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畫師
“事實上是遠不止三十年,”藜樂說,“一個正常的魔法師,假若沒有過度使用六階以上的需要消耗靈魂的魔法,他們的平均壽命大概在八十歲左右。”
“而記載中的所有八階魔法師,他們的平均壽命則在一百八十歲左右。”
“這還是保守的估計,實際上他們的歲數還可能更大,”他深深地看着陳富貴的眼睛,“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八階魔法師很少...不然的話,他們的平均壽命和魔法師整一個群體的平均壽命不至於相差那麼多?”
“對的,”藜樂點點頭,“如果用數字來說明,那麼一萬個魔法師裏頭可能只會出現半位左右的八階魔法師。”
“也就是說,差不多需要有兩萬名魔法師的產出,才有可能讓我們擁有一名高達八階的魔法師。”
“這無疑很難,而且耗費時間也很長,因為幾乎每一位八階的魔法師都是在跨過了那條魔法師的壽命平均線,到達百歲高齡,才得以突破至堪比神靈的第八階段。”
“但那個魔法師不一樣,報告上顯示他的實際年齡才三十七歲。”
“那這傢伙豈不是傳說中的絕世天才?”陳富貴驚詫地說。
“是天才,但沒到絕世的地步,”藜樂糾正他,“在離開這做城邦之前,他的職業是一名畫師,但因為長期無人賞識,所以他的畫並不知名,賣不出去,經濟上也就沒什麼條件,住的也是貧民窟。”
“後來,靈感衰歇了好長一陣子,精神狀態出問題了,怎麼也畫不出作品,由此染上了酒癮、煙癮,還有性癮。”
“他跟很多個女人上過床,他生來具有的一種陰鬱的性格總能引起女人們類似於母愛的同情心理,他總是能不失時機地攻陷這些對他投以過同情的女人。”
“同時,他還學會了伸手向她們要錢,恰好那些女人也不缺錢,於是,他就過上了比靈感還在那一段時期更好的生活。”
“那大概是他這一生中最輕鬆的一段日子吧,也是他作為畫師以來,最自甘墮落的一段時期,因為他發現即便偶然有靈感再現,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了。”
“那些包養他的女人掌控了他,為了把他控制在自己的股掌之中,她們每一次和他偷情的時候,都會命令他即興給自己畫上一張修飾過肖像畫,說要看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究竟是怎麼一個模樣。”
“說是這樣說,但要是不能畫出滿足她們的畫,她們就會虐待他,甚至不惜喝令下人來毆打他,說他要不是那方面的功夫了得,她可懶得理他會不會餓死街頭。”
“可是,有一次,他沒有遵從其中一個女人的要求,沒有畫出她想要的畫,反而在她的原本面貌上自行添加了很多古怪的符文,於是那女人生氣了,說要撕了他的這張垃圾,可他不願意把畫交給那個女人,情願挨打也死死地護住那張單薄的紙。”
“女人出於無奈,在某位隨從的慫恿下,喊人領來了一桶煤油,她讓人把煤油淋在畫師和他抱着那張畫身上,然後,拿出一根火柴,跟他說,給你十秒鐘的時間,十秒鐘之後不放手,我就把你和畫一起給燒了。”
“十秒鐘,一秒一秒地過...”
“到了最後,畫師鬆手了,他放開了那幅畫,也放棄了自己的靈魂,他摸出了一把本是用來自盡的刀,捅死了那個女人,還殺死了房間內所有的隨從。”
“你怎麼知道那把刀是用來自盡的?”陳富貴小聲地問。
“這是從他遺留在那個房間內的日記看到的,”藜樂小聲地說,“在那本日記上,他反反覆復地說,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假若靈感還沒能來找他,那他就要親自去找它了。”
“可他一直都沒下定決心,他總以為他所謂的靈感終有一天會回來找他的,所以,他沒想過真正地要死,他的狀態也就只是徘徊在想死和不敢死之間。”
“不就是畫不出來而已嘛,至於把自己逼成這樣么?”陳富貴納悶地說。
“至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藜樂兀自搖搖頭,“但我聽過有一句話,它是這麼說的...不瘋魔不成活。”
“那天晚上,他用他殺掉的那些人的血在那間房子的牆壁上塗塗畫畫,內容全是一些複雜、抽象的圖案,我們至今也無人能解讀其中的意思。”
“畫完這些圖案之後,他就失蹤了,一消失就整整消失了五年,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准八階的魔法師了。”
“不可能有人能通過正常的方式,在短短的五年之內,從一個普通人一路晉陞到准八階的大魔法師,因為一個能夠承載八階魔法師所有念力的靈魂其強度,決非是一個一階魔法師的靈魂強度所能比擬的。”
“如果強行把一個八階魔法師的念力塞進一個一階魔法師的靈魂里,這就不異於是往一個皮球內灌注遠超其承受範圍的水,結果除了爆炸,別無其他。”
“可他沒有爆啊。”陳富貴又說。
“那可能是因為有人用他的靈魂縫合了很多其他人的靈魂,這就像是縫補一樣,用很多張麻布縫合成一個麻袋...”
“他的靈魂里不只有他,他的靈魂被強行縫進去了很多人的靈魂,只因為他的意志是那一群人當中最為熱烈,最為瘋狂的那一個,所以他佔據了主導,讓我們誤以為,他的身體裏是裝着一個人...”
“其實不是,他的身體裏遠不止他的一個人,他的靈魂有千千萬萬個裂口,這讓他情緒過於複雜,而且容易失控,所以,我面對他獨立一個人的時候,我都看不到他的臉上出現任何屬於個人的表情。”
“之前跟你說過,大概兩萬名魔法師裏面才會出現一名八階魔法師,那麼,在那個人的體內,至少縫合了過十萬名普通人的靈魂,才得以造就出如此的存在。”
“過....過十萬人,怎麼可以他們一下擄走這麼多的靈魂?”陳富貴結結巴巴地說。
可面對這麼一個龐大的數值,藜樂卻表現很平靜,平靜得近乎冷酷。
他說,“簡單,只需要一場瘟疫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