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黃雀在後
這些人並排蟄伏,清一色的大砍刀,橫卧身前。
眾人為首的是名肥胖男子,此人頭裹繃帶,雙手手腕被石膏束縛,他的目光投向下方正在殊死搏鬥的任天龍等人。
他面露苦色,同時腦海顯現在葉家琉璃廳堂的畫面:
葉成坤蹲下身來,饒有興緻的看着宋彪,他用手有意無意的,撥弄宋彪肥胖且沾滿血跡的臉,贅成一堆甩也甩不掉,委實覺得有趣。
宋彪面目似有被棍棒敲打的跡象,所以在葉成坤像玩弄泥人一樣戲虐自己時,只能強行遮掩疼痛,帶着一絲備受恩寵的喜悅笑意回道:“黃雀……坤哥,彪子知道,是鳥!”
葉成坤似乎感覺摸到宋彪臉上的血了,於是一絲厭惡,不加掩飾的顯在他紈絝秀俊的臉上。
他本想將手上血跡,隨宋彪的衣衫拭去,發現對方衣服上也是血。
無奈之際,便從褲兜里抽出一條潔白的手帕,在擦拭過手上鮮血時,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笑着用手帕為宋彪一點點抹去臉上快乾癟的血跡。
“很好,我這次要你做那鳥”。
葉成坤玩味着說道,他的話語不重,輕響在琉璃廳堂的每一處。
“坤哥您的意思是?”
宋彪被葉成坤擦拭着斑駁血跡,不知是真開心,還是假感激。那眼神期盼之意,像極了躲在溫床里的蕩婦,等待臨幸。
“我要你帶人司機蟄伏,等血夜聯盟的人一得手,就幹掉他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葉成坤目光閃爍一絲陰狠,稀鬆的“一”字眉因為他的年少,裸皺的厲害,卻又而顯得很滑稽。
宋彪緊盯着葉成坤,他此時可笑不出來。
他不明白,為了奪到紀雪,請血夜聯盟出手,為何又要幹掉他們。
“坤哥,你這是要把矛頭丟向紀正朗!”
宋彪似乎想到了什麼,當即心下一驚。
“不錯,我受的耳光跟恥辱必須要回來,我要血夜聯盟跟紀家開戰,要讓這陽城看看,誰才是這裏的霸主,真正的贏家!”
葉成坤皮鬆肉緊,陰狠奸詐,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猙獰的面容,都不該屬於他。
葉韋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宋彪被葉成坤的謀算搞的心血翻滾,他突然覺得,這個葉家跟以前的不大一樣了。
“我只要紀雪,其餘人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葉成坤重擲一聲,緊盯宋彪的眼睛良久,將擦拭血跡的手帕,輕輕的塞進他的領口,轉身退了出去。
葉家長子謀算的不可謂不精明,他要現場死無對證,縱然最後紀家追到血夜聯盟,被對方供出是受自己唆使,但以紀家手段跟膽識,當先跟血夜聯盟拼殺個你死我活那是必然。
到時候,大戰過後的紀家,拿什麼來跟葉家持衡?
介時,葉家便是陽城名副其實的霸主。
……
“老大,要現在動手嗎?”
就在宋彪回想沉思之餘,他的身側輕聲挪來一名青年,此人面容清秀,只是少了兩顆大門牙。
“交給你的事安排好了嗎?”
宋彪目視前方陣勢,神色威嚴道。
“放心,老大,我按您的吩咐,派人錯放消息給了紀家,想必他們找到這裏最快也得一個小時”。
混淆視聽的計謀,還是宋彪在一本書上看到的,未曾想今天倒派上了用場。
“大豁牙,做的好,結束我帶你去吃驢肉火燒,啤酒管夠。”
宋彪衝著豁牙青年低笑一聲。
大豁牙聽宋彪一言,當即大喜:“謝老大”。
他的”大豁牙”是宋彪起的,不知是自己太笨,還是受不了他請的驢肉火燒正純味足,聽別名久了,他也就不用真名了,逢人就叫別人稱呼他為大豁牙。
當有人說他傻,或拍宋彪馬屁時,大豁牙就是咧嘴大笑,也不說話。
“等一會都給我機靈點,打起精神來。”
宋彪吩咐眾人。
“是,彪哥!”
這邊林中寧靜着蟄伏危機,下方數丈沙灘上,刀劍紛紜,拳腳針鋒。
“十月,這小子戰鬥力驚人,以免夜長夢多,你一會找機會帶女的走,我斷後!”
涏運河不遠,金秋等同四人將任天龍圍於一處,金秋為怕夜長夢多,提醒了十月一句。
在敵多困鬥的情況下,該擔心場面失控,藏有變數的人應該是任天龍,可金秋他們明顯感覺,此時擊殺任天龍已是難事。
這麼長時間困鬥下來,對方倒像是一頭不知疲倦的醒獅。在纏鬥施難中還未落入下風,這不得不讓眾人攢動心思,調整佈局。
輸,在生死關頭,這是一個無法執行的意念。
任天龍累了,他早已疲憊不堪,腰間因高空墜落重器所傷,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然血肉模糊。
潛溢而流的血在濃重的傷口四周,早已乾癟。
他感覺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在被撒鹽的刀刃刮拉,那因重力或氣力或外力遭受的氣血紊亂和不足所吐出的幾口鮮血,被他在搏鬥中悄無聲息的擦拭沉藏。
局面不允許他失敗,他需要狼一樣的意志,只要他有一息尚存,便要守護着紀雪。
正在任天龍身前發難的高壯大漢,剛將大手探來,腹部便遭受任天龍的重擊,他又想出拳,怎奈腹痛難忍,直起的身子不由的猛退一步。
他的左側,尖刀直入的金秋,又是猛然前刺。
任天龍嘴角微微上揚,雙腿凌厲甩出,直指對方腦袋。
此前幾擊,都被其同伴默契的擋了去,這下對方就得硬接了。
雙腳牟力相向,如若擊中,便又少去一個對手。
任天龍此擊,便要讓金秋再無戰力。
可是,原本料想的局面,讓任天龍為之一振。
雙腳落成處,突然現出一把尖刀,尖刀剛猛,朝任天龍小腿位置扎刺過來。
對乍現的變數,任天龍雖驚不慌,提跳的腳腕迅速往回抽,可是,變數無常,詭異至極,因為對方拿捏時機,迎刺方位都巧算的恰到好處,任天龍這一擊,雖然有退卻可還是被尖刀扎中。
一股鮮血,順由對方回抽的刀,滾燙奔涌,陷入這陰暗的夜中,急劇躥跳。
平色無常,苦力堅忍的任天龍臉龐,無情的多出一絲因疼痛施加的粗筋,只是顯在這麥黃色肌膚,跟這逐漸昏黃的蒼穹之下,無法窺視,難以搜尋。
收回腿腳,任天龍勉強站立一處,顫抖的右腳因為慣性,不由自主的傾斜着身子。
兩把尖刀?
“可惡!”任天龍咒罵一聲。
不好!任天龍猛然回頭,他慌忙的發現,紀雪正要被兩人帶離此處。
任天龍大急,連忙沖將上去,可剛要抬步,一把尖刀就從後面探刺過來,狠辣至極。
直衝前行的任天龍怒氣逼人,一團怒火在心頭急躥炸裂,他前傾跪地,上身後仰,雙手成掌重力擊向身後。
金秋剛出一刀,又要出刃,被身法詭異的任天龍擊中胸膛,猛然爆退,頓然一口鮮血沉藏不住噴了出來。
身側兩名棍棒漢子,雖然已精疲力竭,但還是強行牟足了勁道沖將上去,兩根鐵棒在空中以夾擊之勢,狠砸向再次起身,欲衝上前方救助紀雪的任天龍。
急於奔跑的任天龍,似乎對此早有預感,雙臂一振,竟硬生生接下了二人的出擊。與此同時,他臂轉虛空,反手探出抓住鐵棒,猛勁一拉,早已力不支體的二人騰空一躍,仰面倒地,暈死了過去。
而此時,兩把尖刀從左側猛刺,對突然一擊的任天龍,沒有絲毫空隙來躲避穿刺,當即想也不想,雙手向前,牢牢的抓住了金秋的用力一擊。
冰冷而尖刺,鮮血從刀身溢出,像是血屍,刺目且詭異。
見一刺被擋,剛要抽刀,發現對方握刀的手,像是兩把鉗子,鑲焊不動。見收刀不成,金秋迅速出腳,正怒火中燒的任天龍,因急於向前搭救紀雪,當即不給金秋機會,抓擊刀刃的手猛力一拉,兩把刀柄,重重的撞向他的脖頸。
氣血一窒,剛要提力的金秋瞬間暈厥了過去。
任天龍對此毫不留情,就在他轉身向前,準備去施救紀雪的時候,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他轟砍了過來。
大刀重劈,堪為勇猛,任天龍猛然一驚,冷汗直流,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銀冬赤影刀,拼力一擋。
嗆!刀光乍現,刀力純厚,其帶着震痛撞向任天龍的胸膛,疲憊加之重傷,任天龍連人帶刀,像是一個肚滿口松的氣球,飛躥向後方。
位置,正是不遠的涏運河。
在被震擊飛躥之際,任天龍在昏黑的一絲燈苒中,看到一個豁牙青年,他的一側站着中年男人,此人正是那晚劫持紀雪的矮胖子。
“別追了,先清理戰場”。
任天龍被宋彪重擊落入河中時,有幾名葉家隨從要衝入河中繼續砍殺,被宋彪嚴厲的聲音擋了下來。
在宋彪回頭,大豁牙遞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他看向躥流的涏運河,目光掃過深不見底的河水,眼中閃現一絲複雜的神色。
“能不能活,就看你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