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幾人各自的換上新衣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面料綿軟細柔，跟麻料完全不同，姜氏低頭忍不住來回摸索着柔軟的布料，感覺金貴的不得了，道：“去年過年你祖父母各做了一身，還有八郎也做了一身，從來沒有讓我洗過，都是自己洗的，果然好東西就是不一樣。要我也捨不得讓別人碰。”
姜氏所說的八郎是大房家的獨子張沛霖，因為親上加親，又是小孔氏五胎才保住這一個獨苗的關係，在張家的地位十分超然，舉全家之力供他在府城裏讀書，吃喝用度也與其他堂兄弟姊妹都不相同。
不過張沛霖確實在張家這一代弟兄中出類拔萃，長的隨他爹有個好相貌，讀書也聰明，今年才十七歲，已經過了院試，走到哪裏都要被人尊稱一聲張秀才，小孔氏時常向人誇耀她兒子見了縣太爺也是不需要下跪的。
可見近親結婚也是有很大幾率揭個頭獎的，誰讓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一步之遙啊，就看你是否足夠幸運了。
姜氏稀罕了半天，又把袍裾拎起來，擔心道：“這麼長的衣服穿上什麼事都幹不成了。”
七娘笑道：“穿這一身確實幹活不利索，也就過年在家穿穿，幹活再換下唄。買這個也是因為天氣太冷了，這個暖和。”
“唉，咱莊戶人家哪適合穿這樣的衣服，太浪費了，再好的衣服放着時間久了也會懈的。”她是被那些一碰就散的舊衣服穿怕了。
七娘正待再勸解，店裏忽又進來了三人，姜氏七娘轉臉看去，卻不料竟是大房的小孔氏和的她丈夫張顯慶以及他們的兒子張沛霖。
姜氏頓時身形僵住在原地。
七娘心裏翻了個白眼，還真是不能在背後提人，真沒想到跟這張家人這麼有緣分，出來辦個年貨也能遇到他們。
小孔氏卻是滿臉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他們，四房的人還敢進這種店鋪？
而且竟然面貌一新，上好的夾棉冬袍，映襯的人也好看許多。簡直可算面貌一新喜氣洋溢，這……還是印象中一身倒霉像的四房嗎？！
張顯慶也有些怔然，他是學木匠的，經常在外跑手藝不在家，這次回來聽說四房分了出去，他並無多少感覺，畢竟平時也沒有多少交集。
不想在這裏遇見，他雖不至於欺壓過四房，但他是個老實的木頭樁子，凡事只聽母親妻子的，並沒個是非對錯的觀念，不像個人，卻似工具，善惡全取決於使用他的那個人。
但是，在其他方面，他也並非傻子……看現在四房這樣子，明顯分出去後日子好過了許多啊，連他們自家都不敢問津的棉衣服都敢往身上試了。
他們今日來是為了給在府城讀書的獨子張沛霖置辦過年新衣，他在府城讀書，總不能太寒酸，母親老孔氏給的銀子說八郎是他們家唯一的讀書郎，可別委屈了他。要不然以他們的收入可不敢買這麼貴的東西。
張佩霖站在一旁孤高疏離的冷眼看四房幾人，他自幼被送出去讀書，長到如今十七歲，和四房總算起來沒說過超過十句話，偏房庶出他也不屑關注，印象中一家人活得像一窩灰老鼠。
只是今日他們家那童養媳倒是吸引了他的目光，那眼神明亮，身材纖瘦，竟還帶着些清雅的書卷氣，真是莫名其妙！這鄉下村姑哪來的書卷氣？！
想到平日裏偷偷和同窗去過的那些個風月場，這叫做七娘的小童養媳還真是與那些女子大不相同，看她小巧的體態輕盈如蝶，發如烏漆，膚如溫玉，一雙眼睛清澈的猶如剛出水的黑珍珠，真箇兒豆蔻初放小荷新發，不想四房那耗子洞裏竟然養出了這樣一朵鮮花來，可惜可嘆啊！死了丈夫無人採摘矣……張沛霖乜目看着想着，他的眼神也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牧宸目光掃過大房家的三人神情，其他兩人倒是一貫的嘴臉，但這張沛霖……那是什麼眼神？他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落在七娘身上。
他是過來人，也應付場合去過些特別的地方，如此情形，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心頭火起，握緊了自己乾瘦的雙拳，這鼠輩竟生出這作孽的念頭！與此同時他心中無力感也頓時叢生……可是，自己現在這一副小身軀又能做些什麼？
小孔氏此時卻冷“嗤”了一聲，道：“這店家也是個沒眼力的，這樣的窮鬼也敢讓他們試穿這麼好的衣服，也不怕沾了臟物別人也不好買了。”
店家剛還莫名其妙，怎麼進了店不看衣服，卻評價起他做生意的本事了？不過他開店做生意這麼多年，畢竟閱人無數，瞬間就明白了什麼原因，這裏兩撥人肯定是互相認識又互為敵對關係，當下不露痕迹心中急轉，兩邊看看陪笑道：“這位大娘子是要看衣服？不知是哪位穿？讓夥計給你介紹介紹？”
小孔氏又是嫉妒，又忍不住厭棄地在姜氏身上打着轉，自命清高裝模作樣道：“這件倒是不錯，可惜穿髒了，我也瞧不上了。”
店家依舊陪笑道：“哦！那件已經賣出去了，今兒都二十八了，過年可沒天了，店裏也沒了同樣式的，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什麼？賣出去了！？”小孔氏驚訝的合不攏嘴，指着七娘三人問道：“這幾件？全都賣出去了？難道是賣給了他們？”
這店家也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竟還有些暗暗得意，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立場便有些偏向七娘她們這一撥人了，也許是老主顧的關係吧，又才剛做成一筆生意，他生意人的那種習慣性的謙卑奉迎中又帶着一絲掩飾不住的自得，笑道：“是是，這已是這幾位客官買下的。我這店裏還有其他樣式，怎麼大娘子都看不上？竟都看上別人身上的，看來你們的眼光應該都是極好的啊！若大娘子能等得及，就照這樣的樣式，現在定做年後拿貨也是可行的。”
小孔氏心裏那個酸的喲，根本掩飾不住，儘力咬咬牙，三角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心中暗想，四房這賊賤人定是偷了家裏的銀子了，不然怎能如此揮霍！一家四口人，就是四身棉衣服，這得要好幾兩銀子了，不偷不搶她們哪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