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怎麼回來了?
一路從宮中奔至府門之前,馬背上的阿滿早已經昏然睡去。
本是該肉呼呼的年紀,他卻瘦得可憐,那雙小手,一點多餘的肉也沒有,一把骨頭,讓人看着便是心驚。
輕煙在馬下,小心翼翼地接過蕭歌手中的小皇子。
他六歲的年紀,卻只有三四歲孩子的大小,蜷縮在輕煙的懷抱之中,瘦弱得似一匹小馬駒。
蕭歌看着輕煙懷中的孩子,一雙秀眉攢在一起,那張冷漠的臉上,也多出幾分疼惜。
當初,自己為了宇文昊的江山,不顧一切,去了北境。
六年的戰場廝殺,還以為宇文昊總會瞧在她護國大將軍的身份上,善待自己的兒子。
想不到,他竟如此由着那蕭綰虐待自己的親骨肉至此!
每每想到此處,蕭歌都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蕭綰與宇文昊。
“去叩門。”
蕭歌接過孩子,輕輕地環在懷中,動作輕柔,生怕驚動了他的清夢。
“誰啊?”
值夜的小廝懶懶地拉開門,還打着呵欠,瞥了一眼輕煙,又探出腦袋,瞧到了身後的蕭歌。
“大……大……大小姐……”
小廝彷彿看到鬼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兩步,險些跌倒。
輕煙與蕭歌對視一眼,不知怎的,蕭歌的心底滕然升起一股不安。
“二夫人呢?”
蕭歌大步上前,未等小廝回話,已經進了府中。
小廝慌亂之下,甚至都忘記關好府門,只快步追着蕭歌上前,一雙手在身前不住地摩挲着。
“二夫人已經歇下了。小姐……奴才還是先去回稟老爺吧。”
蕭歌停住腳步,別過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廝。
這小廝面色蒼白,垂首轉眼,一雙手攢在一起,指節泛白,雙腿打着哆嗦,腳更是緊貼在一起。
如若不是緊張至極,又怎麼會露出這等神色?
“輕煙,回咱們院中。”
凌煙閣荒無一人,院門之前的雜草已經與腰齊高。
院內黑漆漆一片,隔着院牆,都能感覺到一股子陰森之意。
蕭歌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郁起來。
她翻身將阿滿交給輕煙,上前推門。
‘吱呀’一聲,沉重的院門將凌煙閣的鬼氣映襯得更加濃重。
院內的老鴉受到驚嚇,忽閃着翅膀,驟然飛動而起。
眼瞧着老鴉飛走,右手邊的屋門開了一條細縫,一雙蒼老的眼睛從細縫當中向外望來,嘶啞的聲音傳進蕭歌的耳畔,“誰?”
蕭歌快步上前,一把扯開門。
屋內一股子異味瞬間便衝進了蕭歌的鼻腔之中,門邊的老婢女柳姨大驚失色,向後兩步,跌坐在地上。
趁着外面的月光,蕭歌這才看到,黑漆漆的屋內,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破舊不堪的小卧榻。
卧榻上,一個人,縮着身子,身上蓋着棉被,打着哆嗦,一動不動。
輕煙也進了屋,點上一旁的蠟燭,將房中照亮。
蕭歌這才看到,卧榻上蜷縮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娘親,蕭家二夫人,侯娘!
“娘。”
通體發涼,蕭歌幾乎是跌撞在卧榻上,顫抖着抬起手,蔥白蒼涼的手指,落在侯娘的面頰上,聲音打着顫抖,“娘,您這是怎麼了?”
柳姨瞧清楚了來人,才放聲大哭。
“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
她跪在地上,膝行至榻邊,“二夫人已經聾了、啞了,日後,再也聽不到您說話了……”
蕭歌離京的第三日,大夫人便強行給侯娘灌下了啞葯。
兩日後,她又着人割去了侯娘一雙耳朵,將侯娘扔在這凌煙閣中,不許人伺候,不許人靠近。
六年以來,只有柳姨時時跟在侯娘身邊,靠着自己做針線活,為二人換些銀兩,貼補家用。
“這些年,將軍月月都收到家中來信,說二夫人極好。怎麼會這樣?”
“那都是那天殺的雲氏。她每每寫好了書信,強迫二夫人抄寫一封,送去邊關。”
柳姨越說,哭得越是哀切。
她凝望着蕭歌,“小姐,您回來了,夫人便算是有指望了。”
蕭歌收斂淚水,慢慢地站起身,凝望着侯娘,“雲氏,在哪裏?”
“該是在老爺書房中。”
“輕煙,照顧好柳姨和娘。”
言畢,蕭歌一把抽出輕煙腰間的薄刃利劍,大步向外而去。
書房燈火通明,雲氏侍奉在蕭老爺身畔,手中握着磨研,一邊為蕭老爺研磨,一邊道,“綰兒頗得陛下聖意,來日,若是二殿下能承繼皇位。咱們一家,也算是……”
話都未曾說完,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蕭歌右手持利刃,左手拎着蕭老爺的貼身小廝。
利刃上還有鮮血滴落。
她一把將小廝扔進屋中。
小廝身子發軟,靠在一邊的柱子上,捂着肚子,喘着粗氣。
雲氏這才看到小廝的腹部竟然有一個手腕大小的血窟窿。
她掩着唇瓣,張皇失措地盯着蕭歌,“你……你……你怎麼回來了?”
蕭歌撇動唇角,冷笑一聲,劍刃搭在地面上,畫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蕭夫人,這裏是我家。回家,還要向你請示嗎?”
言語才落,蕭歌已至雲氏面前,抬起手,利刃早雲氏的臉上,由唇角至右耳,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雲氏慘叫一聲,捂着臉,跌坐在地上,鮮血從指縫向外滲透。
蕭宏何時見過這等場面?他大驚失色,擋在雲氏面前,厲眼瞪着蕭歌,“你這是做什麼?得了失心瘋嗎?”
蕭歌紅着一雙眼,抬眸凝視蕭宏,右邊的唇角上揚,嗜血的笑容在臉上一點點綻放開。
“失心瘋?爹爹怕是沒有看到過真正失心瘋的場面。”
說完,她不知用了什麼姿勢,竟然已經將雲氏從蕭宏的身後拎了起來。
雲氏閉着眼睛,失去重心,大驚失色,花枝亂顫地高呼救命。
突然,一道血光從蕭宏面前驟然閃過,雲氏沒有了聲音。
待到蕭宏再度看去,地上已經多出了一隻血腥的耳朵。
雲氏被扔在一邊,目瞪口呆,痴傻地望着地上那隻耳朵。
“爹以為我會殺了她?那可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