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小年紀,如此磋磨
外面的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下面的紅甲衛士早就來回稟了消息,今日午後,李喻駕着一輛馬車,離了宮中,前往城中的回春樓。
能讓李喻駕車的,除了宇文昊,還有什麼人呢?
蕭歌想到回春樓外,那些穿粉着綠,手中揮動帕子,一臉嬌媚笑容的女子們,便覺胃中翻湧而起一陣噁心。
看來,即便是身為當朝陛下,宇文昊還是和尋常男子一樣,不能免俗。
這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
還不是抵不上那些青樓女子的回眸一笑?
“娘娘。”
輕煙眼瞧着蕭歌依偎在貴妃榻上,雙眼微微閉在一起,瞧着似乎已經寐着了,輕聲喚道。
哪知道,她才喚了一聲,蕭歌立即睜開眼,朦朦朧朧地望去,“怎麼了?”
“時候不早了,娘娘也早些歇着吧。”
自從回京以來,蕭歌一直忙於應對府中還有宮中的各項事宜,已經有日子沒有好好歇過了。
她答應一聲,才要起身,卻見門外,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阿滿站在門外,手中還抱着一隻厚實的蘇綉枕頭,臉上掛着兩行淚痕,膽戰心驚,怯生生地望着屋內二人。
“大皇子,您怎麼在這裏?”
輕煙見狀,匆匆上前,忙將阿滿引了進來。
京城雖然比邊關暖和不少,可到底也是冬日,寒風拂動,將阿滿身上的衣襟都沾濕幾分。
蕭歌心疼地抱起阿滿,一邊為他摩挲着一雙小手,一邊道,“不是吩咐乳母帶你下去歇息了。站在門口做什麼?”
“額娘,我做夢了。”
阿滿說著,撲進蕭歌的懷中,鼻尖翕動兩下,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似是還在哭。
蕭歌憐惜地環住阿滿,一雙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地摩挲,低聲道,“阿滿不哭,告訴額娘,做了什麼夢?”
阿滿依舊靠在蕭歌的懷中,委屈起來,肩膀還在不住地抽動。
“額娘,我夢到我被皇貴妃帶去她宮中。她不許我吃糕,不許我睡覺,讓我一直站在院子裏。和……和上次一樣,供人澆水取樂。”
聞言,蕭歌眉頭輕動,一把扶住阿滿的肩膀,讓他直起身子,摩挲掉阿滿臉上的淚水,望着他,沉聲問道,“你說什麼?什麼供人澆水取樂?”
阿滿還在抽泣,瘦弱的肩膀上下聳動,怯生生地打量了蕭歌一眼,又別過頭,掃視了兩眼同樣滿面擔憂地望着自己的輕煙。
原來,阿滿三歲之前,二皇子尚未出生,他一直都被養在蕭綰身邊。
蕭綰素日裏脾氣不大好,舉凡遇到什麼煩心之事,都喜歡拿着宮中的人撒氣。
有一回,她與宇文昊在御書房爭辯兩句,被宇文昊罰禁足靜心。
一回到宮中,阿滿便咿咿呀呀地追着她,想要她喂塊糕點。
哪知道,蕭綰竟然一把推開阿滿,指着他大罵,說他是沒有娘要的野孩子。
阿滿哇哇大哭起來,蕭綰便吩咐人將他推到院中。
似乎還不解氣,蕭綰還叮囑人在阿滿的身上澆水。
孩子小小年紀,水又冰冷刺骨。
阿滿痛得更是大哭不止。
他的哭聲,倒是讓蕭綰釋懷了怒氣,似乎還得了些痛快。
“那日之後,我便大病了一場。”
“你父皇,也沒有阻止她?也沒有去瞧過你?”
蕭歌氣得渾身發抖,搭在阿滿肩膀上的手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幾分力道。
阿滿迷惘地搖搖頭,嘟着嘴,“沒有。那日後不久,皇貴妃就被太醫診出懷有身孕。父皇欣喜不已,自是沒有來瞧我。”
小小年紀的孩子,尚且不知道什麼是委屈,只是說到這裏,還是低下頭,淚水在眼眶之中打着轉。
“阿滿,額娘的好阿滿。”
蕭歌將阿滿緊緊地攬入懷中,全身打着顫抖,一邊摩挲着阿滿的後背,一邊顫抖着聲音,“額娘回來了,日後自是不會讓你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阿滿似懂非懂,只是靠在蕭歌的懷中,眉眼慢慢舒展開。
一側的輕煙瞧着,也是眼底泛淚。
“額娘不哭。”
許久,阿滿才直起身子,一邊替蕭歌拭去臉上的淚水,一邊揚着唇角,臉上還帶着憨氣的笑容,“後來,多虧了晉王叔,偷偷地派了太醫來照看我。額娘瞧,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
蕭歌一愣,挑動眉角,望着阿滿,“晉王叔?”
“是啊。晉王叔還說了,這是我和他的秘密。額娘也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蕭歌心思微動,凝眼蹙眉,心中暗道:又是他!
自她回京以來,晉王似乎總是圍繞在自己身邊。
如今,就連阿滿,竟然也與他扯上了關係。
不知為何,蕭歌心中隱隱約約多出了一絲異樣之感。
“阿滿,晉王叔可曾說過,他為何要冒着惹惱皇貴妃和你父皇的罪名,相助於你呢?”
阿滿似懂非懂,搖搖頭,“晉王叔說,我的額娘遠在邊關,我一個人在宮中,得不到照料。他也是孤身一人在京城,想來,晉王叔或許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吧。”
聽聞此話,蕭歌更是心疼眼前的孩子。
本該是玩耍的年紀,卻已經要明白這許多道理。
想着,蕭歌將阿滿攬進懷中,摩挲着他的後背。
窗外的月光閃爍,冬日的風拂動而過,院中的樹枝互相摩擦,倒是生出了一陣沙沙作響的聲音。
輕煙望着蕭歌與阿滿,又是心疼這對母子,又是為蕭歌不值。
若是她當初產下皇子,未曾離開宮中,遠赴邊關,以她的地位,又豈會讓阿滿平白無故,受這些折磨?
不一會兒的功夫,蕭歌懷中的孩子,竟然傳來了一聲低沉的鼾聲,惹得輕煙與蕭歌對視一眼,兩人皆笑出了聲。
“將他挪到寢殿去吧。”
蕭歌一邊說著,一邊抱着阿滿,站起身。
輕煙才要上前,餘光掃視,卻看到屋門外,閃過一道黑影。
瞧那黑影的高度,似乎是坐在對面屋頂上。
“什麼人!”
輕煙高呼一聲,已經快步沖了出去。
蕭歌本能地捂住阿滿的耳朵,側眼望去,輕煙已經躍上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