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婦人的本分
黑夜,如同飢餓的洪荒猛獸,吞併一切可以吞噬的茭白,全然不顧黑暗,帶給世人的恐懼與陰沉。在下一個黃昏之後,它又將再次蟄伏,將這個世界的凈白,輪番蠶食,絕情又無義。
陽城中區以北三十里,葉家門庭。
自紀家小姐出事以後,葉家倍受打壓。無論從商業經濟到地方經營,紀家都用一切手段遏制葉家的發展,致使葉家工業跟房產幾個大項目,不得不暫停休整。同時,葉家新起的項目也受到致力遏壓。
紀家手段猶如雷霆一擊,試圖將葉家徹底扼殺在,此番波折的罪惡搖籃里。讓其一蹶不振,徹底沉淪。
葉家不可謂不強大,在賠償給紀家一大筆補償金后,雖又被紀家明裡暗裏遏制經濟,但他還是毅力堅挺,這除了歸功於葉家的根基淵博,便就是同中東大部分上的了檯面的黑幫,關係緊密,合作頻繁所起到的作用。
其中便有盤踞在冀州城北,大轉盤的萬雄幫。
冀州水產豐富,享譽海外,許多客商在早年都呈壟斷趨勢吸金,后因葉家插手,這個金碗裏,就不得不又多了一雙筷子。
早先,葉家產業寬博,遍佈中東,以至於對冀州水產運輸跟出口,存在許多紕漏。後來葉韋民便找來萬雄幫的幫主莧為水,讓其為自己效力。
這一來二去,水產生意做的紅火,二人關係也變的熟絡,莧為水為徹底攀附上葉家這棵大樹,便拜葉韋民為異性大哥。葉成坤惹下禍亂后,便是莧為水極力自薦,力保葉家大少,暫避橫禍的。
七月,正是萬壽菊鼎盛時期,一米來高的萬壽菊,鮮如草芥一般,橫跨在葉家東門的數百米庭院。
東門西行六百米,是之前紀家派人打碎的琉璃廳房。葉韋民愛子深切,又重新命人修葺整合,現在看來,相比以前更加精靈剔透。
此等手筆,便可瞧出葉家族底深厚。
琉璃廳堂一側,一個掛掉數盞水晶燈的房屋,此時皎明着顯現,將諾大的房間,照耀着無絲毫陰暗之處,很是奪目。
這間屋子不大,相比琉璃廳堂恍若一角。屋內中央,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他透過窗戶,望向外面被燈光小心點綴的假山,看着孜孜不倦的流水,似乎能看出花來。
“老爺,招了。”
他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響,中年男子回頭,望向這位花甲的老人。
老人一身黑色大褂,面目躊躇不堪,但眼神特別凌厲。像是一把隱藏的尖刀,隨時都能迸射至命的一擊。
曾幾何時,這位老人多次陪他出生入死,曉勇之猛顯如昨日,怎奈時光荏苒,他已經蒼垂幕晚。
“哦,這鄉黨情節,還是不夠深嘛。”葉韋民轉身,走向陪他共患生死的老者身前,用一種堅毅的口吻對他說道:”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雖然讓我很不省心,但他的鋒利與計謀遠超年輕時的我,我不允許他有任何閃失,吳老您明白嗎?”
葉韋民用手握住老人寫滿年邁的手,久久不肯松離。
“老爺請您放心,我已安排妥當,定會護佑大少爺周全。無論誰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老者神色動容,當即雷霆一跪,有視死如歸的氣勢,完全不像一個走路需要人來攙扶的花甲老人。
葉韋民看着跪地的老者,濃眉探透出複雜的神色,之後握掌莊嚴而立,轉身看着燈光迷離的水流假山,不知道在打些什麼算盤。
“既然是棄子,還是要斬草除根的好。”
“老爺請放心,屬下知道怎麼做。”
吳姓老者,是葉家盤根極深的老人,對葉韋民的用意,可謂一眼洞穿深駭。就是因為他吳劍恩能揣測主子心思,為其處理不少棘手之事,到了垂幕之年,都還深得葉家家主恩寵。換若常人,不管你曾經為葉家,如何的拋頭顱,撒熱血。到了這把年紀,以葉韋民的心境,斷然會笑言勸退爾等,退隱深居。
“不過,老爺,紀家對我們如此陰狠,若不以牙還牙……”
吳劍恩言語冷峻,巍然弓身站在葉韋民身後,陰沉的說道。
“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別用我們自己人。”
吳劍恩的話還沒說完,葉韋民直率的沉音一句。
“屬下明白。”
把柄,當然不能留下。葉家現在正處風頭浪尖,他葉韋民可不想在中東被人落在什麼口舌,他要穩固中東良商與溫煦家族的名頭。況且紀家,已非葉家此時境地可以撼動的,稍不留神,就會引火自焚。
他葉家,此時經不起家族之戰。換若鼎盛時期,或許可以與紀家一戰。
吳劍恩深知葉韋民的心思,當即恭敬應承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孤夜,陰風易冷,特別是在山脈相對低的平原一帶。
冀州城北,一條通往大轉盤的狹道上,任天龍裹衣速行。
混沌店的婦人讓他感覺很溫暖,這種樸實對一個缺失母愛的少年來說,有了一絲悸動也是難免。他想着,如果能有幸活着擊殺葉成坤,他便再來吃她包的牛肉餡混沌。
手刃葉成坤的艱險程度,任天龍不可能不清楚。從宋彪講述的葉家家族史記來看,葉家盤根雄厚,若家族高手傾巢出動,別說復仇,恐怕連近身葉成坤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此仇,他不得不報。
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任天龍他等不了十年,他不希望葉成坤成為一個日後,他無法觸及的敵人。憑藉葉成坤的狡詐與計謀,如果讓其擁掌葉家大權,那再想殺他,便是難如登天。
他要在葉韋民將家族,交給葉成坤掌管之前,就除掉他。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只有幾步,特別是年少的時候。
世間沒有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
若你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影響你人生的一個時期,甚至影響一生。
任天龍腳下的路,有了難以言語的更替,他便無路可退。
“既然鍾情於玫瑰,就要勇敢的吐露真情。我不去想,身後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
怎麼回事,頭突然好暈。
長風散卷,沒過任天龍的短髮。本可以再精神點的身體,突然開始昏沉,接着便是四肢無力……睏倦像是洪水猛獸,兇猛而至,不給任天龍任何思索與警醒的機會。
夜風習習,正行走如風的任天龍,突然像是霜打的茄子,昏倒在了地上。
長街一角,光源微弱的混沌店內,婦人看着眼前這個絕艷的女子,面色現出了一絲擔憂。
“那小夥子,不會有事吧,我看着這人挺好,不要……。”
婦人神色變的危緊,同時也表現出了自責。
“如果你照我的吩咐做了,他就不會有事,否則這個世界你是看不到他了。”
妖艷女子一身紅色旗袍,被紅色高根鞋這麼一襯,像極了故事裏幻化成人的紅色九尾狐。
話說旗袍,似乎成了她的屬性,無論是在紀家,還是出來執行任務,她都裹席一身。
旗袍,始於天朝民國。是世界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女性服飾。
早年,它由蘇城流至海江,之後興於海江。二十世紀初,旗袍是奠定着典雅,卓越。到了如今的二十一世紀,旗袍便是一種時尚。由於它的獨特,在多個國家,都能看到它體現給人們的天朝之美。
但在內地,特別是近幾年,女性服飾流行復古,甜美、淑女、蕾絲,所以即使旗袍被推崇與頌揚,還是少有女性去穿顯,而且還是如此嬌艷的紅色。
“這個你收下,我從來沒找過你,你也從沒見過我。”
舞娘淡漠一聲,拿出一沓鈔票放在擺混沌的桌面上。
“啊,這麼多錢,我不能要……。”
婦人一生本分,這突然給她這麼多錢,她出於本能的回絕。
“這是你應得的。”
舞娘沖婦人嫣然一笑,隨即掃過被包的幾百元錢,心道:這或許是他身上所有家當了吧。
“這太多了,哎,我說小姐……”
舞娘走出混沌店,朝任天龍離去的方向追去,身後傳來婦人推諉的聲響。
“哎,小夥子,我這麼做,希望沒有害你才是啊。”
見舞娘漸逝的背景,本分的婦人不禁唏噓一聲。
夜伴孤鳴,月牙當空。
舞娘在黑夜中像是一道紅影,急速前行,兩邊的枝葉藤蔓,似乎也是好色,被舞娘一路掛拽牽絆,也不曾表露一絲不滿。
瘋躥不遠,她的身後突然傳來異動。
“舞娘,人不見了。”
黑影還未在舞娘身後停定,一個尖銳的聲響便傳了過來。
聲音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咽喉,又像是急性扁挑體發炎,吐音很是刺耳。
“什麼。”身形一窒的嬌柔之軀突然一轉,舞娘詫異道:”你們都找過了?”
“是的,我跟黑虎在附近都找遍了,沒看到那小子。”聲音尖銳的男子話語中帶着驚奇,不過這樣的語氣被他特別的嗓音蓋了過去,響在外人耳里,可聽不到什麼波折。
他走前幾步,在月牙微光之下,一個鷹眼桃臉的中年男子,顯現在了舞娘面前。
這人不應該叫烏鴉,或許叫老鷹更為貼切一些。
“會不會在餛飩店……”
烏鴉左思右想,以為舞娘那裏出了紕漏。
“不可能。”舞娘冷厲一聲,望向烏鴉:”人不會走遠,肯定就在附近,通知黑虎,加大範圍繼續搜尋。”
“一定要找到他,否則我們三個,誰都活不了。”
舞娘見烏鴉正欲從另一側越過叢林,她嬌柔清亮的嗓音,迸射出這麼一句讓人膽寒的話來。
“任天龍,你千萬不要有事。”
舞娘話語低沉,因為暗夜裏眉梢與秀髮遮擋的緣故,看不清她的神情。
話落成珠,被風無情的散盡在黑夜裏。
似乎這風,沒有枝葉藤蔓那般”世事人情。”在舞娘再次沒過叢林之際,將她的秀髮拂起,隨着紅影飄在昏暗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