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摸摸我的頭好嗎
第五章摸摸我的頭好嗎
歸璨一門心思地想提升呂暖暖對自己的好感度,但其實他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異星球文明與地球文明完全不同,地球上的人情世故要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得多。他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手段去追求一個地球人。
不過歸璨頭腦活泛,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學習追求呂暖暖的好辦法。
電視劇里明明都有講嘛!一口氣看上它幾十部,肯定能學到不少東西。
於是呂暖暖不在家的時候,歸璨又多了一項新的目標任務:看電視劇。
呂暖暖一出門,他就把DVD塞進影碟機里,然後坐在沙發上開始認真地看劇。
奶茶也跑了過來,趴在他的膝蓋上。自從歸璨上次讓它在半空中飄浮了一次,它對歸璨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開始變得黏他。
歸璨一邊擼着貓,一邊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
劇中的男主角正不停地給女主角送東西,送戒指,送項鏈,送名表豪車。
歸璨立刻頓悟,原來地球人一般是用送東西來表達自己的愛意的,怪不得蔣謙修每次來都帶着東西。
歸璨若有所思,又開始琢磨下一個問題:那自己該送什麼給呂暖暖好?
這個問題似乎也不難。既然要送東西,那自然是要送好東西。在歸璨看來,全地球上最好的東西莫過於好喝的奶茶。
每次呂暖暖回到家裏都嚷嚷着自己肚子餓,如果在她上班的時候,去給她送一杯又好喝又頂餓的奶茶,她肯定深受感動。
歸璨想到這裏,立馬站起身來,準備出門。奶茶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從歸璨的膝蓋上跳下,又蹦到了窗台上,“喵”了一聲。
歸璨這才注意到,外面正下着雨。
異星球和地球的大氣環境很不同,從未下過雨。歸璨是來到地球之後,才見識到這種天上滴水的奇觀。
不過呂暖暖曾經教過他,遇到下雨天,只要撐一把傘就行了。
歸璨翻出了雨傘,出了門。
他在24小時營業的店裏買好了奶茶,又來到了電台。
之前呂暖暖曾經帶他來過自己的演播室。歸璨循着記憶,找到了呂暖暖所在的演播室。
助手像往常一樣正埋頭睡着大覺,呂暖暖則透過透明的隔音玻璃百無聊賴地望着窗外。
外面下雨了,可是她沒有帶傘。這個時間點,又是下雨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回家的車。
正在她犯愁的時候,演播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歸璨走進門裏,向她揮了揮手。
呂暖暖一愣,隨即取下自己頭上的耳麥,走了出去:“你怎麼來了?”
歸璨說:“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呂暖暖看到他手裏的雨傘,濕漉漉的,還滴着雨水。
他是冒雨來給自己送傘的?呂暖暖想到這裏,胸口突然湧起一股溫熱。哪怕他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機械人,卻這麼溫柔體貼。
還沒等她感動完,歸璨就把手裏的奶茶塞給了她:“我是來給你送奶茶的。”
他的語氣害羞又忐忑,還眼巴巴地望着呂暖暖,期待着她的反應。
呂暖暖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把奶茶接了過來。
看到呂暖暖接過奶茶,歸璨心裏頓時騰生出大功告成的激動。他的嘴角動了動——他想笑,卻又怕自己這一笑會露餡。一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要是突然笑起來那可就太詭異了。
所以,歸璨只能轉身就跑:“那我就先回去了。”
呂暖暖看了看歸璨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奶茶,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歸璨,你倒是給我傘啊!”
搞了半天,他根本就不是來給自己送傘的。突然塞給她一杯奶茶這到底算是什麼嘛!
呂暖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機械人的思維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
這時候節目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呂暖暖結束工作之後,就只能站在電視台門口的屋檐下看着大雨發獃。
歸璨卻心情不錯,甚至愉悅地哼起了小曲兒。
歸璨在回家的路上撐着傘唱着歌。
呂暖暖在漏雨的屋檐下喝奶茶。
和呂暖暖預想的一樣,這個時間段,又下着大雨,她根本打不到回家的車。
正在她發愁的時候,一輛車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車門被打開,一個男人撐着傘向她走來。
是蔣謙修。他向呂暖暖笑了笑:“剛剛我在想,這個天氣,可能你會打不到回家的車,我就來接你了。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呂暖暖顯然沒想到他會來:“都這麼晚了……”
“不晚。只要還能等到你,那就不算晚。”蔣謙修把雨傘舉到呂暖暖的頭頂,“來,上車吧。”
等到兩個人都上了車,蔣謙修才發現呂暖暖手裏的東西:“那是奶茶嗎?”
提起奶茶,呂暖暖又來了氣:“這個啊。這個是歸璨剛剛給我送過來的。”
“貴財?他給你送了杯奶茶?”
“對啊。”
“那他可真體貼。”蔣謙修說,“夜裏就是容易餓,我現在肚子還咕咕叫呢。”
呂暖暖問:“你想喝嗎?”
蔣謙修點了點頭。
呂暖暖剛想把奶茶遞給他,又馬上意識到什麼,把手收了回來。
“不好意思啊,”呂暖暖不好意思地說,“剛剛我才想起來這杯已經被我喝了兩口了。”
“是嗎?”蔣謙修直接從她手裏把那杯奶茶拿了過來,叼住吸管喝了一口,然後狡黠地笑了笑,“怪不得比平時更甜。”
呂暖暖沒意識到這是撩撥:“喔,那正常。歸璨喜歡甜食,他每次買奶茶都是買最甜的。”
面對這麼不開竅的呂暖暖,蔣謙修也只能苦笑一下,發動了車子。
呂暖暖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她還在埋怨歸璨:“這個笨蛋機械人,不給我送傘,卻給我送了一杯奶茶。真是莫名其妙。”
聽到呂暖暖這麼說,蔣謙修笑了:“大概是因為他的程序比較特別吧。貴財真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機械人了。”
呂暖暖問:“哪裏厲害?”
蔣謙修反問:“你注意過他的表情嗎?”
呂暖暖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在大多數情況下,歸璨都面無表情,但相處得久了,她也見到過許多歸璨的另一面。
笑着的他,驚恐的他,出了故障開始發瘋的他……每一個他,都是那麼生動而真實,和一個活生生的人沒什麼兩樣。
“人類的面部一共有42塊表情肌,這些肌肉相互牽動,就構成了表情。微笑需要用到4塊肌肉,皺眉需要用到16塊肌肉,憤怒需要用到24塊肌肉。當然啦,這些都只是最簡單的變化。在現實生活中,情緒往往是交雜在一起的,反映在表情上就會有微妙的變化。所以說,想讓機械人做出生動的表情是很困難的。”
蔣謙修頓了頓。
“可是老師做到了。貴財臉上的表情生動到足以以假亂真。其實最讓我驚訝的不是貴財臉上的表情有多麼逼真。表情是內心情緒的映射,貴財也許是能夠根據不同的情景產生不同的情緒——當年我跟着老師學習的時候,老師就曾有過這麼一個設想:如果能讓機械人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情感,獲得‘共情’的能力,那麼在遇到棘手問題時,它們也許就能做出更符合人類期望的判斷和反應。當然了,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即便是老師這種天才努力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成功。不過既然貴財出現了……我想,這也許是老師的一次大膽嘗試。”
呂暖暖張大了嘴,一臉訝異:“你是說,歸璨他其實是擁有感情的?”
“這只是我的猜測,畢竟他身上讓人驚訝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蔣謙修回答,“可是我也很擔心,當年我和老師一起做過不下成百上千次實驗,想製作出一個擁有感情的機械人。成果倒也不是沒有,但沒有一個是真正成功的。我們的那些試驗品結局都很‘慘烈’。”
呂暖暖有了不祥的預感:“你說的‘慘烈’是什麼意思?”
“它們的主板到了最後全部燒掉了。”蔣謙修苦笑,“模擬情緒所用到的程序計算量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情緒越強烈,運算的數據就越大,主板被燒掉的概率也就越高。我們的那些試驗品全都不堪重負,徹底壞掉了。”
聽到這裏,呂暖暖不由得一愣。
這時候,車子也開到了呂暖暖家樓下。
蔣謙修停穩車子:“到了。”
人家大半夜冒雨送自己回家,呂暖暖實在覺得過意不去:“既然來了,就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蔣謙修自然是巴不得有這種能接近呂暖暖的好機會:“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呂暖暖帶蔣謙修上樓,敲了敲門:“歸璨,開門!”
歸璨回到家裏好久了,正幻想着自己那杯奶茶已經起了作用。
也許她會很感動,回到家後會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
或者她會很感激,回到家後會溫柔地摸摸自己的頭?
又或者她直接愛上了自己這樣體貼的男人,會給自己一個吻?
想到這裏,歸璨都笑傻了。一直在他懷裏蜷着的奶茶可能是覺得瘮得慌,直接一躍跑到了別處。
這時候,聽到呂暖暖的聲音,歸璨立刻站起身來,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去開了門。
可是門一打開,歸璨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個煩人的蔣謙修居然和呂暖暖站在一起,他還友好地向自己笑了笑:“你好啊,貴財。”
你才叫貴財,你全家都叫貴財!
還沒等歸璨生氣,他就發現了另外一件讓人窩火的事情。
蔣謙修抬起手來,舉起一杯東西,然後一口含住了吸管。
那廝居然在喝他送給呂暖暖的那杯奶茶!
這算什麼?兩人共用一根吸管?間接接吻?
歸璨的表情變了變。幸虧他還留有理智,最後還是面無表情,可是心裏的話還是不吐不快:“那是我送給主人的奶茶。”
“啊,說起奶茶來……歸璨,謝謝你大老遠給我送奶茶。”
聽到呂暖暖這麼說,歸璨的心情才略微緩和下來。
“可是下次,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送點兒我真正需要的東西,比如雨傘。”呂暖暖像往常一樣開始教育他,“我又不需要奶茶!你給我送奶茶有什麼用。我真正需要的是雨傘,雨傘明白嗎?如果今天晚上不是謙修哥哥來接我,我就要冒雨走回家了。”
聽到這話,歸璨猶如晴天霹靂。
之前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碰上下雨天,呂暖暖真正需要的東西是雨傘。
其實這也怨不得他,異星球上根本沒有“下雨”這一說,他能記住呂暖暖之前的話意識到自己該帶傘出門就不錯了,哪還能想得那麼周全,記得去給呂暖暖送傘?
他怎麼就這麼笨?直接讓蔣謙修鑽了空子!
歸璨想到這裏又自閉了。他走到房間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像朵憂鬱的蘑菇。
蔣謙修關上房門,附在呂暖暖耳邊小聲地說:“貴財他這是抑鬱了嗎?”
呂暖暖立刻想起蔣謙修剛剛說過的那句“情緒越強烈,運算的數據就越大,主板被燒掉的概率也就越高”。
這麼說來,如果讓歸璨太難過那還挺危險的。呂暖暖立刻跑到歸璨跟前去安慰他:“我給你買甜食吃好不好?奶茶、可樂、餅乾、奶糖、巧克力,我都買給你。”
聽到“甜食”兩個字,歸璨總算來了點精神:“那我要你親手喂我吃。”
呂暖暖看着他可憐巴巴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在撒嬌嗎?”
“你就順着他吧。”蔣謙修悄聲對她說,“他的情感剛萌芽,幼稚是很正常的事。”
歸璨聽不清蔣謙修在說什麼,只聽到模糊的一句“幼稚”:“我才不幼稚,也……也沒有撒嬌!”
試想一下,一個成年男人被貼上“幼稚”的標籤,那他一定會被呂暖暖嘲笑的。
一旦被她看不起,那她愛上自己的概率就更小了。
“我當然知道,歸璨一點兒都不幼稚。”呂暖暖連忙像哄小孩子一樣開始哄他,“剛剛謙修哥哥說的是奶茶,這隻貓太幼稚了!”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直窩在沙發上的奶茶跑了過來,站到歸璨眼前。
“別難過啦。”呂暖暖伸出手來揉了揉歸璨的頭,“你的貓在看你呢。”
之前她和歸璨約定過,奶茶是屬於歸璨的貓,他負責餵養,她負責擼。
歸璨只是撇了撇嘴。
送走蔣謙修后,呂暖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機開始追劇。
她輕輕抬了抬手,奶茶就順從地跑了過來,用自己的頭輕輕地磨蹭着她的手掌。
呂暖暖正看電視看得入神,一抬眼卻看到歸璨正坐在自己旁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的表情很不開心。
原本他和呂暖暖相處得好好的,結果那個蔣謙修一出現就讓他方寸大亂了。
平心而論,蔣謙修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他容貌上等、經濟寬裕,還有着一份不錯的事業。最重要的是,他比自己更了解地球上的規則。就像是今天晚上自己犯的那個愚蠢又低級的錯誤,他一輩子都不會犯。
那麼如果和蔣謙修競爭,自己又有多少勝算?
想到這裏,歸璨不由得火大起來。他不止生蔣謙修的氣,還生自己的氣。
歸璨發覺自己心裏的那種酸溜溜的感覺越發強烈了。
呂暖暖看了看歸璨:“有事嗎?”
正在氣頭上的歸璨突然把呂暖暖懷裏的奶茶拎走了。
“這是我的貓,不是你的。”
好吧,他就是幼稚,他連一隻貓的醋都吃。
歸璨乾脆鑽進了呂暖暖的懷裏,取代了奶茶的位置。
“我才是你的。”他小聲嘟囔着。
呂暖暖一愣,不由得失笑:“你這是在撒嬌嗎?”
歸璨看了看她。這一次他沒有否認,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對。”
他在呂暖暖的懷裏蹭了蹭,枕在她的腿上,閉上了眼睛。
“所以,摸摸我的頭好嗎?”
呂暖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她答應過歸璨要給他買好吃的,就真的準備帶歸璨出門。
不過,她很擔心歸璨的身體:“你總吃那麼多甜食真的沒問題嗎?”
歸璨反問:“什麼問題?”
但凡是個會喘氣的生物,成天這麼高頻率地進食高糖高熱量的食物肯定會胖成一頭豬。幸虧歸璨是個機械人,才會一點兒樣子都沒變……
等一下,歸璨的臉是不是看起來比以前更圓潤了一點兒?
呂暖暖眨了眨眼睛,又覺得自己這是出現了錯覺。
一個機械人,怎麼會變胖?肯定是她想多了。
想到這裏,呂暖暖才放下心來:“走,我帶你去喝奶茶。”
沒想到歸璨噘起了嘴:“我不想喝奶茶。”
呂暖暖覺得詫異:“你不是最喜歡喝奶茶的嗎?”
他當然喜歡喝奶茶。但是昨天他送給呂暖暖的奶茶被呂暖暖轉手就送給了蔣謙修,他實在是不甘心。
理所當然地,這份對蔣謙修的牢騷也被恨屋及烏地轉移到了奶茶上:“我之前送給你的奶茶,你送給蔣謙修了。”
呂暖暖一愣:“你是不喜歡蔣謙修嗎?”
歸璨搖頭:“不是。”
他不是不喜歡蔣謙修。
他只是不喜歡蔣謙修和她在一起。
看來呂暖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一點都沒錯。原來喝奶茶時少了她,真的就沒那麼甜了。
可是呂暖暖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到底是為什麼?”
歸璨張了張嘴,到底沒能說出話來。
他要時時刻刻謹記自己機械人的偽裝身份。作為一個機械人,他是不能擁有情感的,更不可以產生嫉妒的情緒。心裏這種酸溜溜的心情他不能坦白地告訴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她。
想到這裏,歸璨乾脆趴到沙發上,臉深深地陷進靠枕里,裝起了死。
情緒越強烈,表情就越發難控制。他現在只能想到這一種能遮掩住自己表情的方法。
呂暖暖覺得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歸璨的聲音悶悶地從抱枕里傳來:“我死機了。”
情緒越強烈,運算的數據就越大,主板被燒掉的概率也就越高。呂暖暖突然想起了蔣謙修說過的這句話,不由得緊張起來:“剛剛我說了哪句話刺激到你了嗎?”
其實歸璨分明就是吃醋吃得要死,但也只能嘴硬:“沒有。”
機械人是不會撒謊的。明白這一點,呂暖暖才略微放下心來,輕輕揉了揉歸璨的頭髮。
歸璨似乎特別喜歡她做這個動作。每次她這樣做,他都會變得乖巧安分。
“那我們不去喝奶茶了好不好?”呂暖暖耐心哄他,“我們去吃小龍蝦。”
和甜味一樣,辣味也是極度能刺激味蕾的一種味道。熱油和辣椒碰撞在一起,馬上就會發出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特殊香氣。
歸璨乖乖地坐在呂暖暖的對面,他們正坐在一個室外的大排檔里。歸璨個子高,低矮的方桌和凳子讓他有些不習慣,但對於美食的期待還是讓他忍耐了下來。
他正嗅着空氣中瀰漫著的麻辣小龍蝦的香氣,一大盆紅彤彤的小龍蝦就被大排檔老闆端到了桌子上。呂暖暖教歸璨戴好一次性塑料手套,開始教他怎麼剝小龍蝦。
“蝦頭是不能吃的,蝦殼也是不能吃的。”呂暖暖聚精會神地一點點去掉蝦殼和蝦頭,原本很大的一隻小龍蝦只留下了小小的一點蝦肉,“剝好之後,這個蝦肉就可以吃了。”
呂暖暖把剝好的那隻蝦喂到歸璨嘴裏:“好吃嗎?”
又麻又辣的味道充盈在了唇齒之間,彈牙爽滑的口感更是讓歸璨眼前一亮。他忙不迭地點頭:“好吃。”
“你喜歡吃就好。”呂暖暖嘿嘿一笑,“那你自己剝一隻試試。”
即便看過示範,歸璨也學得很艱難。他笨手笨腳地沾了一手的汁水也沒能把蝦殼剝下來。
歸璨撇嘴:“剝蝦好難。”
“對啊。”呂暖暖也感嘆,“小龍蝦好吃,但是剝蝦殼太麻煩了——哎,你說蔣謙修這麼厲害,發明了那麼多智能家電,怎麼沒想到去發明一個自動剝蝦機呢?這東西多有市場啊!”
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轉移到了蔣謙修身上。歸璨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不滿,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們是在說我嗎?”
說曹操曹操到,來者還真是蔣謙修。
“謙修哥哥。”呂暖暖看起來很驚喜,連忙站了起來,“你怎麼過來了?”
“巧合,這可能就是緣分。”蔣謙修道,“我剛剛想問題想得肚子有點兒餓,就想出來找點兒吃的……暖暖,你不介意我過來拼個桌吧?”
“當然。”呂暖暖揮着手招呼老闆,“老闆,麻煩加個凳子!”
歸璨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氣得夠嗆,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凳子很快就被搬來了。呂暖暖吩咐老闆多加了些飯菜,然後又讓老闆拿來兩瓶啤酒:“謙修哥哥,你是開車過來的嗎?”
“不是。”蔣謙修搖頭,“路不遠,我是走過來的。”
“那咱們得好好喝上一杯。”呂暖暖不由分說地就給蔣謙修倒了一杯啤酒,“小龍蝦就該配啤酒嘛!我怕歸璨亂喝東西再出什麼故障,一個人喝又沒什麼意思,既然你來了那一定要陪我喝一杯。”
然後,她又給歸璨倒了一杯果汁:“你喝這個。”
雖然歸璨很喜歡甜甜的果汁,但他還是偷偷對着果汁杯撇了嘴。
這簡直就是小孩子的待遇。
“你可真夠欺負人的。”蔣謙修笑了,“你明明知道我酒量不好,喝一點兒臉就會變紅。”
呂暖暖也笑了:“我當然知道,你這酒量可真夠差的。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哪怕就喝一小口,你的臉都能紅得跟小龍蝦似的……不用慌,這不是還有我嘛。你要是真喝醉了,我就把你拐到我家去。”
不知道是不是呂暖暖的這句玩笑話讓蔣謙修有了聯想,他的嘴唇還沒沾到酒杯,臉就紅了。
呂暖暖察覺到了:“喂,你還沒喝呢,怎麼就開始臉紅了?”
蔣謙修抬起頭看了看她,一本正經地說:“喝酒臉紅是因為人體無法有效降解乙醛,導致血管舒張,就形成了臉紅。”
蔣謙修是個理科生,遇到任何問題,他都喜歡用科學原理來解釋。他對所有的理科學科都有所涉獵,還能用最簡短的話解釋清楚複雜的道理。
但是這次他解釋完之後,卻仍然沒有住口。
“而我臉紅,是因為你。”
歸璨正喝着果汁,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露骨又肉麻的話,一時沒有忍住,一口果汁悉數噴到了蔣謙修的臉上。
呂暖暖也被這句話嚇得一愣,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蔣謙修用紙巾擦乾自己的臉。察覺到呂暖暖的尷尬,他故作輕鬆地說:“嚇到你了吧?這是我正在做的項目企劃書里的一句話。我加班加到這麼晚,就是為了這個項目。”
呂暖暖如釋重負:“什麼項目?怎麼還有這麼奇怪的內容?”
“男友機械人。”
“男友機械人?”
“對,”蔣謙修解釋,“這是公司在市場調研后決定開發的一個新項目。現在家用機械人已經很普及了,但是具有定向功能的家用機械人還算是一個空白,尤其現在單身女性這麼多。如果能做出一個可以模擬男友的機械人,一定很有市場。”
呂聿懷開啟了一個人工智能的新時代。在他的努力下,機械人的性能得到了質的提升,並且達到了可以量產投入市場的水準。現在許多普通家庭里都有機械人的存在,這些機械人可以幫人們做家務,甚至起到類似於寵物的陪伴作用。
但是這些量產出來的機械人遠遠沒有在外觀上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它們的外形還是冰冷的金屬外殼,功能也極其有限——沒辦法,如果要將實驗室里最高水準的高仿真機械人投入到流水線生產,成本實在是太高昂了。
但是蔣謙修就職的公司卻有這樣的野心。在市場調研之後,他們決定先做出一款“男友機械人”投入到市場上來試水。一方面,男友機械人市場需求量巨大,不愁銷量。另一方面,男友機械人要求的性能也比較低——
只要小嘴像抹了蜜一樣多說出點甜言蜜語哄女孩子開心,那客戶需求就算是滿足了。
要做到這一點甚至不需要在現有的硬件基礎上做多少提升,只需要在軟件上做出一套智能AI程序就可以。低投入,高回報,實在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決定。
“設想一下,你的家裏有一個帥氣的機械人……不用設想了,貴財就是一個好例子。”蔣謙修指了指歸璨,“在你的家裏,有一個英俊帥氣、溫柔體貼的機械人,而且百分之百聽從你的指令——想想都可怕,要是這種東西投放到市場上,我們這種單身大齡男青年就更沒有市場了。”
聽到蔣謙修這麼說,歸璨一直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
大概是因為覺得歸璨是機械人,對自己構不成什麼威脅,蔣謙修倒也沒對歸璨表現出什麼排斥嫉妒的情緒:“暖暖,你一個女孩子,在面對貴財這麼完美的對象時就沒有淪陷的感覺嗎?”
“淪陷……”
呂暖暖自言自語,看向了歸璨。
歸璨立刻正襟危坐,緊張得像一個正在等待老師宣讀成績的小學生。
沒想到呂暖暖直接“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不行不行,感覺太奇怪了。我實在沒辦法把歸璨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來對待。”
歸璨聽到這話,眼睛變得黯然。
“看來我們這群搞科研的糙老爺們兒對女孩子的心思還是不夠了解。這樣吧,暖暖,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蔣謙修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和呂暖暖多相處一會兒的好機會,“吃完飯可以請你去我們研究室看一下嗎?我們很需要你這種適齡女用戶的反饋意見。”
呂暖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當然啦。既然是謙修哥哥你拜託我,我義不容辭。”
呂暖暖都這麼說了,歸璨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吃過飯,三個人來到蔣謙修所在的研究室。
時間已經很晚了,研究室里空無一人。
出乎呂暖暖意料的是,蔣謙修工作的地方像是一個亂糟糟的廠房。她原本以為像蔣謙修這樣的科研人員平時應該穿着潔白乾凈的白大褂在科技感十足的辦公室里辦公的。
“沒想到吧。”蔣謙修被她的反應逗笑了,“大家都覺得科研工作很高端大氣上檔次,但是搞研究嘛,就是得一點點地試驗,一遍遍地調整,這些全都得我們親手來做。工廠工人會的那些技術,我們也都會。如果讓我去做個維修工什麼的我也能勝任。”
他指了指一旁的衣架:“那是我們的工作服。”
衣架上懸挂着的不是什麼潔白乾凈的白大褂,而是幾件灰撲撲的藍色工裝服,上面還沾有塵土和油污。看起來完全就是汽修廠維修工人的工作服。
“衣服不怎麼乾淨。幹活嘛,難免會沾上點兒這個,蹭上點兒那個的。”蔣謙修說,“是不是和你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呂暖暖問:“爺爺平時也是這麼工作的嗎?”
雖然呂暖暖是由爺爺一手帶大的,但是爺爺沒帶她去過他工作的地方。過去她總覺得是爺爺怕她搗亂,但現在想想,他可能是不想讓她在這麼髒亂的地方搞得灰頭土臉。
畢竟爺爺從小到大都把她當成是小公主。
“對。”蔣謙修點頭,“而且在老師年輕的時候,辦公條件應該更差。”
蔣謙修說著,就上前走了幾步。他隨手指了指辦公桌上的一本資料:“這就是項目的企劃書。”
他說完就帶着呂暖暖繼續向前走去。歸璨卻不動聲色地頓了腳步,拿起企劃書飛快地翻了一遍。
企劃書不算薄,但歸璨一秒不到就翻過了。翻過之後,他又不動聲色地將那本企劃書放回原處。
蔣謙修指了指一台一動不動的機械人:“這就是我們現階段的成果。”
那台機械人明顯還只是一個半成品,只有冰冷的鋼鐵機械肢干,身上還沒有貼好仿真皮膚。
蔣謙修擺弄了一陣,那個機械人就動了起來,併發出清脆悅耳的男聲:“嘿,你好,美麗的女士,很高興見到你。請問我可以更深地了解一下你嗎?我想知道更多有關你的事情。”
“有點意思。”呂暖暖樂了,“這台詞是誰想出來的,還挺不錯的。”
蔣謙修看起來挺自豪:“是我想出來的。”
呂暖暖“嘿嘿”一笑,又問:“‘更深入地了解一下我’是什麼意思?”
蔣謙修解釋道:“這是信息交互功能。我做了一套程序,讓這台機械人可以讀取你手機里的信息,進而推測出你的喜好。比如它可以通過你的外賣記錄推測出你的食物偏好,也可以通過你的聽歌記錄推測出你喜歡的歌星和音樂品位,還可以通過讀取你的朋友圈了解你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然後它會根據這些信息自動生成與你生活相關的話題。這都是為了提升用戶體驗嘛。了解用戶喜好,再投其所好,製造話題,這就是這款產品的核心賣點。你只要用藍牙或者Wi-Fi,就可以把它和自己的手機綁定到一起,他就能自動讀取數據。怎麼樣,要不要體驗一下?體驗之後我會把你留下的數據刪掉的,絕對保證你的私隱。”
呂暖暖對這個機械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當然要!”
她用手機連接到了機械人,沒過幾分鐘,機械人就對數據讀取完畢。
“嘿,呂暖暖小姐,很高興認識你。”機械人說,“今天的你好漂亮,你今天發在朋友圈裏的自拍很好看。”
看來這個機械人是讀取到了呂暖暖今天發送的朋友圈自拍。果然有意思,呂暖暖被挑起了更大的興趣,想要好好逗逗這個機械人,於是反問道:“我哪天發的朋友圈自拍不好看?”
機械人回答:“7月6日。”
呂暖暖很無奈:“大哥,你要不要這麼誠實啊?”
雖說大家都想要一個誠實的男朋友……算了,這樣的男朋友不要也罷。
這個機械人也是不輕言放棄,再次嘗試撩撥呂暖暖:“你最近在練習毛筆字嗎?你果然是個很有內涵又有才氣的女生呢!”
呂暖暖一愣:“啊?”
“你昨天在朋友圈裏發了幾支毛筆的圖片。”
呂暖暖欲言又止:“那是我新買的化妝刷……”
機械人並不氣餒,繼續開口:“你很喜歡小動物嗎?真巧,我也喜歡。”
呂暖暖家裏有隻叫“奶茶”的貓,好像機械人是檢測到了有關於奶茶的信息。這次總算是沒有跑太偏,呂暖暖都替蔣謙修鬆了一口氣:“對。”
“你前天在朋友圈裏說‘人家也想擁有卧蠶’。卧蠶是一種什麼動物?話說回來,喜歡蟲類的女孩子還真不多見呢,不愧是你。”
呂暖暖有些無語,雖然我聽出來你挖空心思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誇讚我的機會,但為什麼我這麼想打人呢?
蔣謙修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用戶的使用體驗:“暖暖,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淪陷?有沒有想花錢買它的衝動?”
呂暖暖如實回答:“倒貼錢給我我都不想要。”
“為什麼?”蔣謙修不解,“你覺得它不夠‘撩’嗎?”
這已經不是撩不撩的問題了,這根本就是用力過猛。呂暖暖說:“這不叫撩,這叫硬薅,能把人薅成禿子的那種薅。”
蔣謙修看起來挺犯愁。他撓了撓頭:“果然沒我想的那麼簡單。看來還是得把艾布納博士請來改進一下才行。”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蔣謙修提議:“我送你回家吧?”
“算啦,我有歸璨陪着我呢,就不麻煩你了。”呂暖暖敲了敲那個機械人,“他可比這個機械人靠譜多了。”
蔣謙修只能作罷。
回去的路上,歸璨一直沉默不語,和平日裏相比簡直是老實得過了頭。
從蔣謙修說完那句“而我臉紅,是因為你”之後,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個字。
呂暖暖察覺到他的異樣:“歸璨,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歸璨張了張嘴,幾度欲言又止:“蔣謙修撒謊了。他騙你……”
呂暖暖覺得奇怪:“他騙我什麼了?”
“他……”
歸璨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蔣謙修對呂暖暖說:“喝酒臉紅是因為人體無法有效降解乙醛,導致血管舒張,就形成了臉紅。而我臉紅,是因為你。”
蔣謙修說這句話是企劃書里的台詞。剛才歸璨偷偷看了蔣謙修的企劃書,裏面是有很多設計程序要用到情話,卻唯獨沒有這一句。
這分明就是蔣謙修自己想對呂暖暖說的話。蔣謙修分明就是喜歡呂暖暖。
可即便是蔣謙修喜歡呂暖暖,自己又能怎麼樣呢?歸璨想着。
呂暖暖都說了——“不行不行,感覺太奇怪了。我實在沒辦法把歸璨當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來對待。”
對啊,他在呂暖暖心目中只是一個機械人,這是他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捏造出的謊言。
他和她的相遇原本就是從一場謊言開始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這時候,歸璨的身後有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哥哥,哥哥,買朵花吧。”
歸璨回過頭,看到身後站着一個懷抱着一大桶玫瑰花的小女孩。
小女孩期待地向歸璨眨巴着眼睛:“哥哥,哥哥,買朵花送給姐姐吧?”
到了晚上,這些賣花的小孩子就會盯上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然後向男方推銷玫瑰花。所以歸璨和呂暖暖就成了她的目標。
“花……”歸璨看了看她懷裏的花,“這個是用來幹什麼的?”
異星球上也有植物,歸璨自然認得花是什麼東西。可是在異星球上並沒有送花來表達愛情的習俗,歸璨實在是搞不明白眼前這個小女孩為什麼要向自己推銷花。
賣花的小女孩有點傻眼。面前的這個大哥哥明明長得很帥,怎麼卻好像一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呂暖暖也怕歸璨暴露身份,只好清了清嗓子,向他鉤了鉤手指。
歸璨心領神會,歪了歪頭把耳朵湊過去。
“這小姑娘應該是把咱們誤會成情侶了。她賣的是玫瑰花。玫瑰花是用來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
歸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地球上還有這樣的習俗。看來送花和送戒指、送項鏈一樣,都是地球人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他點了點頭,認真地問呂暖暖:“那你可以送我一朵花嗎?”
呂暖暖欲言又止——歸璨這又是發什麼神經?
“我想要。”歸璨擺出一副萬分期待的表情,“你給我買一朵嘛!”
“好好好,誰讓我這麼疼你。”呂暖暖受不了他小狗一般的無辜眼神,只好掏出錢包,“你去挑一朵吧。”
歸璨歡天喜地地挑起了玫瑰花。那一大桶玫瑰花大多是盛開的,他卻挑了一枝緊閉着的花骨朵。
賣花的小女孩忙着去找下一個客人了。
呂暖暖問歸璨:“你怎麼挑了朵沒開的?”
歸璨把那朵沒開的玫瑰花舉到呂暖暖跟前,然後笑了笑。
原本緊閉着的花骨朵突然裂開了,在一瞬間綻放成了絢爛的花朵。
呂暖暖怔了怔。她差點忘了歸璨還有這個本事。
歸璨才來到她家時,曾經出故障像喝醉了一樣。那一次他就已經展現出了自己操控植物生長速度的本領。
“我沒有錢買花送給你。”歸璨的語氣突然變得認真,“所以我只能送給你一次花開……希望你能喜歡。”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騙不了自己的,他對她的這份心悸,他對她的這份感情,就是貨真價實的愛情。她對自己毫無感覺,可是自己卻無藥可救地愛上了她。
沒錯,他和她的相遇原本就是從一場謊言開始的,可是誰說在謊言之中就不能萌生愛情呢?
呂暖暖傻傻地看着他認真的表情,怔住了。
許久之後,呂暖暖才緩過神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鬆了一口氣:“剛剛我差點兒忘記你是機械人了……你這個表情、這個語氣實在是太犯規了,有那麼一瞬間,我都以為自己要‘淪陷’了……”
她對着蔣謙修沒有這種感覺,對剛剛的那個機械人也沒有這種感覺。可每當面對歸璨的時候,她總是沒來由地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也許“淪陷”就是這種感覺吧。
歸璨抬起手來,輕撫着她的臉頰。
他的語氣似乎是在央求:“那就陷進來吧。”
陷進來,愛上我,最好愛我愛得無法自拔。
就像我對你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