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之後,尉遲書狠狠一把抹了臉上的淚。
哭有用,韓宴今日便不敢那般對她了。
她想韓宴死,可又憎惡自己的無能。
她想她什麼時候憎惡韓宴的,大約從小時四五歲就開始了吧。
汾寧公主和韓宴,總是輪流欺負她,有時候甚至一起欺負她。
那時候,她不懂,不懂為什麼母親要姓韓。
小時候,她最害怕就是汾寧公主欺負她,掘香院,
那時候,尉遲書常常隨父王出入皇宮。
或參加宮宴,或給皇后請安。
韓家兄妹一個在宮中伴讀,另一個也常常入宮給皇后請安。
那時候皇后的唯一嫡出公主汾寧公主覺着宮中無聊,自己便求了皇后。
讓表兄表姐一入宮便去她的掘香院陪她。
汾寧不喜歡和宮中其他公主皇子玩,大約是嫡公主,看不上庶出。
韓皇后對這個女兒向來疼愛,有求必應。
只是,尉遲書和汾寧一開始就不親近
她們雖然只相差一歲,但成長的環境卻不同。
尉遲書雖然在王府也是眾星捧月,但郡主和公主的身份,還是天差地別。
尉遲書也不喜歡做別人的陪襯。
她有她的驕傲,她的驕傲可能她就是陽王府唯一的郡主,又可能是深受父王的器重,她覺得在父親眼中,從小就沒有輕視過她為‘女’的事實。
汾寧身邊需要的就是陪襯。
汾寧玩過幾次也發覺尉遲書的無趣。
也覺得尉遲書有意跟她築起的距離。
韓宴進宮當陪讀,自然讓天生喜歡喧鬧的汾寧心下大喜。
因為宮中來了表哥,汾寧就更為喜歡這性格獨特,天生聰穎的韓表哥。
韓皇后姓韓,汾寧也自然更看重韓家。
韓月欣偶爾也入宮來。
韓月欣一向是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性格。
四個人一起
汾寧便獨獨對尉遲書嗤之以鼻。
她也曾發現她被自己的表妹,孤立和討厭了。
並且發現這裏面的危險。
做出過努力,但是沒用。
人的性格不會改變。
她努力想要便的熱情,有時候故意放下身段,自尊去加入,但也尷尬的很,更自取其辱罷了。
也許就是她放下人格的屈就,換來後來的更甚
偶爾加上一些奴婢,偶爾也有其他院落來的皇子公主。
一起玩時,大約五六個,人多便七八個。
但汾寧便會和她邀請的人一起欺負尉遲書。
她總是那麼不合群,不愛笑,也不出主意。
尉遲書後來越來越厭惡進宮。
她跟父王婉轉表達,顯然,父王並不懂。
而且,她小小年紀,便已懂得
怕因為得罪韓皇后讓韓皇后遷怒於自己最愛的父親。
懼怕韓皇后和汾寧公主的勢力。
權力是最冷酷的東西。
*
或許,一開始,尉遲書對韓宴沒有那麼恨。
因為一開始欺負尉遲書的是汾寧公主。
韓宴不過是順汾寧公主的意
在旁出些欺負的主意來。
尉遲書也不是沒腦子,對這些整蠱的法子,完全沒腦子應對。
吃多大的虧卻也沒有。
可是,後來,韓家人因為韓皇后的得勢,水漲船高,又加上汾寧對尉遲書的欺負,變本加厲。
地點也已不是全在宮裏。
各種能見面的場合。
在場合里能欺負尉遲書就一定欺負。或言語譏諷。
如果韓宴也在,那就會變成羞辱
已經沒什麼道理。
尉遲書一併恨韓宴。
這已經成了尉遲書的童年陰影,最大的傷害她很長一段時間裏自我懷疑。
然而,後來的尉遲書慢慢長大,她不再自我懷疑,自己做錯了什麼惹的汾寧他們這般對自己。
發現這不過是一些惡劣的人的惡劣人性而已。
錯不在自己。
這種狀況,在幾年前才得以改變。
原因是韓宴伴讀的五皇子死了。
韓宴便出了宮。
從此也不用整日待在宮裏。
而因為年齡漸大,尉遲書進宮的次數也如過去,不過定期去皇后宮裏請安而已。
長大后的汾寧也被韓皇后管束了起來
待嫁閨中。
沒有韓宴的汾寧,就如同沒有爪牙的老虎。
所以,她的日子輕泛了些。
後來幾次見面,汾寧也肯在有韓太后的場合不情不願的叫聲‘表姐’
但對尉遲書來說,這兩個人已經是她人生不願直面的不堪。
知曉她們關係的所有人,都勸她原諒。
她也想原諒,很想原諒。
她何嘗不知道韓家和陽王府是一脈相連的關係。
他們還是親眷,一榮俱榮,一損必損
可是,如果沒有千機樓的事,也許,她還能放過這兩人。
她們最終毀了她認為的最欣賞,最誠摯的朋友。
在她心中,他為她友,為她愛,為她師。
可是,這兩人,不過就因為想戲弄,欺負她,便欺辱他導致了他的死亡。
一想起那件事,那便是尉遲書心中扎的牢牢的刺,心中燃起的洶洶怒火。
那件事後,她日日從噩夢中醒來
結果呢,那兩個始作俑者什麼事情沒有,而她,被送進宮來,再沒有幸福的機會。
或者說,白白斷送她一生幸福。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可是,她娘親聽太后的,卻肯。
父王也漸漸沉默,府中不管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韓皇后成太后,大權獨攬時。
韓太后沒聽過盛極必衰么。沒聽過物極必反么。那麼不把別人痛苦放眼裏的女人。
韓宴,也是從來沒把宮規放眼底的男人吧,甚至,皇家規矩,外男不得皇帝御令,不可出現在御花園。
韓宴把這皇宮,當成他家了吧。
一想到韓宴的這般張揚做派,敢在皇宮各處行走,還欲對皇帝親封的一品夫人動手。
尉遲書覺着,遲早會自尋死路。
韓宴挑戰的是一個國度的禮法,百姓可知道這大周開國姓顓孫,而不姓韓,就算是現在大周的朝廷,太后擅權,多少異聲,那些跟隨先帝,跟隨顓孫王姓的大臣,這些可都是秉持着遵循正統的忠臣,那是壓能壓的下去嗎。
尉遲書覺着,韓氏也好,陽王府也好,終會有大廈將傾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