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竹林精舍
師父撒手西去，留下了兩人仍然撲朔迷離的身世，現在還多了兩把父母遺留下來的短劍，但是這兩把劍的功用何在，他們二人暫時還弄不明白。.
兩兄弟將石洞中整理完畢，在石洞外的槐樹林中將師父埋葬，下葬前，兩兄弟將在山下為師父帶來的紙筆放在他身體之側，又各自在墳前叩了三個響頭。
那個夜晚，響馬山上的慟哭之聲，如鬼魅一般在山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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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告別恩師的墳墓之後，起身向竹林精舍走去。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竹林精舍在兩兄弟的眼中逐漸變得清晰，初升的朝陽普照大地，林間卻依然斑駁陸離，道道陽光透過山間的濃霧照射過來，像一把把的槍頭，射進了兩兄弟的心裏，此刻，他們的心中已經漸漸被仇恨所充滿。
師父被殺后，他們的生活在一夜之間發生了改變，雖然殺害師父的仇人已經被他們踢下了索道、恐怕早已在洶湧的河流漩渦之中殞命，但是在此事的背後，似乎仍然隱藏着一個撲朔迷離的陰謀。
成氏兄弟心想，那個善使流星錘的黑衣人馬承奎在與他們打鬥時曾說過，兄弟倆確實不曾得罪他，但是為什麼卻對兩人咄咄相逼，誓要將二人置之死地而後快？
如果沒有幕後黑手指使，馬承奎何以千里迢迢找到響馬山來追殺他們？
兩兄弟估計，早晚還會有其他人上山來尋釁，而父母的下落依然不明，自己兄弟二人躲在響馬山中仍舊不能逃過仇人的追蹤，更可怕的是，自己的父母很可能已經在天下動蕩中遭受不測，現在，他們只有唯一能追查下去的線索，那便是找到隱居在山中的棲霞仙子。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走向竹林精舍的路上，兩兄弟仍然難掩心中的悲憤。
成弦說道，“哥哥，師父說棲霞仙子就在這響馬山之上，我們到底怎麼去找到她？”
“我也不知道，師父說他踏遍了響馬山，仍然理不出頭緒，我們恐怕也難以在一時半刻之間尋覓到仙子的蹤跡。”
“那我們該怎麼辦？”
“……”成昆一陣沉默，終究還是無法回答弟弟的問題。
“你說啊？我們該怎麼辦？”
成昆看着情緒激動的弟弟，嘆了口氣，這時，他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力量，字句鏗鏘地說道，“小弦，師父走了，以後我們倆就得相依為命，雖然師父不能再指導我們練功，但是我們自己不能自暴自棄，父母的下落，我們一定要找到，就算不能立刻辦到，我們也一刻不能放鬆，我們要做好準備！”
“哥哥，你是說……”
“我們要繼續錘鍊我們的功夫，將自己打造成如鋼鐵一般的勇士，總有一天，我們要找到追殺我們一家的仇人，然後手刃仇人，讓他們橫屍荒郊，死無葬身之地！”
“對，我們要錘鍊功夫，手刃仇人，讓他們全都下地獄！”
“恩，竹林精舍已經到了，我們要在這裏繼續鍛煉身體、錘鍊武藝，一邊在山中尋找棲霞仙子。”
成弦暫時收起了師父去世的悲傷，打起精神，與哥哥一起走進了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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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精舍”是山中一排全用竹子修建而成的房舍，房頂、立柱、牆壁、簾幕、門、窗，全部用竹子打造而成，就連榫接之處用的也是竹釘。精舍四周全是竹林。
叢林掩映之中，這裏彷彿一小塊超然獨立的世外桃源。
這裏是響馬山的第二層腹地，山間的風每日陣陣吹來，將竹子編成的簾幕颳得迎風招展，像是美人的纖纖細腰。
精舍之後不遠處是一片寬至兩百餘米的湖泊，湖面分成兩個相鄰的圓面，遠遠看去，就像是人的雙眼，所以兄弟倆叫它“眼睛湖”，湖中央築有一間小小的八角亭，亭外一條小路一直通往竹林精舍。六年前，兄弟倆的師父在山上發現了這塊地方，驚為仙境。不久之後，師父在這裏為他們修建了竹舍，並取名為“竹林精舍”，此後，他們兩兄弟便開始在這裏居住，並在這彷彿仙境一般的地方修鍊輕功。
此刻，他們又回到了這裏。
只不過奔波了一天，兩人卻覺得異常睏倦，雖然重返故地，但是心境已經大變，此刻的成弦心中百感交集，他和哥哥來到精舍跟前，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床榻、桌子、書籍、器具，這些陪伴他們多年的東西仍然呆在它們從前的地方，但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師父故去，現在來到他們身邊的只有兩把來歷不明的短劍。
而能不能利用這兩把利器，手刃仇人，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更何況，他們連刀鞘都無法打開！
“錘鍊功夫，手刃仇人！”兩兄弟心中翻江倒海，早已不能像從前那樣心如止水。
他們走到了屋后的眼睛湖邊，不知如何排遣心中的憤懣。此刻的成弦早已按捺不住，一聲長嘯，縱身踏上了湖中的水面，像燕子、也像蜻蜓，在湖中像發泄一樣發足狂奔，捲起湖中水花飛濺。
成昆也跟隨而上，縱身踏上水面，幾步之下，飛身上了湖心亭的亭頂，向上一躍，瞬間便來到數十米之外的半空中，復又轉身向下，一頭扎進了湖水之中。
這湖水深不見底，成昆潛身向下，屏氣在水下數米處與各色魚類同游。突然，一個長達一米多的白色魚類游至成昆身邊，他伸手去抓，發現握住的竟是另一隻手。
原來身邊竟是弟弟成弦！
兩兄弟在水中雙雙抬手向上，像魚一樣扭身竄出了水面。
湖面破浪而開，一陣水滴降落至湖面上，噼噼啪啪的聲音響過，兩兄弟已經來到了湖心亭中。
一陣折騰，兩人睏倦至極，躺在了湖心亭的青石地面上，雖然全身是水，但是誰都沒有介意，他們在正午的光亮中疲憊地曬着太陽，心中充滿了迷茫，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什麼，只是休息。
休息……
待得休息片刻，他們起身，到林中摘來果子充饑，之後便又繼續在湖中騰挪跌宕，消耗着過分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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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斷流逝，很快便到了午後未時，此時江南的節氣雖然只是春天，但是午後卻有了一絲炎熱。兩兄弟在湖邊感到一陣悶熱，再次縱身跳入水中，他們沒有注意到，天邊已經悠悠蕩蕩飄來了沉沉的黑雲。
不久，天邊傳來轟隆的雷聲，滾滾黑雲來到了響馬山的山巔之上，一陣狂風席捲而來，在山間的林木之間吹起陣陣波濤。
兩兄弟從水中出來之時，聽到了林間瀟瀟的風聲、天邊一陣響過一陣的驚雷，看到了天空中黑沉沉的烏雲，而午間尚自讓他們徜徉的陽光早已隱去了，像是被這突來的風雲雷電驅趕得無影無蹤。
“哥哥，你看，雷電來啦，馬上就要下雨了！”
“來吧，讓雷雨來得更猛烈些，老天也知道了我們的仇恨，跟我們一樣，在生氣、在發怒呢！”
一陣暴雨傾盆而下，像豆子一樣打在兩兄弟的頭上、胸前、後背……
他們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去避雨的打算，反倒覺得自然界的這些萬千變化，讓他們感到暢快淋漓。
此刻的成弦，又是一陣習慣性的激動。很快，這放縱似的激動又得到了哥哥成昆的響應。
“哥哥，你還記不得記得師父教我們讀過的、《尚書》裏的那一段話？”
“哪一段？”
“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①”
“啊哈，好啊，怎麼不記得，快哉快哉！遠古之時，堯打算把帝位傳給舜，但放心不下，為了考驗舜的意志和能力，當暴風雨驟然來襲的時候，堯讓舜進入原始森林，看他能否順利回到自己的身邊，後來舜靠着頑強的意志和超人的智慧，經受住了考驗，安全地返回。這就是‘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這就是我們此刻的寫照啊。”
“對，烈風雷雨，小菜一碟！”
“恩，小弦，李白的那首《廬山謠》你還記得不？”
“記得記得，《李太白全集》裏有的。”
“好，我們響馬山的風光，正可與李太白筆下的廬山一較高低，我們就在這雨中將此詩縱情歌詠一番，如何？”
“好！”
於是，對着烏雲、對着閃電，對着烈風、對着驟雨，他們仗劍長嘯，口中高聲吟誦着詩仙的那首絕世華章……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
手持綠玉杖，朝別黃鶴樓。
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游。
廬山秀出南斗傍，屏風九疊雲錦張，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樑。
香爐瀑布遙相望，回崖沓障凌蒼蒼。
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
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為廬山謠，興因廬山發。
閑窺石鏡清我心，謝公行處蒼苔沒。
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
遙見仙人彩雲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游太清……②”
成弦意猶未盡，又將后兩句重複朗誦了一遍，“遙見仙人彩雲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游太清，游…太…清…”
“啊哈！”
這是在擊退絕望情緒后的一種痛快淋漓的笑聲，在莽莽山林之中，在自然界的烏雲閃電、烈風雷雨之下，兩兄弟長歌狂嘯，配合著原始野性的力量，放縱着胸中時而悲憤、時而激昂的澎湃情感，盡情暢懷。那神態、那動作，便彷彿迅雷急電，暴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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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①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見《尚書·舜典》。
②：李白《廬山謠》，全名為《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詩仙的代表作之一，一般的唐詩選或李白詩選里都有，百度上有註解。另外，成昆和成弦兄弟之所以能想到這些詩歌和典故，是因為他們師父是個讀書人，而他們也經常耳熏目染，所以能夠信手拈來。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