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冷風吹過樹梢，讓樹枝上的積雪簌簌地落下，地上寒冷刺骨。

德貴人烏雅氏就這麼的跪在院子裏，死死地抱着佟貴妃的小腿，不讓她離開。

她曾經是在佟貴妃身邊伺候，但是佟貴妃入宮有兩年有餘，一直未曾有身孕，這才想着把她推了出來。

想着借腹生子，要不是她在這期間十分的乖巧，懂事，對佟貴妃百依百順，恐怕她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她就死了。

好在她平時做的十分成功，讓佟貴妃心軟，留下了她一條命在。

又經過她的苦苦哀求，佟貴妃答應把孩子留在她身邊滿月，她曾經也想過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一想到佟貴妃有無數種法子讓她死去，她就不敢堵，用一個孩子換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還是值得。

她千算萬算，只是孩子生下來之後，看着孩子一天一個樣子的變化，心中的貪念變得更大，讓她後悔了，後悔答應把孩子給佟貴妃撫養了。

而現在佟貴妃想要抱走孩子。

烏雅氏此刻披頭散髮地抱着佟貴妃的腿，淚流滿面地哀求：“貴妃娘娘，您就讓孩子在妾身這裏再養幾天，妾身發誓，等幾天妾身一定把孩子送過去。”

自她有了身孕之後，佟貴妃就把她扔到了一個偏遠的院子裏，來個眼不見為凈，她聽說萬歲爺要來了，她想賭一把試試。面容上愈發地悲慘。

佟貴妃也後悔了，之前她額娘來宮裏看她的時候，就說過這個事情，想要德貴人生下的孩子，最好是去母留子，才能永絕後患。

但是她看着這個烏雅氏還算聽話，懂事，對她也是畢恭畢敬，才一時心軟，饒了她一命，沒有想到，這會兒她卻如此地讓她難堪，早知道就該聽從額娘的話，永絕後患才是。

想到這裏，一抹厲色從她水潤的眸光中快速的閃過。

康熙和胤礽在佟佳氏的宮門口的時候，就從龍攆上走了下來。

一落到地上，胤礽就滿血復活，坐在這個龍攆上慢騰騰的，還冷得要命。真想不懂這清朝的老祖宗是怎麼想的。

康熙看胤礽的樣子，笑着無奈搖首，伸手牽起胤礽的手，抬腳邁過門檻，往裏走去。

還沒有到烏雅氏生子的那個院子，就聽到裏面嘔心瀝血的控訴聲，刺得康熙微微蹙眉，對着李德全使了個眼神。

李德全趕緊開口對着裏面喊道：“皇上駕到。”

裏面亂糟糟的聲音瞬間靜止。

佟佳氏朝着門口看去，看到一高一矮兩個明黃色的身影，心中微微的失控，瞬間回神，嘴角上揚，朝着康熙迎去。

走到兩人的身邊，她對着康熙福身：“給皇上請安。”

烏雅氏看到康熙之後，眸光微微地閃爍，哭着爬着往前走，一副卑微到塵埃的模樣，爬到康熙的跟前，滿臉淚痕地望着他哀求道：“皇上，皇上，求你可憐可憐妾身，貴妃娘娘答應妾身的要把孩子養在妾身的身邊，這會兒突然反悔了，求皇上可憐可憐我們母子，不要讓我們母子分離。”

她貪心地想要搏一搏，她聽說當年皇上年幼的時候，可是被董鄂妃強搶過，因為面臨著同樣的遭遇，說不動皇上觸景生情了呢？

佟貴妃聞言，嬌俏的臉氣得有些發白，顫抖着手指指着烏雅氏，半晌說不出話來。

康熙聽到烏雅氏的話，眸光閃爍，片刻之後才他看着地上的烏雅氏，冷着臉道：“你一個貴人還妄圖親自撫養皇子？祖宗的規矩都忘了嗎？”

在寵幸烏雅氏之前，他就知道事情的始末，而烏雅氏受寵之前，就該知道孩子將來的去向，這會兒這麼說，只會讓佟佳氏對烏雅氏有意見，更會對小四產生偏執。

胤礽十分樂於看康熙的熱鬧，這可是康熙后宮裏的真人鬥法。

不用猜，跪在地上，一身素衣，看着楚楚可憐的那個是烏雅氏，德貴人。

而站在康熙跟前，一身高貴，盛氣凌人的，就是佟佳氏佟貴妃，康熙的表妹。

不得不說康熙的艷福不淺，烏雅氏長相清新淡雅，有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容貌，佟佳氏又是那種張揚中帶着傲氣，美艷與貴氣並存。

聽着兩人的話，胤礽在心裏分析，這烏雅氏只是為了四阿哥胤禛嗎？

明明之前說好了的事情，還這般地不依不饒，得罪佟佳氏？值得嗎？

烏雅氏聞言，渾身一個激靈，微微地垂首，看着地面，一滴滴的眼淚順着臉頰落下，砸在地上，變成了亮晶晶的冰點。

佟貴妃見康熙這麼說，心裏舒坦，但是她面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來任何的異樣，只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皇上年幼時候的遭遇，她可是門清，比烏雅氏那半路上打聽來的要了解的詳細的多了。

就是因為知道皇上曾經的遭遇，她才不想節外生枝，揭皇上的傷疤，但是烏雅氏似乎想要利用這一點，來獲得寵幸，這事兒她不能參與其中。

更何況烏雅氏口口聲聲的說為了孩子，這孩子在這冰天雪地里凍了這麼長時間，卻也不見她心疼一分，只是愈發的拉着她，不讓她和孩子離開罷了。

四阿哥以後怎麼也是養在她的身邊，這剛剛抱過去就生病的話，她可是不願意的。

想到這裏，她對着康熙福身，滿臉擔憂的看着孩子，眸光中儘是心疼道：“皇上，臣妾先帶着孩子回去，這天寒地凍，孩子在外面也有一會兒了，臣妾怕孩子受涼，傷了根本。”

胤礽聞言，心裏對佟佳氏豎起了大拇指，這人說話真是高明，不着痕迹地給烏雅氏上眼藥啊，還帶着對烏雅氏的威脅。

孩子生病了是烏雅氏攔着不讓走導致，萬一養不活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和我沒有關係。

胤礽睜着黝黑的大眼睛盯着佟貴妃看了一會兒。

佟佳氏發現了胤礽眼底的好奇，衝著他溫柔的露出一個笑容。

胤礽對她咧嘴一笑，才再次把視線落在了趴在地上的烏雅氏身上。

此時的烏雅氏，卻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好似沒有聽到佟貴妃的話一樣，眼睛怔怔地看着抱着孩子的嬤嬤出神。

康熙知道能在宮裏生活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善茬，而他的這個表妹，他平時也算是小看了她。

平時表現的天真可愛，沒有城府，但是這話里話外都是在指責德貴人不愛護皇嗣。

想到這裏，他眸光深深的掃了一眼佟佳氏，緩慢的抬起手，揮了揮，示意她回去。

胤礽仰首看着康熙黯然的眸光，用手指輕輕的拉了一下，對着康熙扮了個鬼臉，惹得康熙不禁有些失笑。

康熙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他的心神被胤礽輕易地左右，這個孩子總是能讓他從沉重中，輕鬆起來。

佟佳氏也知道自己話里的意思，康熙能夠明白，但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留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烏雅氏離開她的承乾宮。

想到這裏，她對着康熙微微福身，就帶着人快速地離開了。

只是她不知道，烏雅氏也是想接着這個機會離開承乾宮。

等人離開之後，康熙微微垂眸，掃了一眼凍得赫赫發抖的烏雅氏，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從身上解開了那厚重的黑色披風，小心地披在了烏雅氏的身上，放柔了聲音道：“起來吧，你身子弱，回頭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烏雅氏感受到身上的暖意，轉頭看着康熙，凍得輕輕的打了一個哆嗦，眸光落在胤礽的身上，眼中儘是羨慕，幽幽地道：“太子爺真是幸福呢。”

說罷就踉踉蹌蹌的往屋裏跑去。

胤礽有些不懂，為什麼烏雅氏要這麼說他？

胤礽抬首有些懵懂的看着康熙，不解的道：“皇阿瑪怎麼不生氣？這德貴人甚是無禮的。”

先不說烏雅氏離開之前，沒有給康熙行禮，再一個剛剛她不顧天寒地凍，和佟佳氏在外爭執，怎麼都不肯放他們離開，導致剛剛滿月的孩子不得不在冷風中受凍，要是這些事情被有心人追究起來，絕對能按上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

他看着康熙臉上的神情，好似並不打算追究的樣子。

康熙聞言，收回了看着烏雅氏踉蹌身影的視線，垂眸伸手揉了一下胤礽的腦袋，溫和地開口：“你還小，不懂。”

一個女人失去孩子，對她有多麼大的打擊，他是知道的，當年董鄂妃說服了先皇，讓他養在董鄂妃的名下，就為這他的皇額娘在太皇太后跪着求了兩天，才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開口，饒是如此，身子也是落下了病根，他不想烏雅氏走上他額娘的老路。

但是佟佳氏和烏雅氏本身就有約定，現在烏雅氏為了孩子反悔，他也是可以理解。

烏雅氏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有些瘋魔罷了。

而胤礽卻不這樣想，他沒有見到烏雅氏之前，覺得德貴人的孩子胤禛之所以被抱到佟佳氏身邊扶養，那定然是因為佟佳氏比較強勢，就是兩人之前有約定，那也是烏雅氏處於弱勢地位，而不得不答應的。

現在看來，事情恐怕不是這樣簡單，烏雅氏也不是什麼善茬，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勾起了康熙的傷心事，從而得到康熙的憐憫。

這哪是什麼嬌弱的小白花，明明就是一朵食人花。

果然還是康熙還是太年輕了，連這麼淺顯的陰謀都看不出來。

想到這裏，他有心憐憫的看着康熙，裝模作樣的搖頭。

康熙一對上胤礽那憐憫的眼神，額頭上的青筋跳動，手指頭髮癢。

怎麼辦？好想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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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你那天保證過，再也不打我的。

康熙：我保證那天不再打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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