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只因眾人看着他們,孫縉急急忙忙將尉遲書帶出了千機樓。
今天這一天出宮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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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尉遲書才又回到宮中。
她齋戒禮佛期間,除了墨棋墨韻,是不許人進去侍候的。
此刻,她坐在慶毓宮的大殿,捧着一盞茶。
看天邊金黃的日頭下落。
那金黃的光落在她一襲淡紫的宮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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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覺得,她的人生很茫然,愛的人去了,宮裏除了皇帝,她再無人所愛。
她想報復韓宴,卻又無從着手。
就跟她想把小時候受的委屈從汾寧公主身上討回來。
但是,現在,她的想法又變了。
因為汾寧不再是她的威脅。
韓太后一心扶持自己的娘家,侄女兄弟都身居高位。
就算是韓宴,一個本無意仕途之人,也擔了一個工部右侍郎的職,只是他這官做的,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領着俸,不辦事,朝廷上下卻也沒人敢說他。
汾寧本是再大,也不過一個公主,駙馬都尉一職從開國起就是虛職。
公主開府後,雖也時時在外,幹些荒唐事,但不會涉朝綱。
但韓宴就不同了。
民間有說法,這太后是更疼侄兒還是養子,若現在這皇帝龍椅坐不穩,太後會不會換這侄兒上來。
實則,尉遲書覺着,這是極有可能的。
尉遲書不會再讓韓家獨大。
陽王府手握兵權,汾寧就是一個小小公主,若非韓太后在前面撐着,她要收拾汾寧並不是難事。
陽王府看似是太后親眷,與太后一黨。
但,實則是不是,也還要她點頭不是?!
*
這三月才過去。
四月里就發生了一件事。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左相的兒子李心遠在千機樓喝花酒被人斷了腿,據說殘了。
這可又把大周風雲詭譎的朝政勢力攪了一番啊。
這左相兒子的腿便不是當初那劉婕妤一條命那麼好辦,當初劉婕妤的父親一個御史台的侍御史,沒啥實權,女兒死了也就死了,哭了兩天喊了幾日沒動靜事情也就消了。
左相的勢力可不小。
之前跟右相同為太后勢力,為太后左膀右臂。
雖然之前也相互掣肘,但到底終歸一黨。
可現在,左相兒子的腿在右相兒子地盤被人廢了,打斷了。
左相李弘義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嫡子獨子,這事兒出了總是要人擔的。
但偏偏,兇手就是街邊的一個大惡棍,家中也無甚親人,干出了這事兒事後酒醒害怕就上吊自殺了,暗裏說,這事兒結了,可是左相心裏不平,總覺得這事兒不清不楚,又不甘心一條賤命就賠上兒子一條腿。
可就事情出在韓宴的地盤,官府不好拿人問詢,京兆府尹親自上門,哪知,韓宴並不過分理睬這事兒。
京兆府尹上了幾次門,也就罷了。
整個事件清晰明了,兩個男人喝醉酒搶女人,結果一方打殘了另一方。原打人者酒醒,知道打殘的是丞相公子,已經害怕的上吊自殺了。
事關千機樓的聲譽,到底還是要開門做生意的。
不可能官府日日在那裏,揪着不放。
案子就這麼結了
千機樓依然日日歡歌,日進斗金。
在左相這裏這事兒就不是這麼回事了,疑點頗多,比如一個惡霸突然哪裏來這麼多錢去千機樓喝花酒,為何就這樣自殺了,自己在朝中握着巨大權柄,一向呼風喚雨,自己兒子廢了一條腿,居然討不回公道。
最終,這罪責被左相按在韓宴頭上了。
平日兩家為些朝廷政見左右不合倒也罷了,太后又在中間調停,而這次,是獨子的一條腿。
左相自然心裏憤懣不平。
有些東西,一旦有了裂縫,就可能出現絲絲縷縷的糾葛,然而這裂縫越崩越大。
*
一轉眼,就是五月。
五月有端午,然則,五月十七,則是太後生辰。
然五月初,尉遲書又出了一次宮。
這次,在孫縉帶領下,上了千機樓的六樓,的確如孫縉所說,多是些能人異士,還有許多異域人,裏面最多的一種裝扮,尉遲書認得,是古蘭人。
古蘭不在中原。
關於他們所有的一切。
尉遲書是小時候在王府書庫,一本書名叫《九州圖志》上見過
那書上說了,這種民族以放牧打獵為生,吃生肉喝膻腥的奶,但女子個個豪邁奔放,男子驍勇善戰。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她只知這些人和她裝扮不同。
孫縉不允許她上七樓,頂層,那時韓宴的老巢。
可是,後來,她趁孫縉不注意,偷偷上去看了。
她走近一件暗室,看見掛在牆上的鐵鏈,鉤子
裏面的東西佈置的如刑具一般。
整個屋裏很暗,細聞有一股子霉味。
她不敢多待,半刻鐘便急急忙忙出來,可暗淡光影交疊間,記錯了方向,最終,她站立的位置是一處堂廳。
為何說是堂廳,因為四周很開闊,有窗格,頂樓所有的光亮似乎都是這窗格漏進來,藉著光,看得見靠窗方向地面有一個三寸的高台,一面黑布,上面有圓形又一圈尖角的紋飾,黑布長長的垂下,擋住了光亮朝其他地方滲漏。
只看見那高台中間似乎放着一把座椅。
座椅後面的牆上,也就是窗格之下,彷彿也是那圓形外一圈帶有尖角的紋飾。
尉遲書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總歸看着很詭異。
怕,從沒這麼怕過,她怕韓宴的人在這裏發現她。
也是奇了,她竟然第一次如此怕韓宴。
可能,以前總不會覺得他要她的命,可現在,她發現的這些秘密,預感韓宴不僅會讓她死,而且生不如死
急急忙忙逃走時,又才看見一間暗格,理智叫囂着走,細掃一眼裏面竟陳列的全是兵器,有大周的,但更多那些奇形怪狀的彷彿並不是大周軍隊會用到的。
她看見那重弩,形狀不完全似中原,小時候的尉遲書,對古今中外的東西,凡是她感興趣的,都涉獵了一遍,她識的弩,兵器。那些弩從小至大,用柜子陳列了,一把又一把。
韓宴把這些兵器放在這裏是為什麼。
當務之急,她是要找出去的路。
結果被她沿着來路,東彎西繞,最終繞出去了
回到四樓的她,終於發現自己的心沒有砰砰作響。
孫縉一直在找尉遲書,直到她出現在眼前,才鬆了口氣。
問她在頂層看見了什麼
尉遲書端着熱茶沒答
回到宮裏,尉遲書一直在想。
可那些重弩,兵器,包括那些圓形外加一圈尖紋的東西算什麼呢。
千機樓的頂層卻有個刑房。
頂層,他最看重的地方,竟然沒有人把守。
但尉遲書也明白,恰好這才符合韓宴的性格,彷彿他就是這般的人,看似雲淡風輕,實則盡在掌握。
這種人的致命點,就是狂妄,自信,驕傲的過了頭。
一直以來,她以為她是很了解韓宴的,
看來,韓宴還有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