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黑市裡流通的各類抑製劑並不少，但是質量和價格普遍低於市面上流通的標準抑製劑價格。

當然也會藏着個別能人。傅映雲也是聽華關河介紹的，沒想到會如此之巧，遇到了紀令音。

她與紀令音身量相仿，她坐在了椅子上，然而紀令音卻是站着的。這讓她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只能仰仗那冰冷的神情拉回些許。

紀令音見傅映雲冷眼望着自己，並不言語。她輕笑了一聲，對着胡白月打了個手勢。

胡白月見這兩人是相識的，似乎還藏着秘密，便知趣地退了回去，給人留下了“相處”的空間。

“你想幹什麼？”傅映雲眉頭一蹙，她雖然懷疑紀令音，但並不認為她會對自己做些什麼。

“索取報酬。”紀令音輕哼了一聲，在傅映雲的對面坐下。下班時間，她的眼中不再有上下級之分，她打量着傅映雲，漫不經心道，“黑市魚龍混雜，傅總是自己過來的？還是說帶着幾個戰鬥仿生人？”傅映雲是一個Omega，她身邊的人可能都是歐陽父子的眼線。黃毛歐陽留連那下作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傅映雲當然不敢讓歐陽家的親信Alpha來保護自己，她唯一的選擇便是戰鬥仿生人。

看着傅映雲微變的神情，紀令音的惡趣味得以滿足。

她承認自己小心眼，她就是因為傅映雲這番舉措心中不舒坦。雖然她位於傅映雲這個境況時也會如此選擇。

“紀小姐。”傅映雲平靜地開口，又重複了一次，“你想要什麼？”

紀令音沒有回答，她望着傅映雲莞爾一笑，忽地問道：“傅總沒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么？”

傅映雲一怔，她確實沒有看到紀令音的消息。光腦上各種各樣冗雜的信息堆積在一起，還有狂蜂浪蝶的騷擾，若是沒有必要，她不願意打開查閱信息。在聽到了紀令音的話時，她才打開光腦終端。看清楚上面的消息時，她置於膝上的雙手不由得收緊。片刻后，她壓制了自己的情緒，審視着紀令音，似乎猜測她的用意。

“不滿意嗎？”紀令音偏着頭凝視傅映雲，面上流露出些許困惑來。

“紀小姐——”

紀令音比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傅映雲的話。她道：“傅總，我與那黃毛——歐陽留並沒有關係。他招聘時候並不關心我的技能和學歷，只是聽說了‘垃圾星’三個字就錄取了。”紀令音聳了聳肩，她斜了傅映雲一眼，“大概是用來羞辱你吧，監視的人太多了，根本不需要多我一個‘柔弱’的Omega。”

傅映云：“……”她不得不承認，紀令音說得很有道理。在與華關河聯繫后，華關河也去調查了相關的訊息和資料，得出的結論是這位是一個靠着領補助金和補助抑製劑活下來的貧民。但是仍舊有不少的疑點，比如她一身本事從何而來？她在垃圾星上經歷了什麼？由於垃圾星的惡劣條件，這方面的資料極少留存，垃圾星上出來的人並不多，但是一旦從中出來，過往的履歷除非是本人記錄，否則就是一片空白。

“傅總，不早了，該回去了。”紀令音望了一眼傅映雲，懶洋洋起身。到了夜裏，就算有戰鬥仿生人也未必安全。“抑製劑並沒有問題，如果您需要的話，下一回可以直接找我。”到了最後一句話，紀令音的語氣總算是帶上了些許恭敬，但是很明顯，是看在星元的份上。

“你呢？要留在黑市？”傅映雲反問道。雖然紀令音很奇怪，但是她沒有忘記，這位也是一個Omega。

紀令音深深地望了傅映雲一眼，不置可否。她和這位上司也沒有熟悉到那種地步，再者，她也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Omega。

她的沉默讓傅映雲後悔說出這句話。

傅映雲起身頭也不回離開，紀令音輕嗤了一聲，也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沒多久后胡白月進來了，衝著她擠眉弄眼道：“你怎麼認識這一位的？”要知道傅映雲敢找到這裏把她嚇了一跳，雖說沒什麼權勢，可到底是一個城主不是？

紀令音斜睨了胡白月一眼，她理了理衣擺道：“我現在是紅晶能源的員工，算起來，這位是我的頂頭上司。”

胡白月：“……”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望着紀令音神情頓時曖昧了起來。紀令音也不理會她的表情，留下了一句“星元抵我的欠款，不用打給我了”后，也跟着快步離開了。她的腳步迅疾，行走如風，一點兒都不像Omega。

胡白月搖了搖頭，至今還記得初見紀令音時見到的她放到了好幾個Alpha的一幕。也正因為如此，她對紀令音並沒有帶上偏見和歧視。

夜裏的紀令音幾乎沒有什麼偽裝。

但是到了次日一早，她就是一個乖巧柔弱的“上班人”。她捋了捋劉海，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望上幾眼，又翻箱倒櫃找到了一副眼鏡。直到如此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順着人流進入了Omega的專屬列車前往公司。

作為一個沒有職權的總裁，傅映雲的工作便是簽署各種各樣不重要的文件。紀令音是傅映雲的秘書，則是負責整理那些在她看來等同於“垃圾”的文件。

為了表明對古文明的重視以及那莫名的“儀式感”，這些文件資料除了在光腦上留存，還另有一份紙質版保留。

檔案架有六米高，紀令音仰了一會兒頭，撫了撫發酸的脖子，長舒了一口氣。

總裁辦公室寬敞明亮，早已經驅逐了Omega信息素那甜膩的味道，只是在瞥到沙發上時，紀令音仍舊會想起傅映雲那如同美人蛇一般嬌媚的姿態。她不免抬頭望傅映雲一眼，以做比較。等到冷不丁對上傅映雲的視線時，她又驀地收回了目光，佯裝無事發生。

傅映雲已經看了紀令音好幾眼了。

這個Omega帶上了偽裝，在旁人的眼中，徹底變成了柔弱中帶着幾分甜美的人。是一個招人喜歡的Omega姿態。

然而傅映雲已經見識過她的真面目，只覺得萬分可惱。

“紀秘書。”

“紀秘書——”

“紀令音！”

傅映雲喊了紀令音三回，聲音層層拔高。

直到聽見名字時，紀令音才意識到“紀秘書”是在喊自己，看來還不夠投入。她推了推眼睛，笑容十分公式化。“傅總，有什麼事情，請您吩咐。”

傅映雲冷冷地望着紀令音，那股子割裂之感更加強烈。

“跟我出去。”傅映雲聲音冷淡。

“好的，傅總。”

傅映雲並沒有想好去哪兒。

紀令音坐在了駕駛座上，百無聊賴地哼着歌。在全自動化的車中，她只需要輸入最終的定位，但是很明顯，傅映雲並沒有目的地。

許久之後，她才聽到了傅映雲口中說出的一個地名——藏石軒。

正如其名，這個地方是各種晶石展覽、售賣的場所，絕大部分新發現的，但沒有任何能源價值的晶石都在此處流通。紀令音想到了傅映雲博古架上的藏石，推測她是一個晶石的愛好者。

在藏石軒中，還有“賭石”的場所，其中的晶石大多有微弱的能源共振，都是新發現的，也有不少上層人士來到此處碰運氣。萬一在這裏找到新型能源晶石呢？

傅映雲並沒有像紀令音猜測的那般進入Omega聚集的晶石展示區，而是腳步一轉，直接進入了熱鬧喧囂的賭石區域。各類信息素混雜在一起，有些沖鼻。紀令音下意識地擰起了眉頭，她轉向傅映雲，卻見這位貨真價實的Omega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她的眼中不由浮現起敬佩之色。

來往的人摩肩接踵，紀令音也顧不得冒犯，拉住了傅映雲的手將她帶到了自己近側。她嗅到了傅映雲身上殘存的藥劑的味道，眉頭微微一蹙。

傅映雲並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但是比起那些陌生的人，同為Omega的紀令音顯然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賭石場中，喧鬧不斷，喊聲如同浪潮一波接一波。

“能源共振率百分之七十！”大喊聲從左側傳來。

傅映雲腳步一轉。

能源晶石會產生能源共振，但並不代表中其中能源儲量大，就算是微弱的能源也能夠共振。這個數值僅僅是表明晶石中儲存能源的概率。紀令音聽着不停抬高的價格，不由得“嘖”了一聲。她垂眸望着傅映雲，低語道：“傅總，你不會想出價吧？”

傅映雲低聲道：“不行么？”

紀令音點了點頭，只是那眼神，怎麼看都寫着“冤大頭”三個大字。

傅映雲最終還是出高價購買了晶石，結果告知她，那只是一塊廢石，她也不甚在意，彷彿只是買個痛快。

一個Omega行為如此高調，很快就讓人注意到她。

“原來是城主大人。”

一道高亢的聲音穿透人群，很快就騰出了一條道路。

一個年輕的、眼神極具侵略性的Alpha大步走來，目光始終黏在傅映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