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忘其肝膽,遺其耳目

第五章 忘其肝膽,遺其耳目

祈築見此,倒也不忍心再說,便指着山洞前的橫七豎八的繩子問塵清:“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塵清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忍不住接話說:“是什麼?”

看到塵清好奇的樣子,祈築忍不住想說“就知道你不懂”,但是看到那雙還有一點水汽的眼睛,話到嘴邊又生生忍了下去,故作嚴肅地說:“這可是天璣閣的禁地,裏面養着一隻天地靈獸,名叫雷敖。WenXueMi.CoM聽師兄說通過雷敖可以看到陰界中的靈魂,我想見見我爹。”

“你爹在陰界嗎?”

“笨蛋,我爹死了啦,人死都是要去陰界的。”祈築瞪了他一眼,塵清自覺說錯了話,倒也不敢還嘴。祈築拉着塵清走到山洞前,伸手去拉那些繩子,但只是一碰,便像被火燙到一般。塵清不明所以,也想去碰,手一伸出去便被祈築拍掉了。

“小笨蛋,這可是天璣閣防止外人入侵的結界,只有雷敖能自由進出,你一點修為都沒有,碰到了說不定那手就廢了。”這幾句話說得聲色俱厲,把塵清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這個結界既然這麼厲害,我們怎麼進去啊?”塵清想了想,問道。

“嘿嘿,我早就打聽好了,今天那個輪班看守這裏的師兄偷懶,晚上不會有人來這裏的,我們只要在山洞側面挖一個小洞,自然能進去。”摸了摸塵清的頭,說,“要不是這樣,我帶你來做什麼?”

塵清氣結,跺了跺腳,說:“我才不肯幫你,我,我要走了!”

祈築倒也不是真的想讓塵清幫忙挖洞才拉他過來的,只是這裏畢竟是禁地,晚上又黑得嚇人,看到路邊有一個年齡相近的孩子,自然想拉來做伴。一路上見塵清有點小單純,又好騙,總忍不住在言語上欺負他。此時見塵清想走,祈築便又換了一副嘴臉,討好地拉着塵清不讓走,又說了一堆好話哄他,還答應帶他去看天璣閣上的一種綠色的松鼠,最後更是拿出了懷中的小零食給他。塵清實在經不住這樣的軟磨硬泡,幾顆松子糖下肚,便乖乖一起挖洞了。

這裏原來祈築就有過來偷偷地挖了不少了,都幾乎有一米深了。兩個人一齊努力,挖了近兩個時辰便挖通了。塵清奇怪道:“這不是天璣閣的禁地嗎?怎麼這麼容易進去的?”

祈築想了想,答道:“雖說是天璣閣的禁地,但千餘年來天璣閣一直沒有外敵入侵,加上靈獸雷敖本身也不是好惹的,守衛的不是那麼嚴密也說得過去。何況,就這麼一個小洞,我已經挖了近兩個月了,你算是幸運的了,第一次來就能進去。”

“也就是說,要是今天挖不通,你以後還會來?”

“當然,我非見到他不可。”祈築神色中透着一股堅定,不知道那個“他”是指靈獸雷敖還是祈築的父親。塵清突然很慶幸自己的雙親健在,但是一想到不能回家,又忍不住傷心起來。

爬進洞中后,祈築點燃了火摺子,環視四周,這洞**不是石頭洞**,倒像是從泥土中挖出來的一般,四面都不見石頭,空氣中有一股混合著青草的泥土氣味。

兩人往洞中走了十幾米,忽然來到一個方室之中,四面牆上點着長明燈,將室中照的通明,前面的牆上還有一扇門,掛着布制的帘子,看不清裏面。只見一桌、一椅擺放的甚是整齊,桌上還有文房四寶,硯中的墨汁竟還未乾透。

塵清與祈築面面相覷,都不知是來到了何處,想像中靈獸的窩應該是一蓬乾草,外加一堆的骨頭才是。

忽然帘子輕動,從內室走出一位少女,穿着一身淡綠色的無袖長袍,下面是翠綠的長靴,蓮藕似的手臂上掛着一個紫金臂環,顯得手臂肌膚白得近乎透明。那少女臉上略帶稚氣,一雙水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兩人。

“我們,那個”這個場景顯然也是祈築沒有預料的,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臉漲得通紅,好不容易才說,“我們在找雷敖,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

“我就是雷敖呀,你們是誰啊?找我有什麼事?”那姑娘的語氣生硬,像是許久不曾開口一般,聲音倒是清脆悅耳,像個五六歲的稚女一般。兩人又是一愣,但見姑娘神色溫和,和想像中又是大不一樣,祈築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本想一見靈獸雷敖,便苦苦哀求,下跪磕頭也在所不惜的,但如今竟是這樣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又在剛認識的塵清面前,實在是放不下面子。正在那邊猶豫不決,反而是塵清先開了口:“我是塵清,他是祈築。他想見他爹,你能幫幫忙嗎?”

那少女也不說話,微微一笑,雙手往空中一揮,地上便忽的長出了一棵樹。那樹形狀古怪,像是一張桌子般,上面密密麻麻地纏繞着樹藤,看起來倒也頗有韻味。樹藤上長出的葉子形狀如同牽牛花一般,裏面還有碧綠色的液體,散發著一股植物的清香。

她往地上一指,說:“坐。”自己便盤腿坐到了地上,塵清和祈築見地上儘是泥土,那姑娘竟毫不為意地坐了下去,微感詫異,但覺得一女子坐得,自己又何須介意區區泥土,兩人對視一眼,便都坐下去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到這裏,我都快不會開口說話了。”雷敖俏臉輕輕一紅,說,“你們也是天璣閣的道士,倒是年輕的很。”

“我不是呢。”塵清很自然的答道,他對這個穿綠衣的女孩覺得很親切,一點拘束都沒有。倒是祈築,還是放不開,他聽到過不少和雷敖相關的傳說,至今還不太能相信這人便是靈獸雷敖。

塵清看着雷敖,問:“你真的是那個能到陰界的靈獸?你也很年輕啊。”

雷敖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聲透着一股愉悅,讓人覺得很舒服。“我真是是雷敖啊,而且我的年齡,比你們估計要大上幾百幾千倍的啊。”慢慢的,雷敖說話也純熟了一點,她拿起桌上牽牛花樣的葉子,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接著說,“我的原身是一株通幽木,長在西陵山上,經過上千年的修鍊才勉強有自己的意識,又過了上千年才能化為人形。因為本身是木屬性的,所以我能操控雷電,那個人才會叫我雷敖的。”最後一句時,聲音幾不可聞,眼光中不禁流露出又羞怯,又傷感的神色。

“我確實能通往九幽之界,不過只能觀看,不能觸碰到的。原本點燃通幽木的木芯就能隱約看到九幽,我自然有這個能力。可是,你們以活人之軀,勉強和死去的人交流,對身體不是很好。特別是你,你身體陽氣很重,而且修為不夠,從我這去窺視九幽的話,恐怕陰氣入體,回去會有一場大病的。”雷敖說到後面,直直地看着祈築,表情也從微笑轉為嚴肅。

“不管怎樣,我都想再見爹一面。”祈築很堅定地說。

“既然這樣,那我幫你找找看,你爹什麼時候去世的?”

“六年前,冬天,是病死的。”祈築神色憂傷,卻又露出一股剛毅。

雷敖一直看着祈築,眼神你略微有些和外貌不相稱的慈愛和不忍,頓了片刻,說,“那你們退開一點,我找一找,千萬不要過分靠近。”

兩人依言退到牆邊,雷敖也收起桌子,走到方室的另一端。兩手上托,掌心中出現了不少細小的雷電,雷電不斷的擴大,糾纏,再擴大,漸漸的出現了一個一米多高的橢圓。塵清和空翠都極力往那圓中看去,只見裏面黝黑一片,不時有像是人影般的東西很快的飄過,但什麼也看不清楚。約莫一刻鐘后,雷敖向二人走去,那圓卻還留在原地,裏面的圖像已經靜止了,只是似乎有一個人由遠及近地奔跑過來。

“我找不到你父親,估計他已經重新投胎了吧。”雷敖帶着點歉意說,“其實六年了,沒什麼靈魂會在陰界呆那麼久的。”

“沒關係,我也有想過這種情況,只是沒有這樣試一試,終究不甘心。”祈築咬了咬下唇,極力讓自己平靜地說,其實誰都看得出,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人死後都會到陰界嗎?”塵清想轉移話題。

雷敖想了想,答道:“是的,人死後都會到陰界,也只有人死後才能進入陰界,重新投胎轉世。其他的,無論是妖,是仙,死了就只能歸於塵土,再也沒有一點痕迹。”聲音中隱隱帶着一點傷感,或許想到自己以後的命運吧。

“仙和妖也會死嗎?”塵清問。

“壽命是無窮的,但妖類喜歡互相殘殺,弱肉強食,自古,也沒幾隻長壽的妖。”雷敖嘆了口氣,“我當初也曾被妖追殺過,幾次險些喪命。”

塵清想起子樂,便不再說話了。

這時那通往陰界的圓中出現了先生的臉,在裏面叫着塵清的名字。塵清一愣,便想走過去,雷敖一把拉住了他說,“太靠近了不好,你們就這樣說,我和祈築離開一下,記住,沒有我的法力支持,這個圈只能再維持半個時辰。”說完,便放開了塵清,拉着空翠進入了后室。

祈築和雷敖在出來的時候,看見圓圈已經消失了,塵清滿臉淚痕地坐在地上。祈築問說陰界那人和他說了什麼,塵清只是搖頭不語。雷敖重新擺好桌子,給兩人遞了兩個牽牛花樣的葉子,示意將其中的液體喝掉。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塵清和祈築都喝了一點,那液體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使得人的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來。

“好喝吧,這可是天香草的之水,天香草只會生長在通幽木的旁邊,通幽木性屬寒,天香草相反,直接飲用會有溫暖人心的功效。”雷敖有點得意地說著,這時塵清注意到祈築的手上也掛了一個紫金環,樣式和雷敖的一摸一樣。

雷敖看塵清注意到了,小臉微微一紅,說:“沒幫到祈築,我過意不去,就想送個東西給他,這是用來避電的,雷雨天就不會被雷打中了,也沒別的用處,你要喜歡,我也做一個給你?”

塵清連忙推辭,說:“好姐姐,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報答,怎麼能再要你的東西。”

雷敖聽后,笑得像三月的桃花,明艷不可方物,頓時兩人都看得呆了。雷奧說:“你叫我姐姐真好,以後你們就是我弟弟了,好不好?”

兩人齊聲應了,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雷敖她許久沒有離開過這山洞,而祈築又是從小生長在天璣閣,三人中倒是塵清說得最多,祈築也不時說些聽來的奇聞異事,把雷敖逗得高興得很。

天將明時,雷敖將二人送了出來。塵清和祈築極力勸說雷敖出來見識一下現在的世界,但她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堅決不肯出來。

太陽從西邊升了起來,灑下萬道金光。祈築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往塵清那看去,只見他望着朝陽,神色凝重,眉間有着不像是一個十歲小孩的憂思愁苦,一夕之間似乎成熟了很多。回憶昨晚,恍若隔世。

當祈築將塵清送到回春丹居的時候,那邊的人已經找瘋了,四處都找不到塵清的蹤影,又聽無憂說塵清似乎不想在這裏學藝,於是大家就以為塵清是想自己回家去。可是這天璣閣說大是不小,但也沒地方藏個小孩不被發現的,這裏又是懸在空中的,萬一小孩天黑沒看清路亂走,一腳踩空掉下去怎麼辦?那可是一個絲毫道法都不會的十歲孩童啊!於是幾乎半個天璣閣都出來找塵清了,就這樣找了一宿都沒找着,大家都快絕望了。

看到祈築帶着塵清出現的時候,眾人也顧不上責罵,都先鬆了口氣。不久,眾人漸漸散去,無思拉着塵清的手也回屋裏去。祈築見自己不好跟去,便自己回去了。

回到屋中,無憂先把塵清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出任何問題,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房裏只剩無思和塵清兩人。

見塵清沒有開口的意思,無思嘆了口氣,對塵清說:“其實你要真不想學道,我們可以送你回家的。”說著停了一停,仔細地看着塵清的臉,自顧自地說著,“那天你在妖怪面前毫無懼色,後來竟能聽懂那妖怪的話,並能安撫它。以你這種才能,可遇而不可求,況且你尚且年幼,其材可造,我見了十分歡喜,想說你中的毒非到天璣閣不可解,即是與這裏有緣,就趁着無慮給空翠治毒之際和你父母商談學道之事。令堂十分不舍,令尊倒是一口就答應了,只是我太魯莽了,竟一直沒問你的意思。”

塵清低頭,半響后抬起頭來,語氣堅決,說:“我要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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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忘其肝膽,遺其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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