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地哀傷
少頃，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中訣雪的桌上已經擺上了整整五個空酒壺，然而桌上的飯菜卻是已然涼透，文思未動。
本就不勝酒力的訣雪，此刻仰頭飲盡桌面上最後一杯青花，腦中有些渾噩，本以他的修為實力，若是有心，別說數壺這酒色清淡的青花，就算無論喝多少酒性極強的‘竹葉青’斷然也不會有分毫醉意。
心朦朧，人自醉。
“酒…..”
有些迷濛的訣雪將手中的酒壺倒立望着，衝著不遠處的小廝輕聲道。
小廝既有些驚駭，也有些頭疼，這位公子的確是他見過最為怪異之人，在小廝的見識聽聞中普天之下沒有誰能夠在喝光整整五壺青花酒的時候還能夠忍受住身體內最深處的悸動，常人怕是喝上一兩杯，便已慾火焚身，就算江湖中的修武高手頂多也只得憑藉深厚的修為喝上一兩壺吧，這一口氣喝光五壺，別說別人不信，就連親眼所見的小廝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公子，小店的青花酒已經全數給予公子了，再無多的了。”
小廝有些忐忑，也有些尷尬，畢竟號稱洛京第一酒庄的悅來竟然對客人說拿不出酒這般無稽之談，對於這個擁有着近二百年輝煌歷史的客棧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小廝回話時也只得小心翼翼，儘可能的只讓訣雪一人聽見，而不讓其他的客人知曉。
“你說什麼？”
訣雪似乎真的有幾分醉意，看向小廝的眼神略顯茫然，好似沒聽清小廝的言語，呢喃問道。
小廝縮着頭，不經意的掃了眼附近的客人，再次道：“公子，小店沒有你所需要的青花酒了。”
猶豫一下，接着道：“你看，能不能來點別的？我們這兒的女兒紅，竹葉青，都是整個洛京最好的。”
小廝此刻只得儘力引起訣雪對於其它的興緻，否則執意讓自己去找青花，還真不知道該怎樣收場才好。
“沒了？”
訣雪微微一愣，恍然道。
小廝點點頭。
略微遺憾的看着幾盞空空如也的清華酒壺，擺擺手，輕聲道，“罷了，你且下去吧。”
轉身離去，才去數步，小廝嘆口氣，迴轉身來，看着訣雪輕聲道：“公子，小的心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訣雪也看着這個去而復返的平凡小廝，略微疑惑。
深吸一口氣，似是鼓足了勇氣，“小的，見公子面色煩憂，神色沒落，時而痴望遠方，不知是否是為遠方的那個她心生愁緒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自己一向不重視的世俗之人，就連一個毫無修為的市井小販也能輕易知曉自己心中所想，着實有些荒謬。
“如若小的猜錯，小的自不必多言，若是真如小的言中，那小的便斗膽再多言幾句。”
訣雪略微自嘲一笑，“你真乃高人，一下便猜到了在下此刻心中所想。”
小廝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膽量，從訣雪口中證實自己猜中了，也未有何欣喜之色，早已被風雨俗世打磨得樸實無華的一張臉掛着一絲淡淡的黯然之色，緩緩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沉吟片刻，開口道：“並非小的是高人，見公子多日的言行，想必定是某戶的大家公子，未體味得這人間的人情苦楚，而此次定是初次動心，所以才有如此彷徨之色。”
不知是被小廝神色中的一絲黯然所感染，還是小廝再次一言而中，訣雪收起了僅有的一絲輕視之心，眉宇緊湊，凝神而視，“這位老哥，你接著說。”
說是小廝，恐怕也是過了而立之年，對於訣雪的忽然改口，小廝也沒有本應理所當然的受寵若驚，只是稍顯詫異，“小的也懂得不多，許多東西都只有自己經歷過後，嘗遍各中滋味才會明白，小的只有一言贈與公子，當心中真覺放不下的時候，那便到死也不要放手。”
酒能解愁，何以解憂？
次日，訣雪輕柔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腦袋起身，換下了滿是青花余香的白袍，着起一身青衣，簡單，素凈。
按約定，今日便是該啟程前往青雲了，不日試煉便正式開始，屆時常年雲遊山野的師傅也會歸來。
理了理，還有些雜亂的思緒，便見楚天河與劉申二人騎着花冠駿馬緩緩而來。
“師兄，今日可好？”
楚天河面色紅潤，神清氣爽，一看便知近日在‘煙雨樓‘中過得十分滋潤，至於劉申這個小人也是一臉笑意，似乎也是沾了主子的光，怕也是艷福不淺。
“不勞你掛心。”
一如往常，雲淡風輕。
“時候不早了，我們啟程吧。”
訣雪淡淡開口道。
“師兄，聽聞你昨日飲酒了？”
霎時，訣雪神色大變，陰寒之氣暗自涌動，“師兄，別動氣，這飲酒本就是尋常之事，師弟不會笑話你，更不會告訴師傅的，你也不必遮掩。”
楚天河對於訣雪的神色變幻毫不在意，嘴角拉扯一個不算刻薄的弧度，大笑而去，劉申卻是滿臉謹慎，緊隨其後。
鬆開抓緊佩劍的手，強運內息將不由自主涌動而出的內息壓制下去，讓小廝去馬坊牽來一匹千里寶馬，踏將而上，策馬揚鞭而去。
洛京乃是秦王朝都城，距離位於邊陲的青雲古鎮當然路途遙遠，若是能夠御空飛行倒也不必如此舟車勞頓，只是訣雪雖有如此能力但也不能久耗，師傅也常言，行事不得太過張揚，再者自己這個師弟雖初入天境但還未能御空，有這想法卻也只得作罷。
青雲，怡香樓。
“雪兒，別擔心了，我已同花姐說過了，今後那些你若不願意做的事，便不必勉強了，就與我一般，偶爾獻藝便行。”
“謝謝你了。”
低黛眉，安靜。
水兒輕笑着點點頭，或許是不忍看見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子從此沉淪，又或許是因為她還始終念念不忘她的那個他吧，在自己的哀求下，花姐也終於答應了不再勉強念雪行那般事。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水兒姐….”
開門后，王虎一臉黯然，額頭隱有汗珠，雙目微微泛紅。
一絲極為強烈的預感在水兒心中升起，微顫道：“小虎，怎麼了？”
“洪荒….洪荒深處瀰漫著不知名的什麼神秘氣息…..”
王虎緊要着已經滲出絲絲血跡的雙唇，不忍再說下去。
“說..”
纖細的手指深深掐進手掌，一片血痕，偏執而堅定。
噗嗤！
王虎一口鮮血噴出，沾染水兒一襲鮮紅，彎下身含淚道：“在干爺爺的幫助下，我強行進入察看，裏邊妖獸盡皆身死，草木全數凋零枯死，全無一活物，….我想…我想…”
啪！
盛着雨景的瓷杯從水兒手中滑落，一地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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