的空地，遠處還有幾池在冒着熱氣的溫泉存在。墨綠色的樹稀稀落落地在空地上生長着，樹上零星結着些鮮艷的黃色果子，果子形狀有點像蘋果。
魔王卷着蘇琳就要往樹上飛去，原本一直安靜跟在後方的魔物們有些騷動起來。
蘇琳聽到黃樹果之類的字眼。
魔王摘了一個果子塞到她手裏，果子入手摸着還有一點溫熱，香味傳來，她餓到沒有知覺的胃被這味道喚醒瞬間抗議起來。
顧不得許多，蘇琳直接咬了一口，果子汁水四濺香甜可口，幾乎沒有什麼核。
本就餓極了，她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三兩口吃完了比巴掌還大的果子，連皮都沒有放過。
黃樹果意外挺飽腹，蘇琳吃完就沒了極度飢餓的感覺。
等擦完嘴抬起頭時蘇琳才發現這會周圍再沒有說話聲出現，所有魔物都靜靜看着她吃，它們一邊看一邊吞口水，隨後捂住自己咕嚕嚕作響的肚子，或是張開嘴吞咽空中四處飄蕩的魔氣。
儘管看着果子的眼神很渴望，可沒有一隻魔獸衝下去搶走僅剩的幾個果子。
“我的已經吃過了，味道真好，不知道下次吃到又是什麼時候。上次等了五年，這次可能會更久吧。”
“這些是留給萊茵大人的，它好久沒有回來了。”
“大人把食物給了人類，它要養人類做寵物么？聽說人類的肉很好吃。”
“肯定不好吃，不然大人怎麼不吃她呢？我有點餓，我去喝點水。”
魔獸們小聲交談着，有幾隻餓到受不了離開，剩下的還在圍觀蘇琳圍觀那僅剩的幾個果子。
這也許是它們唯一能找到的食物了，蘇琳不自覺產生了一些愧疚感，她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做些什麼。
“你們有想過出去換一些食物回來么？”她說的不是人界村莊，而是去魔界城鎮，畢竟這裏屬於魔界。
貝雅茫然地問：“拿什麼換？這裏什麼都沒有，我們也不能出去。”
蘇琳在這群魔物中最弱最小，一巴掌就能隨意拍死，她仰頭看着高大的魔物們，鎮定自若地道：“我可以去。但是首先我需要搞明白一些問題，魔蕈草是不是這裏特有的植物？除了這裏魔界其他地方有沒有生長？”
瓊森想了想道：“我沒有在外面看到過也沒有聽說過。”
它看向其他魔物，眾魔物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在外面見過。
蘇琳肩頭一松，朝它們點點頭：“那麼可以換取食物的東西已經有了。”
“什麼？”貝雅仍舊不解。
“就是魔蕈草。”蘇琳道，“我會讓它變成很多很多食物，讓你們不再餓肚子。”
蘇琳說完這句話之後魔物們都有些愣神，它們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弱小的人類。
她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么？她又能做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