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葉小叔一回頭，果然，是自己那打遍河東村無敵手的彪悍老娘。
蘇老太一雙大腳，身材高壯，六十多的人了，聲音洪亮，氣勢依舊地罵著：“你去找大隊長來啊，把村子裏撿到的野物都收了，都給你家分一碗，要不都不配吃肉！這村子裏，誰家祖上不是好幾代的貧農！就你家給咱貧農丟臉，又懶又饞的慫貨，大男人靠一窩女人養活，還打老婆打閨女，不積德的，還配生孫子！還怪兒媳婦不下蛋，就沖你這不要臉的老太婆，孫子也不愛上你家門！”
葉大爺爺家也是那少數沒撿到野味的人家，蘇老太本來心裏正不忿着呢，正好這死老太婆趕着找罵。罵完這一通，頓時神清氣爽。
罵完一轉身，看見小兒子臉上掛着傻笑，一巴掌扇在後腦勺上：“你說你是不是傻？二十多的人了，娶不到媳婦就算了，到點了都不知道回家吃飯，還要老娘出來找？”
葉甜甜端着一隻大海碗出來，正看見葉小叔被收拾，趕緊笑容乖巧地叫道：“大奶奶，讓小叔在我家吃飯吧，我爹燉了一大鍋雞，正好分一碗您帶回去！我也少跑一趟呢。”
蘇老太看見小孫女，臉上立刻滿是慈和的笑，憐惜地道：“你自己傷還沒好呢，留着你多吃兩口，明天你伯伯他們自己上山打去。有本事就吃肉，沒本事就啃土。”
兒子雖然過繼出去了，孫女還是親孫女，尤其是長得乖巧又文靜，蘇老太是個粗人，最愛這款秀氣白凈的小閨女。
葉小叔才不管她，伸手接過碗咕噥着：“今天有肉今天吃，明天再說明天的話。再說了，您那手藝能趕上三哥。”
蘇老太又來氣了，卻沒有再伸手打人，他手裏端着肉，萬一打翻了可不划算。
手上放過了，嘴上卻罵罵咧咧地：“吃了老娘一輩子飯，還嫌老娘手藝不好，以後別吃，餓着。”
嘴上雖然一慣強硬，蘇老太心裏工資也知道，自己的茶飯手藝確實沒有三兒的好，三兒從小幹不了農活，家務活卻沒少干，他細緻又耐心，普通飯菜都比人做得好吃，這土豆燒雞看着還放了幾片香菇，這香味真是彷彿帶着小鉤子，鉤得人心頭痒痒。
想想那一大家子人也有三個來月沒吃過油水了，蘇老太就猶豫了。
葉小叔看老娘的表情鬆動，趕緊端着碗風一般地出了院子。
蘇老太看他那一副郎當樣，生怕他摔了碗，也追着他回去了。
葉二爺爺將飯桌搬到苗蘭枝床前，一大盆鮮香濃郁的土豆燉雞塊上桌了，再擺上兩盤子鮮嫩翠綠的拌野菜，一大盆的紅薯白米飯，小葉朗的眼睛就沒從那雞塊上挪開過。
一塊雞肉入口，葉甜甜眼睛蹭的一亮，這燉得也太好吃了吧！肉質滑嫩細膩，又略有嚼勁，湯汁鮮美濃醇，在現代的時候她也吃過用空間雞做菜，一樣的食材，完全不一樣的口感！
葉爹的廚藝還真是比現代的好多大廚都強！
幾口人埋頭吃肉，都顧不上說話。
葉多田吃了幾口才停下來解釋道：“甜甜，小朗，兔肉爹腌了，放幾天再吃，風乾兔也好吃的很。”
葉甜甜這時候根本沒想起來兔子，聽葉爹提起才說道：“有一頓雞肉就很好了，兔子還是拿去賣了，爹和娘都要吃藥。”
小葉朗也插嘴道：“兔子賣錢，給爺爺也抓點葯，爺爺葯吃完了，晚上睡覺腿疼呢。”
葉多田頓時愧疚：“都怪我這記性不好，在縣城就該給爹開點止疼片。”
葉甜甜趕緊在腦海中詢問系統，正無聊的西西立刻掃描了一下葉二爺爺全身：“老爺爺身體素質真是好，活到一百歲沒問題，就是右小腿有殘留的彈片，如果動手術取出來再多加調養的話，還能健步如飛呢。”
葉二爺爺這時候接口道：“不用止疼片了，這腿也不咋疼了。”
這還是怕花錢，以前家裏條件還好的時候，葉二爺爺可從來沒說不吃藥的話。
葉多田也不多說什麼，只在心裏暗暗記下。
一頓飯吃完，小葉朗自告奮勇攬下了刷碗的活。
葉甜甜便去喂家裏的幾籠小鵪鶉和幾隻雞崽崽，葉二爺爺和葉多田開始商量明天要借牛車去縣裏給苗蘭枝抓藥的事，順便葉多田的腿也要複查。
葉二爺爺說：“明天再去縣裏，我那退伍補貼也該到領的時候了。”
他是在戰場立過功的，每個月都能有十來塊的補貼，這在河東村可是一筆巨款了。
以前葉二爺爺是不太好意思去領這個補貼的，總覺得自己沒做啥，國家每個月還給發錢，比村幹部拿的都多，結果縣裏的幹部們見他不去領，經常過段時間就給他送家裏來，他只好自己主動就去領了。
不過眼下兒子工作也沒了，兒媳婦以後也不能下地掙工分，村裡就是能發些糧食也頂不了大事，這補貼就能救一家人的命。
葉二爺爺深深地嘆了口氣。
翌日清晨，天光將將微亮，一輛牛車緩緩地從葉家答答地離開，這聲音在寂靜的鄉村猶為清晰。然而這聲音並沒有吵醒葉甜甜，她一直睡到太陽高升。
一睜眼，對面床上的苗蘭枝正在縫補衣服，針腳勻稱精緻。
葉甜甜笑眯眯地笑道：“媽媽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苗蘭枝聽見女兒誇，內心有點小竊喜，臉上卻一本正經地道：“也就那樣，也沒有比別人好多少。”
葉甜甜眼睛閃了閃，苗媽媽特別愛打扮閨女，手又靈巧，雖然這個年代布料單一又難買，苗媽媽還是會想辦法在領角處綉朵花，袖口加點不同顏色的邊。
她起床洗漱，早飯是葉爹早起做好溫在鍋里的，雞湯雜糧粥和一些小鹹菜，是十分豐富的農家早餐了。
葉甜甜一邊喝着粥，一邊召喚系統小西西：“西西，還能聯繫到星際位面的康諾教授嗎？”康諾教授是葉甜甜上世偶爾聯繫上的一個生物學家，他所在的位面科技高度發達，像脊椎骨折這種傷在他的世界裏都是小小毛病，一支神經修復液就能搞定的。
上輩子，她曾經給孤兒院的院長媽媽買過一份，治好了她的腦神經損傷。只可惜連接這種高科技位面機率實在是低。
小西西打了個呵欠回復她：“我一會給他發送信號，不過甜甜，他的交易可不好做啊。”
葉甜甜完全不怕：“他是個生物學狂人，這個時代的物種更加豐富，而且純天然沒經過任何基因改造和化學污染，我們一會出去多掃描一些物種模型一起發送給他，他到時候會追着我交易的！”
小西西奶聲奶氣地給她比了一個贊：“不愧是我的甜甜，真是聰明！”
葉甜甜頓時驕傲地挺了挺平平的小胸脯：“嗯嗯，不愧是我！”
葉甜甜聰明嗎，當然並不，她前世也是一個智商普通的少女，只是小西西是一隻剛出廠沒見見過世面的系統，而且自帶厚重濾鏡，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的宿主是最聰明的姑娘，天天各種誇。
村口的大樹下，好多村民端着碗吃飯閑聊時，賀國梁駕着村裏的牛車回來了。
牛車上不止坐着早上去縣裏醫院的葉多田和葉二爺爺，還坐着眼生的兩個大姑娘和兩個小伙，都是十六七的年紀，雖然看着精神萎靡，卻都是白皙文靜，衣服也是乾淨整齊，明顯看着和村裡娃不太一樣。
賀國梁停下了車，叫住在旁邊玩耍的一個皮小子：“快去叫隊長叔，說分到咱村裏的知青我都給帶回來了。”
“知青？”村民們頓時飯都顧不上吃，全都圍上來了。
知青他們也聽過，據說是從城裏自願來支援農村建設的，沒想到他們村又窮又偏遠的，居然也有知青願意來。
只是看着這些知青娃的神色都不太好，怕不是路上太累了吧？
這幾個知青路上確實很累，他們剛下火車，還沒有休息，就被分配了地方打發了。
幾個人背着行李走了幾里地，又餓又渴，要不是路上遇到村裏的牛車，二十多里路怕是能走到明天了。
程霞看着眼前一排排低矮的泥草房，再看看眼前這群衣衫破爛、臉頰黑紅的農民端着碗就圍上來，還不停地用土得掉渣聽也聽不懂的方言問東問西，不由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一臉嫌棄地撇了眼眾人手裏那黑紅的土陶碗。
她和其他幾個知青不同，她是被強制下鄉的，她姐姐前幾年自願報名下了鄉，去年回家的時候餓得面黃飢瘦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奶奶家也在鄉下，那還是北京的鄉下呢，村子裏好歹還有好幾座磚瓦房，那個村子的人粗俗野蠻，除了整天打架罵街，就愛到處占人小便宜。
這個村子窮成這樣，指不定吃的還是樹皮草根糊糊呢。
離她最近一個黑臉中年漢子，以為是自己的飯碗蹭到人家城裏娃乾淨的衣服了，趕緊尷尬地往後縮了縮手。
後面的幾個小夥子看出來的，就不樂意了，這麼嫌棄不要來啊，來了還要分村裏的糧食和房子。
大隊長葉雨順大步地走過來，他板着一張四方臉，臉色又臭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