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就說吧，給不給？”
搶了她的東西，打了她的人，把東西還回來就算了嗎？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蘇柒抱胸站在門口，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
牛刀聽到蘇柒的話，下意識攥緊拳頭，沉默一會兒道：“把所有的糧食給你，我們怎麼活？”
“那我可不管。”
生逢末世，沒有人活得不艱難，他們敢搶別人的東西，也要有被搶的覺悟。
當初七素帶着九個拖油瓶都沒有被餓死，他們五個有手有腳，比七素還年長，怎麼也餓不死。
“我們也沒有多少糧食。”牛刀沉聲道。
要不是因為他們也缺糧，這次就不會把林路他們的救濟糧全搶了。
“把有的拿來就行。”蘇柒毫不猶豫道。
牛刀想起蘇柒剛才的身手，咬牙吩咐道：“二虎，去把存糧拿來。”
“可是老大——”二虎長得人高馬大，剛才也被打得很慘，但他想起他們好不容易積攢的糧食，就有點不甘心，“她一開口就要我們所有的糧食，為什麼不幹脆拼一下？難道豁出命還打不過她一個人嗎？！”
蘇柒覺得有點好笑，她聽到二虎的話，站在那裏沒有動。
眼神卻讓牛刀覺得危險。
剛才和她對視的某個瞬間，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本能的恐懼感，有一種如同面對自己絕不可能撼動的龐然大物的窒息感。
趨利避害是末世之中生存之人的本能，就像小動物一樣立即就能判斷出是否有危險。
一起拚命也打不過？也許吧。
牛刀在那一瞬做出判斷，厲聲道：“二虎，別廢話，去拿過來！”
二虎還想爭辯，牛刀狠厲的眼神阻止了他說出口的話，他咬着牙進到屋子裏，拎起角落裏的三個麻袋，慢吞吞地朝蘇柒走過來。
牛刀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麻袋，遞給蘇柒：“這裏就是全部了。”
人生可真是一下天堂一下地獄，去搶劫林路他們，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
牛刀摸摸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總覺得有哪裏不對經，等等，這不就是他們揍林路時留下的傷口嗎？
牛刀忽然有一個驚悚的想法。
他試探着問道：“如果我們今天對林路下狠手呢？”
蘇柒人畜無害地笑笑：“你猜？”
牛刀不敢再問下去，咽了咽口水，狐疑道：“你真的是七素嗎？”
“當然。”
沒錯，她是七素，也是蘇柒，建立末世規則的第一君主蘇柒。
她的世界裏從來恩怨分明，這是她自己定下的規則，也是她的信念。
弱小之人無法在末世存活，丟失本心的人與城外的異獸無異，內心不堅定的人，亦無法在殘酷的末世初期生存下來，最終成長為被所有人認可的強者。
“這不好搬啊，”蘇柒看看地上的四袋糧食，一眼掃過去，“你們誰和我走一趟？”
“哈？難道還要我們搬——”二虎又有點上頭。
“二虎，你跟她跑一趟！”牛刀沒再廢話。
二虎雖然不樂意，但老大發話了，他也不敢拒絕，牛刀是他們中異能最強的一個，也是最有遠見的一個，所以才能當他們的首領。
蘇柒拎起一袋糧食走在前面，二虎跟在她後面扛起三袋，兩個人朝外頭走去。
牛刀蹲下去，撿起被打掉的破毛線帽子，攥在手裏，盯着蘇柒離去的背影。
她逆着光往回走，太陽從天邊照射過來，拉出長長的影子，她的身形看上去單薄而脆弱，背着麻袋走路的樣子有點滑稽，牛刀的心中卻不敢有任何輕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副看似瘦弱的身體中藏着什麼樣的力量。
牛刀一陣后怕。
……
蘇柒出去不過半個鐘頭，家裏的氣氛卻有些沉悶。
林路把弟弟妹妹們都喊過來，囑咐道：
“等會兒七素姐姐回來，不管結果怎麼樣，你們都要表現得高興，知道了沒有？”
“知道了。”幾個人應道。
最小的小茉怯生生地扯住林路的手指，也聽話地答應了下來，她還小，他們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不是。
她很多次看到哥哥姐姐們遍體鱗傷地回來，還笑着把吃的東西放進她的碗裏，她更小的時候還不懂，最近逐漸開始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如果她挨餓，不是因為哥哥姐姐們不努力，而是因為他們也實在沒辦法了，如果有一天他們餓死在家裏，她一定是最後活下來的人。
她明白他們有多疼愛她，怎麼可能因為一點點飢餓而鬧脾氣呢。
院子裏傳來敲門的聲音，林路變了臉色，一個人匆匆跑過去開門，其他孩子緊隨其後。
林路把門打開一條縫，看見門外真的是七素，立馬將門扇拉開，一雙眼睛黏在七素身上，就怕她哪裏受傷了瞞着他們。
不過她看上去安好無事。
他沒有在她的手上看到糧食的蹤影，心情並不鬱悶，反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七素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人沒事就好。”
“是啊是啊，姐姐，吃的我們也會想辦法的。”
木河和林語兒也連忙道，他們兩個是剩餘孩子中最大的，今年十二歲，異能剛剛覺醒。
其他孩子都有些緊張地圍過來，一人一句地安慰蘇柒，努力露出笑容寬慰她。
蘇柒沒有遺漏他們眼底的渴望，沒有拿回食物，孩子們的心底都有些失望，卻還是努力藏起這一點，不想被姐姐察覺到。
面對飢餓，就算是大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毫無怨懟呢。
看到他們拚命安慰她的樣子，蘇柒欣然一笑，她忽然明白七素為什麼冒着風險也要修鍊了，這些孩子們總讓人忍不住多喜歡他們一點。
她剛才怕他們等急了，把麻袋扔給二虎，自己先回來了，沒想到被他們誤會了。
看樣子，林路又教訓他們了吧？
“誰說我沒有把糧食帶回來，”蘇柒抬高嗓音，把他們的聲音都壓下去，側身讓開讓他們能看見小路上的情況，“不就在那裏嗎？”
聽到蘇柒的話，孩子們猛地湊上來，一個個擠出門去。
他們跑到開闊的地方，看到扛着四袋糧食搖搖晃晃走過來的二虎，慢慢地睜大眼睛。
“是吃的，他拿着吃的！”林語兒興奮地拍着木河，難掩激動的心情。
木河也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親眼所見的場景。
那是二虎嗎？那個把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二虎？
而他現在竟然在乖乖替他們搬東西？
“七素姐姐，那是？”林路迫切地向蘇柒確認，看看迎面走來的二虎又看看蘇柒，下意識抓住蘇柒手臂的手有些顫抖。
“是我帶回來的糧食啊，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嗚嗚，哇嗚——”小茉本來就又餓又怕，剛才精神緊繃著，現在突然放鬆下來，忍不住哭出聲來。
林路這一次沒有再責怪她，一胳膊把她撈起來抱在懷裏，用袖子擦着她的眼淚，卻越擦越多。
別說小茉了，連他的眼底都有些濕潤。
他們絕望的時候沒有哭，看到希望的時候反倒有些禁不住了。
七歲的小狸性子和小茉不一樣，膽子大又有點皮，他見二虎把東西放下來，好奇地湊上去，這兒摸摸，那碰碰，最後乾脆猴似的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本來被當成稀罕物摸的時候，二虎還能忍住，可小狸把他當樹爬，這可就——
二虎橫眉一豎就要發火。
蘇柒不經意瞥了他一眼。
二虎：好吧，還是得忍。
蘇柒看着他們為了四袋糧食興奮不已，好笑又心酸。
其實沒有必要的，她的弟弟妹妹們，明明沒有必要為了一袋能夠果腹的糧食而歡喜不已。
他們可是她蘇柒的弟弟妹妹們。
“會越來越好的。”蘇柒忍不住撲上去，一股腦兒地胡亂摟住他們，任由他們掙扎拍打，不由露出笑容。
……
蘇柒拿回來的糧食雖然不多，但省着點吃的話，足夠撐一兩個月了。
蘇柒的傷還有一個星期就可以徹底養好了，等那個時候，她會去城中心看看，了解一下這座五級小城的情況，再做打算。
末世天氣多變，沒過幾天，突然颳起了大風。
氣溫一下子降下來了。
五歲的小茉凍得小臉通紅，留着清水鼻涕跑到蘇柒面前，蘇柒把她抱起來，發現她小小的身軀瑟瑟發抖，她把小茉放到木板床上，自己在屋子裏、院子裏各個角落裏摸索。
蘇柒不怕冷很久了，以前有異能護體，就算冷得睫毛掉冰渣子她也不會覺得冷。
抱起小茉，她才想起來普通孩子還是需要衣服過冬的。
“七素姐姐，你在幹嘛？”
林路剛從外面回來，看到蘇柒滿身沾灰到處鑽角落的樣子，疑惑道。
蘇柒剛剛在床底下翻找，只翻出來一堆雜草，大受打擊，正屈膝坐在地上，她剛才翻遍了家裏的犄角旮旯，除了吃了一嘴的灰之外，什麼都沒找到。
“你們過冬的衣服呢？”蘇柒問。
“哪有什麼過冬的衣服。”林路撓撓頭。
“那以前是怎麼過的？我們挨凍不要緊，小茉她……”蘇柒說了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覺醒異能的人，要抵禦寒冷並不難，十二歲以下沒有覺醒異能的孩子可就受罪了，何況小茉才五歲。
“七素姐姐你忘了嗎，往年也都是這樣過來的，忍忍就過去了，實在覺得冷就窩一塊兒，”林路奇怪望着蘇柒地說道，蹲下來摸摸小茉的頭，“小茉也一直很勇敢，對嗎？”
是啊，他們以前連吃都吃不飽，哪有心思想什麼衣服，有的穿就不錯了。
“小茉不怕冷，”小茉吸着鼻涕，打着哆嗦，軟軟的手死死抓住蘇柒的衣袖邊緣，“小茉以後還要出去打怪物呢，才不怕冷呢！”
“好好好，不怕冷。”蘇柒敷衍地摸摸她。
小傢伙，你這渾身打擺子的樣子可沒說服力。
蘇柒從地上站起來，坐到床上，把小茉抱到膝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林路。
他有一頭略顯凌亂的黑色短髮，一看就沒時間打理，膚色是幹活人常見的小麥色，身高中等，身形削瘦，身上穿着布衣，袖子的長度到小臂，褲腿捲起，露出骨感的腳裸，腳上蹬的鞋子是自己編的草鞋，磨得都快不成樣子了。
小茉也是差不多的裝扮，只不過她身上用來編布衣的料子更柔軟一些，看來林路他們把好的草料都留給下面的弟弟妹妹了。
他們以前只能忍，現在？
有她在為什麼還要他們忍。
林路被她打量得不自在：“七素姐姐你老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蘇柒移開視線，默默做出決定，“明天我想去城中心看看。”
“七素姐姐，你的身體？”林路關切道。
“都大好了。”蘇柒眼睛不眨一下地扯謊。
蘇柒摸摸自己身上同樣粗糙的衣服，她穿的就是七素以前穿的衣服，在一群破衣服中看起來也是最寒酸的那個。
如果想要改善現在的生活，光靠救濟糧和意外收入可不行，得有穩定的收入來源。
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明天就去城中心看看吧。
……
第二天清晨。
城中心有一家醫館，地處城中最繁華的地帶，外觀高大華麗，門庭若市。
求醫的人不斷，而一個穿着布衣的少女從後門被攆出來。
“這年頭，什麼人都敢往蘇柒醫館前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看門的人抱怨道，見蘇柒還站在門口不走，嫌棄地擺擺手，像趕蒼蠅一樣，“去去。”
蘇柒抬頭看着那塊巨大的牌匾，紅木的底子，上頭燙金的“蘇柒醫館”四個大字明亮得刺眼。
蘇柒進不去蘇柒醫館。
呵，這可真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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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柒：說起來你們不信，我進不去自個兒家，呵
謝謝小夥伴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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