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滿地紅花堆積
男人的傷口忽然撕裂,炸出更多的血,地面上的流淌着一灘沒來得及蒸發的血水。
在劍鋒逼近時,血水的深處忽然伸出了一隻畫滿符文的枯萎手臂。
符文閃爍着妖冶的光芒,手臂彷彿完全由那一灘稀薄的血漿凝結而成,卻又透着難以想像的力度。
它輕而易舉地接下了女人拼盡全力的一次斬擊,佝僂的手指平貼在那兩把劍的刃口上,彷彿握住一根樹枝,不見傷痕。
它彷彿不具備血肉,不具備肌膚。
它之所以作出‘抓住’這麼一個簡單明了的動作,只是為了要下達命令。
命令女人取消她的進攻,命令那兩把劍不得僭越,不得再進半寸。
於是,女人的攻勢被格擋了,而那兩把劍則被手臂抓在手裏,進退不得。
無奈之下,她只能再一次催動纏繞在劍身上的兩色火焰,企圖利用火焰的溫度將這隻怪異的手掌焚燒殆盡。
劇烈的轟鳴聲響應不止,長劍若如在泥潭中掙扎,光芒隨之一漲再漲。
可無論她怎麼地用力應對,那兩把劍卻仍然紋絲不動,彷彿此刻已然紮根,生長在那一隻怪異的手掌里。
無懼火烤,無懼力撼,渾然一體。
女子果斷放棄了這兩把劍,旋即抽出別在腰后的兩把匕首。
男人的臉色越來越白,傷口處的血仍在汩汩地流出,如蛇般俯身貼近地面。
短短几個片刻,他的血竟然無聲無息地淹沒了周邊一帶的區域,沉寂在滾燙的地面上,如若一張不知何時鋪上的紅毯。
血流成河。
女人詫異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可以流出這麼多的血。
好像埋藏在他體內的血管,並非像常人一般細小,寬闊得就像一條浩蕩的河道。
但她沒有猶豫,再一次確認自己手中的匕首仍然握緊的狀態之後。
她近乎機械地壓制下心中的恐懼,強迫自己冷漠看待即將發生的一切可能...
萬事萬物當中隱藏着一切的隱喻,其中包括男人的死亡,也包括她的死亡。
又一次剎那過後,她開始起跑,在觸及血水邊緣處,她沒有選擇硬闖,而是快步躍起,握緊手中的匕首。
不得不說,她的彈跳力十分驚人,驚人到能夠在不觸及血水的情況下,凌厲切向那個站在血泊中央微笑的男人。
可到了最後,她還是敗給了那一抹森然的微笑,她的攻擊落空了,在刀鋒即將抹除他頸部動脈時,他的身體化成了一灘血水。
固態的匕首能夠割開液態的血,但卻無法造成任何的傷害。
當她掠過那一灘徐徐下落的血水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成千上萬個一模一樣的男人浮出了血泊的表面。
就像是在一瞬間立起了一面又一面的鏡子,鏡里鏡外的男人辨不出真假,但都在面帶着微笑地注視着她。
他們都承受着一模一樣的傷,腹部都在汩汩地噴涌着血漿,一滴又一滴,一縷又一縷,寂寂無聲地落入地面。
很快,他們集合起來的血水便填滿了這座孤懸在熔漿中的小島。
可這並沒有使得他們停下擴張的腳步。
在這冗長且沉默的時間裏,他們的人數還在成倍成倍地增長。
密密麻麻的笑容,如盛放的蓮花瓣層層疊疊,尾隨着血漿流溢到島外。
血水決堤,滾落至流淌的岩漿。
翻湧的狂潮利用其冰冷的溫度,熄滅了那些在石頭中竄動的熱火。
於是,這條依賴熱量的長河停止了它的流動,彷彿某條長庭巨蛇的屍體,長久地匍匐在大地之上。
數不清的敵意,數不清的微笑,無限的鬼迷深處,彷彿連風都被殺死了。
腳下的紅毯上,忽然開出一朵又一朵去往彼岸的紅花。
扭曲怪異的呼聲迴響在四周,可放眼望去,卻未見有一人吶喊。
女人的手一刻也未曾停下。
她的匕首縱橫交錯,屢屢刺入男人的體內,屢屢將那一具具本該死去的軀體打散成一團殷紅的花瓣。
花瓣在空中悠悠地散落,就像是離人眼下的淚。
冥冥之中,彷彿這場鬥爭註定了不會擁有勝者,無論是殺人者,還是被殺者,到最後的落幕,他們所能擁有的...
也僅是滿地狼藉的悲傷。
....
陳富貴顫顫巍巍地從棉衣里摸出一把號稱能給解開所有門鎖的萬能鑰匙。
為了防止脫手,他咬着舌頭,警醒自己,他顫顫巍巍地操控着自己早已凍僵的手,把那一根看起來就像一條黃銅質地的牙籤般的玩意兒放進眼前這扇鐵門的鎖孔里。
可這一隻彷彿骨髓都被冰住的手卻不怎麼受他的控制,以至於一連好幾次都沒捅進那個黑漆漆的小口。
甚至差點兒沒能拿穩,把鑰匙丟到腳下慢慢漲過來的江水裏。
最後,他選擇用自己的嘴咬住那把鑰匙,艱難地把臉湊到鎖孔前,把嘴裏咬着的這一根黃銅棍子塞進去。
出發前遇見的那位魔法師跟他說過,這是一把用鍊金術製造出來的東西,就像很多古怪小說里的法寶,可以自行摸索鎖的結構,變幻成打開那把鎖的鑰匙。
起初,陳富貴看着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棍子是不相信的,覺得這傢伙是在鬼扯呢,這麼一根小牙籤還能解鎖,那城裏那麼大的一幫開鎖匠豈不是要趁早改行才行?
抱着嘗試的心態,他前前後後地找了幾扇門,分別試了幾次。
他驚訝地發現,這根玩意兒居然如那男孩說的一般,咔嚓一聲就把鎖給開了,然後拔出來的時候,卻還是一根牙籤的模樣。
這就說明它並非是一次性的用品,可以反覆用上很多次,但這個很多次代指的是多少次呢,男孩沒有說,陳富貴也沒有問,這就給此刻的他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萬一...萬一這把萬能鑰匙能用的次數剛好就是他陳富貴試的那幾次,那他可就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不知道倒了幾輩子血霉,做了多少缺德事才導致這輩子會以這樣操蛋的方式收場。
他臉帶着慚愧和懇求,把嘴裏的牙籤捅進鎖孔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驚恐地注視着空洞中的黑暗。
在那漫長的沉寂過後,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輕細的開鎖聲。
他如釋重負。
要不是嘴裏還叼着那根鑰匙,他估計就會立馬念上一句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