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傅映雲醒來的一瞬間也懷疑過紀令音，但是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從虎口逃到了狼窩。比起兇橫的alpha，顯然是Omega帶給她的不適感要少一些。她伸手撫了撫後頸，視線落在了紀令音身側懸浮的黑色戰刀上，有些詫異。

紀令音察覺到她的目光，一巴掌把富貴拍到了地上，以一種輕鬆平淡的口吻道：“隨便撿來的智能垃圾。”片刻后，“窮，只能靠此補貼家用。”

傅映云：“……”這位紀秘書的理由千奇百怪，她不應該因為她的話再有驚訝的情緒。掃了眼髒亂差的“小窩”，她又詢問道：“那些星盜呢？”

紀令音挑了挑眉，她望着傅映雲，心想，這位知道那幾個是星盜？不會真的跟“六翼”結仇了吧？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冒昧開口一問，她道：“傅總，您與‘六翼’有仇？”

傅映雲掃了紀令音一眼，淡聲道：“傅中宵帶領艦隊清剿過。”

紀令音愣了片刻，才想起來這一號人。喔，是傅映雲的長兄，天紀領的繼承人之一。傅映雲提起他的時候直呼大名，語氣冷淡，看來兄妹關係很一般。“那還真是無妄之災。”紀令音假惺惺地感慨道。

傅映雲橫了她一眼，並沒有理會她。而是轉了話題，詢問道：“他們人呢？”

紀令音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還能怎麼樣？當然是拿去換獎金了。她凝視着滿臉霜色的傅映雲，又道：“周末，三倍工資，什麼時候下發？”最好能夠用星元封住她的嘴，這樣她就不追問傅映雲前往廢棄礦區的事情了。

傅映雲抿了抿唇，她起身找了一處落腳地，通過大開的窗戶眺向那亂鬨哄的街道。高高低低的木板房歪歪扭扭，像是一陣颶風就能夠讓它們倒塌。紀一城中，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她的眸光沉凝，片刻后才回神道：“當然是跟着工資一起發放。”頓了頓，她又道，“除了星盜，在礦區你還有其他的發現么？”

敢情是去礦區尋寶的啊，這是紀令音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也就是靠着那堆如山的垃圾，她才勉強在垃圾星上存活了下來。她不知道傅映雲是被誰給騙了，只是憐憫地望着她道：“傅總，相信我，那裏都是垃圾。”

傅映雲不吭聲，她也沒有回頭看紀令音。

消息是華關河傳給她的，說是紀一城附近廢棄的礦場有新能源的研究成果，只是此刻華關河還在外地，根本沒時間回到紀一城。思來想去，傅映雲決定親自去尋找。哪想到甩了歐陽家的人，最後碰上了惡狼。

在星盜出現之前，她已經尋找了一段時間了，並沒有在華關河說的地方找到任何東西。廢棄的礦場中都是廢品，根本沒有一台能夠工作的人工智能。傅映雲不得不承認，紀令音的話很有道理。

“傅總是對晶石感興趣，還是對能源晶石感興趣？”紀令音忽地開口問道。前者是鑒賞和文雅，而後者就是野心。這句話一出，紀令音對傅映雲的認知又開始調整，結合這位的身家背景，後者的可能性極大。她狐疑地望着傅映雲，再度在生存和巨額工資之間搖擺。

傅映雲轉身望着紀令音。

紀令音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思。

傅映雲忽然開口道：“你得罪了祝職、歐陽留、星盜六翼組織……”

紀令音恨不得堵上傅映雲的嘴，她一點兒都不想聽，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她做錯了什麼，上天可以給她一個Omega伴侶來懲罰她，而不是讓她在這裏聽傅映雲說這麼殘酷的真相！

如果註定生活要這麼糟的話，她想要更體面一點。

“傅總有沒有私人雇傭我的打算？”紀令音出聲問道。

傅映云：“……”半晌后她才道，“六翼的勢力滲透不到紀一城，送我回去。”她的面上浮現了一抹倦色。

她的口吻實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紀令音都快忘記這是周末。但是她很快就醒悟過來了，踢了踢腳邊的廢舊材料，她頷首道：“可以，但是要加錢。”

就算是冷颼颼地眼刀子加身，紀令音還是堅持為自己謀福利。

傅映雲雖然不滿紀令音的得寸進尺，但是從某一方面來說，她算得上是自己的恩人，虎口倒也不是，“狗窩”才是正解。髒亂的街道上，破爛的智能車橫行，雞飛狗跳，時不時傳來一陣彪悍的罵語。傅映雲跟在紀令音的身後，雙手環胸，眉眼冷然。

“每個地方都有這麼一角，傅總不用如此臉色。”紀令音回頭望了傅映雲一眼，心中嘟囔道，大小姐不知民間疾苦，這還是紀一城，要是到了垃圾星還了得？

傅映雲冷淡地嗯了一聲。

紀令音見她如此反應，嘖了一聲也不打算與她說話。她並不知道傅映雲的常住之地，城主府被第一個排除，這麼就只剩下唯一一個選擇。

別墅中依然是空空蕩蕩，四面冷寂，幾乎沒有人氣。博古架上的晶石反射着燈光，如五彩的霓虹。紀令音視線被那藍黑色的晶石吸引，片刻后撇了撇嘴挪開了視線。

“傅總，我給您注射了抑製劑，您要請醫生么？”紀令音忽然開口詢問。她的眉毛上挑，眸光粲然明亮，語氣中則夾帶着幾分戲謔。

傅映雲沒有接腔，她坐在沙發上抿了抿唇，像是想起黑市時碰到紀令音的尷尬。

此刻的紀令音就像是看不懂氣氛的人，在傅映雲沉默着要避開這個話題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多嘴說了一句：“傅總的家庭醫生可靠么？”

傅映雲眉頭一擰，倏然盯着紀令音，問道：“紀秘書，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令音望着傅映雲，認真道：“按理說，現在的人被信息素影響的概率越來越小，也就是說一切趨向穩定。但是傅總，你的信息素紊亂了。信息素紊亂的結果是發情期變得不可確定起來。當然這還有的治，就怕一直紊亂，最後變成發情期常駐，成為一個‘玩偶’。”藍星不少上層人士有這樣的癖好，星球上的律法根本管不着。

傅映雲的面色微變。

她現在的專用醫生是從家中帶過來的，已經跟在身邊七八年了。他已經被劃分到了“親信”的範疇，在身體上的事情，除了他，她幾乎沒有相信的人。可此刻的紀令音的話，卻讓她有些動搖，她不禁開始懷疑醫生的忠誠。

“你是醫師？”傅映雲盯着紀令音冷冷道。

紀令音聳了聳肩，搖頭道：“不是。”她沒有證，而且只是因為與藥劑接觸多，才略懂一些，距離那些真正的醫生還遠着呢。“傅總可以當我胡說八道。”紀令音笑了笑。

傅映雲沒有說話。

在廢舊礦區她忽然進入了發情期，與上一次在辦公室中的周期遠不足一個月。原本抑製劑中間有人接手，所以她不曾懷疑醫生。但是自那事情之後，抑製劑都是她親自去取的，可是在礦區，紊亂的能源輻射下出了問題。

她可以認為是輻射的問題，可為什麼同為Omega的紀令音一點事情都沒有？

“傅總想要追夢么？”紀令音忽然又問了一句。被下放到紀一城，落魄成這樣，真的能夠反殺？紀令音很是懷疑。

傅映雲沉默不言。

被下放到紀一城，是傅際天極為倉促的決定，在此之前不見任何風聲，她甚至沒來得及安排什麼，就到了這塊陌生的地方。與她一母同胞的兄長傅中宵正忙着與傅清姜爭權，根本就不在意她這個妹妹。甚至還希冀自己能與某個Alpha聯姻，好為其拉攏黨羽。

“冒昧問一句，傅總打算一直留在紀一城當個傀儡？”紀令音又道。話一說完她就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既然要將“苟”貫徹到底，為什麼要有那麼旺盛的好奇心？就因為人家是個貌美的Omega嗎？

“不會。”傅映雲終於開口，她正容凝視着紀令音，“信息素紊亂，要怎麼治療？”

紀令音笑了一聲，她道：“一般會發生在單身的Omega身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個Alpha標記。”

傅映雲眉頭一蹙，顯然不滿意她的答案。她盯着紀令音，追問道：“除了這呢？”

“動那麼七八回手術吧。”紀令音道，她凝視着傅映雲，笑容愈發溫和親切，“如果傅總願意支付高額報酬，我可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