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掙錢買糧
二月初的早晨，山裏的霧水很重，沒走多遠，褲腳鞋子就濕了。
這片山也不是沒人來，他們上山這一路，就碰上幾個人，都是他們村的漢子，見着沈家兄妹，也都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
農家人，絕大多數還是善良的。
當然，像虎子娘那樣潑辣不講理的婦人，也不少。
“大哥，那邊有好些筍子呢！我跟青楊去那邊。”沈青禾頭髮都被雨水打濕了，一雙眼睛看上去格外乾淨透亮。
他們指的春筍是冒頭的，藏在土裏的，那是冬筍。
沈青柏笑道：“那你倆小心些，拿根竹竿拍打一下，免得底下藏了蛇。”
“我來拍，二姐掰筍子。”拍拍打打的活，還是更適合沈青楊，小男生，最皮了。
倆人配合的倒也默契，林間竹林縫隙里，到處都是冒出尖的小竹筍。
竹根底部，雜草叢裏，還能翻到蘑菇。
這是本地特有的竹蘑菇，具體是什麼品種，她也不清楚，有點像雞樅菇，很大的一根。
沈青楓很快就來了，他身後背着大竹簍，幫着妹妹清空了籃子，放在一邊，等裝滿了，他再背下山。
“小妹，你會做干筍嗎？”他問。
“會，不過你得幫我弄些香料回來，那樣做出來的，才最好吃。”
“那我去鎮上，可惜咱幾個都不認字，都是睜眼瞎，要不然你寫下來也好。”
“等以後有錢了，你們都去上學堂認字。”青禾笑道。
沈青楓也樂呵呵的笑，他可沒把這話當回事。
足足掰了兩個時辰，期間沈青楓還背着竹簍送回去一些，要不然根本裝不下。
就在兄妹幾個要下山的時候，迎面就見一對兄妹正往山上走。
“青禾！”
那女娃膚色黑黃，梳着黑油油的粗辮子，穿着略短的青花底小褂，黑色長褲，腰間繫着碎花邊的圍裙。
她個頭很高，比青禾高多了，她叫吳秀梅，是村長家女兒。
走在她身邊的是吳天，跟青楓同樣年紀，五官跟他妹妹差不多，黑黃結實，典型的農家男娃。
吳秀梅快一步跑過來，抬頭瞅了眼沈青柏，小臉微紅，害羞的轉開眼睛，只敢盯着沈青禾。
“青禾，聽說你病了，好些了嗎？我擔心好久，對了！”吳秀梅解下背簍，從裏面翻出四個用桑樹葉包着的雞蛋，“這是我給你留的。”
小姑娘把雞蛋捧到青禾面前，眼睛卻不住的向沈青柏那兒瞟。
青禾笑了下，推了回去，“青梅姐，謝謝你的好意，我就是小病，已經好了，不用吃雞蛋，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跟我哥還有好些活，等有空了，你再來找我玩。”
青禾想起吳秀梅的娘，那也是個勢利眼，瞧他們兄妹幾個的眼神，就像看見瘟神。
所以，就算餓死，她都不會收下這幾個雞蛋，免得後患無窮。
“那好吧！”吳青梅見她不收，也沒強求，她是個性子爽朗的人，喜怒都擺在臉上，不愛背後說閑話。
聽說青禾病了，就想着從家裏偷拿幾個雞蛋送給她。
吳天看到青柏肩上背的獵物，笑着道：“看來你們收穫不小，這兔子還是活的呢，拿到鎮上能值幾個錢。”
沈青柏是個憨厚的，“這是個倒霉的，被藤蔓裹住腿，跑不了，被我逮到了。”
“那也是你走運，我也得上山去瞧瞧，小妹，咱們走了。”吳天叫了妹妹。
吳青梅答應了一聲，揚着笑臉，撈起背簍，沖青禾擺擺手，追着哥哥去了。
沈家兄妹因為窮苦的關係，不大跟村裡人來往，再說人家也不跟他們來往，怕沾上了甩不掉，也就李大嘴，他性子大大咧咧，比青柏大兩歲，從小一塊玩大的。
李家就兄弟兩個，還有身體不大好的爹娘，以及爺爺奶奶，一大家子人，能幹重活的卻沒幾個，能不窮嗎？
但再窮也比沈家強，至少人家一天能吃一頓乾的。
兄妹幾人回到家，青禾立刻就讓哥哥把兔子拿給李大嘴，再從他們家換些山芋回來做種，又讓二哥快些去鎮上，買些香料回來，主要是茴香、花椒、八角、桂皮、丁香，這就是五香，最基本的調味料。
沈青楓機靈，若是尋常的鋪子買不到，他也會想辦法弄，所以這事交給他放心。
為此，沈青禾還從錢罐子裏拿了一兩銀子給他。
這一兩銀子可是他們家當的一半，太心疼了。
沈青楓攥着銀錠子，都不敢放在口袋，從村裡，一直攥到鎮上。
青石鎮是個古老的小鎮，以前是個渡口，松陽江一條支流拐進來，再往下流，又形成了湖泊，就是南湖。
鎮子大多數鋪面最早都是用青石蓋成，街上鋪的也是青石板，但因年代久遠，石板路都被磨的圓潤光滑。
鎮子只有一條主路，從渡口延伸出去，另有許多小街小巷，再從主街往兩邊拓展，就像一棵大樹的枝椏。
沈青楓一路小跑，只有了兩刻鐘就到了鎮上，
正如青禾所料，一般的雜貨鋪，根本找不齊這幾樣東西。
他急的很，覺得沒完成小妹交待的事，很丟臉。
剛巧，他在鎮上碰見同村的一個少年，通過他的引薦，在鎮上最大的酒樓尋到了。
福滿樓的掌柜，是個頭腦靈活的中年商人，見他穿着襤褸，卻很執着，便玩笑着說道：“若是你家能制出五香筍乾，定要拿來給我嘗嘗，味道好的話，我都要了。”
沈青楓眼睛一亮，“劉掌柜說的話可算數？”
“呃……”本來是句玩笑話，再說劉掌柜可不認為鄉下人家能制出什麼好東西，但話已經放出去了，他也不好反悔，再說，若是不好的話，他也有借口推掉，左右不過鄉下少年，沒什麼打緊。
“我說的話，自然是算數的，不過要是味道不好的話，你可千萬別拿來。”
“噯！我曉得！”沈青楓樂呵呵的走了。
回到村裏的時候，還能趕上午飯。
沈家兄妹在山上轉了半天，午飯做的也遲，還是煮南瓜，連續吃了兩頓，兄妹四人不僅不覺得膩，因為許久沒吃到像樣的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