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
月晗滿心傷痛,只能點點頭,她將一言不發默默留着眼淚的景心招呼到身邊,強忍着心中悲痛道:“阿心,以後你就跟着我和阿願,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決不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景心抬起一雙沾滿淚水的眼睛,認真道:“多謝夫人周全,只是阿心生於鄉野長於市井,與這世家名門委實不配,夫人能將娘親送回青川安葬,阿心已經萬分感激,至於阿心以後的路,就讓阿心自己走吧。”
月晗一愣,看向了沈雲極,沈雲極亦有些詫異,這時神色傷楚的景知煜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來到近前有些沙啞的聲音道:“阿心,你是青川景氏唯一的嫡女,亦是大哥唯一的血脈,聽三叔的話,跟三叔回青川,我們一起守着青川景府,守着你爹爹和你娘親,好不好?”
景心朝景知煜恭敬的行個禮,說道:“三叔,於娘親而言,青川是故土,是自己的家,她能回去,是她心之所願,可是於阿心而言,青川是傷心地,景府更是阿心絲毫不願去沾染的地方,請恕阿心不孝,阿心不願回去。”
景知煜月晗聽了這番話,一時竟無言以對,宋願着急道:“可是你不跟我和娘親走,又不回青川,你一個人要去哪裏?”
景心轉身看了言鳶尾安眠的房間,神色堅定道:“雲水謠班主帶我恩深義重,我又喜歡唱戲,我會繼續留在雲水謠,跟着班主好好學唱戲。”
“可是……”宋願還想說什麼,沈雲極出聲止住道:“阿願,阿心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便不要再阻攔了,縱然阿心日後留在雲水謠,我們也可以照顧她的。”
見沈雲極如此說,宋願沒有再說什麼,幾人站在院子裏相對無言,只剩滿懷感傷,彼時的天際,月明星稀,落花成陣。
次日一早,伴隨着晨曦微露,建造在檀溪畔的行宮就已經活了起來,這一天,於整個驪淵世家而言,是無比重要的一天,更是時隔十年之久的新一任驪淵侯承襲大典,也意味着,從這一天開始,驪淵世家又將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
一身帝王冠冕的安平帝端然安坐在高階主位,率先接受了驪淵世家的鄭重朝拜,隨後在禮官的指引流程下,伴隨着一聲嘹亮的“驪淵侯承襲大典正式開始……”,身穿錦衣華服,頭戴金羽發冠的月晗,帶着詞三千的學子緩緩入場,最終書院弟子與眾世家弟子並排而立,而月晗則獨自一人走上了那接受玉印的台階。
只見她神色淡然悠遠,帶着淺淺的笑意,在眾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踏上台階,每一步都走的從容不迫,平穩堅定,而此時她的腦海里,卻都是關於從前的一幕幕回憶。
江左大婚前夜的喜悅,臨時改嫁的無奈與無助,初入敦煌的忐忑與心焦,與沈雲極在沈府的守望相助,孤雲台的背叛與救贖相愛與相殺,七月七杏林寺大劫,潯陽江共赴黃泉,市井街頭受胯下之辱,千里獨行尋找晞瑤,燕子樓淪落風塵,景氏靈堂誅殺景知焰……
徽州柳府誤殺秋月與沈雲極決裂,沈雲極與永寧大婚之日帶着腹中子慘淡遠遁,九死一生產子,十年亡命天涯,歷經坎坷創立詞三千,最終在青川書院與沈雲極再度重逢……
一路走來,腳下遍踩荊棘,手上沾染了鮮血,眼中有笑容更有淚水,好在,走到了今天。
當她自安平帝手中接過驪淵侯玉印,轉身看向台階下芸芸世家人,那一刻,她的心裏只覺得無比沉重,而在世家人的眼裏,此刻的她最是風光無限,無尚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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