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一更
鄭淙元的神色一瞬間慌亂,但慌亂也轉瞬即逝,隨機嘲笑自己一般,既然已經來了,就已經做好被她發現的準備,而且發現了,早晚的事情。
鄭念如狡黠的一笑,只有緊緊抓住男子的手不敢小一分力氣,怕鄭淙元下一刻會逃。
“這麼醒了?”鄭淙元開口問道,聲音沙啞,悶在喉嚨之中,卻多了一些溫柔,“是我吵醒你了?”
“那是,你說大半夜的,床邊上坐了個人,誰不會嚇一跳。”鄭念如開口,努力地想找話題,努力地不想讓自己看上去緊張、讓場面尷尬。
鄭淙元抬起另一隻手,想說,他不會走,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只是摸了摸鄭念如的頭髮。
這念如立刻心裏一酸,順着男子抬起的手臂,環抱住鄭淙元,那熟悉的味道,是多少次在夢裏夢到過的,是安全感,是她安生立命的根本。
“我以為……”鄭念如的聲音弱弱的,帶着委屈,帶着怨恨,猶如襲來的水流,衝垮着鄭淙元的防線。
“怎麼會。”鄭淙元喃喃地說道,伸手慢慢地抱住了眼前的人,同樣熟悉,彷彿早已經不分彼此地熟悉,他所要的一切,他往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與她分享的。
“念如——”鄭淙元開口。
“嗯,哥哥——”鄭念如應着,鄭淙元不是要她回應,只是單純地想念着這個名字。
“念如……”
“念如——”
鄭念如眼圈發紅,眼淚窩在眼眶之中,心裏卻是高興的,窩在肩頭的感覺讓她全身每一塊肌肉都跟着放鬆下來。
所以,如果她做了這麼多,不管對錯,就為了現在這一刻,那也是值得的。
“傻子。”鄭淙元寵溺地說道,像是說鄭念如,又像是說自己,念如的心他怎麼會不知道,他何必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你才傻子。”鄭念如抬起頭固執地看着鄭淙元。
鄭淙元笑着,微弱的燭光在床幔外,隱隱綽綽有幸福的光影,鄭淙元拉住鄭念如的手,避開了鄭念如的肚子,下一刻,卻又落在肚子之上。
鄭念如明顯心虛地想要退縮,鄭淙元卻似乎放下了,伸手摸了摸。
“你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鄭淙元似乎保證着什麼,這麼多天,鄭念如不肯來找他,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
他看得出來,鄭念如在意這個孩子,十分在意。
鄭念如心微微一動,心柔的像水一樣,握住鄭淙元的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乖,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鄭淙元彷彿身心通暢一般,這麼多日來始終籠罩在他頭頂的烏雲一瞬間消散了,他就怕,因為這個孩子,鄭念如的目光會注意到居南一。
“你上來。”鄭念如不肯,看着鄭淙元,執意的堅持着。
鄭淙元無奈,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
“我喊人……”鄭念如說著,鄭淙元拉住鄭愛如。
“不必,我自己來。”鄭淙元自己去脫外衣,躺在了外側。
鄭念如側過身,伸手環住鄭淙元。
“你有什麼打算?”鄭念如這些日子自然也沒有閑着,想了很多,想的更多的是,鄭淙元如果想通,會做什麼。
鄭淙元抓住在他腰身的那隻手,滑膩的觸感,使他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是必須談。
“你放心,我們能對付他。”鄭淙元慢慢地開口。
“嗯,我相信你。”鄭念如靠過去,枕着對方的胳膊,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
“我們一定會成功。”鄭淙元轉頭,只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只能無奈地一笑,她向來不關心這些,這個時候還能睡着,是他想多了,怕她會因為這個孩子在意居南一。
雲娘轉身就走,拂冬看了一眼雲娘,這,這好嘛?
“難不成就守在這?”雲娘看了一眼殿內,又不讓人進去,這都幾天了,她們每天都不要睡覺的么?
其金、其羽這兩天的勢頭也弱了下來,見雲娘等人也不似第一晚那樣冷冰冰尷尬的,畢竟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見自個主子,只怕日後天天都會來了。
“雲麽麽,你們去休息吧,我們守着就行。”其羽說著。
雲娘看拂冬,看見沒,反正也沒她們什麼事,這個時候不把規矩立起來,日後還以為她們心虛呢。
拂冬有些不安地,但是每日都守在這裏,她們的確受不住啊,尤其白日裏還不能表現出來。
雲娘帶着人走了,其金、其羽等着無聊,這幾日,他們皇上的心情也越來越好,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是,不管是在動作上,還是上朝的表現,都自信了許多。
其金看了一眼天色,天色還早,要不你眯一會兒?
其羽搖搖頭,輸人不能輸氣勢,你看看那些人,一個個比他們精神,這整夜的都不要睡覺么?其羽看的是緣更的人,身形筆直,一動也不動。
你管他們。
其金看過去,反正是娘娘的人,將來也是他們這邊的人,有什麼比不比的。
緣更突然走了過來,其金其羽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樑。
緣更有些不安,今夜的時間過分長了,但是殿內沒有半點的動靜,這樣的反常的確讓他不安,雲娘他們支撐不到下半夜,但是他知道,娘娘下半夜會醒,醒的極早。
見緣更還不走,其金、其羽有些狐疑,也意識到今夜時間有些長了。
“緣更大哥。”其羽有些狗腿地上前一步,很狗腿地想要套近乎。
緣更不想看這兩人,本事是有本事,只是鄭淙元的人,與他們不是一個主子,他也沒想拉這兩個人,但少不得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少不得要碰到。
緣更點點頭。
“娘娘後半夜會醒。”緣更拋下一句話,等着其金其羽說話,意思十分明顯。
其金、其羽有些尷尬,這是在趕他們走了,但是,皇上不出來,他們能怎麼辦?
“緣更大哥,或許娘娘今夜不會醒?”其羽想了一下,很糾結地說道。
緣更愣愣地看過去一眼,你娘娘才不會醒,你全家才不會醒。下一刻又想到,他們的娘娘不也是自己的主子,頓時閉了嘴。
“緣更大哥,醒不醒,不是我們能做主的。”其金開口說道,心裏告訴自己,這一聲大哥,存粹是因為這緣更年紀比較大,他們比較年輕。
緣更文聞言,知道其金說的是實話,娘娘心裏想的,能讓娘娘高興的,只怕也是醒來能看到鄭淙元。
“緣更大哥,坐?”其羽拍了拍身邊的台階,這是套近乎的好機會,看這樣子,往後他們一同守夜的機會多了。
“不了,我去換班。”緣更說著轉身就走。
有些事情改變不了,他們一直認為,這個時候,娘娘拋棄鄭淙元,娘娘本身就是南鄭皇族的子嗣,剩下的孩子自然也有皇族血脈,而居南一的實力有目共睹,這是最有勝算,對娘娘最好的安排。
但是現在看來,這顯然已經成了棄棋,那麼接下來的路就難走的多。
居南一……
緣更心裏默念着這個名字,從他們掌握的資料來看,的確是個十分棘手的人,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的後手。
“你先打會盹?”其金看了一眼其羽,若是其令其竹還在的話,他們是不是與緣更、共鄰、回山一樣,可以如此商量着來。
“好。”其羽拍了拍其金的肩膀,明明月色皎潔,卻徒然有一種清冷的感覺。
……
月色皎潔,火令隊的人百無聊賴在鄭都外的荒野,正焦急地等着出發的指令。
他們找出那鬼靈壑少主的蹤跡不容易,陸大人絲毫沒有耽擱就進了宮,就是為了能爭取一點時間就爭取一點時間。
只是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沒有傳來半點指令。
“大人,怎麼辦?我們再不走的話,萬一那鬼靈壑的少主與南門宇裏應外合,居丞相就有危險了。”火令隊的人看着鄭都的方向,他們鄭都城都沒有進,就是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且,一旦有了命令,他們即刻出發,能最快的節省時間。
“也不知道進城的人見沒見到陸大人。”蕭林左右踱步,不安地看了一眼鄭都的方向。
他如今是火令隊的隊長,火令隊從最初的幾十人的隊伍變成現在百餘人,但是最開始的人也就剩下了五六個,經歷了宮門之變,不二法寺的那場,火令隊幾乎大換血。
“有人來了——”就在眾人焦急的時候,突然間一個身影飛快地靠近,眾人頓時打起精神,立刻看向來人的方向,等看清來人的服飾,頓時精神一振。
“是宮裏的人。”眾人立刻圍了過來,那人已到跟前,直接下馬。
“蕭林接旨。”蕭林立刻上前一步,跪下接旨。
“蕭林,皇上讓我帶你們即刻去西疆,截殺鬼靈壑少主。”來人飛速說道。
“得令。”蕭林毫不猶豫地應首,“只是,陸大人呢?”
蕭林疑惑地問道,那馬上的人頓時朝着蕭林看過去。
“陸大人另有重任,從現在開始,我和你們一起去西疆。”
“是——”蕭林聞言立刻應道,畢竟陸大人也只是暫時帶着他們,是臨時之舉,被換人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蕭林立刻規整隊伍,不到半刻鐘,所有人都已經整頓完畢,即刻就朝着西疆而去。
……
有人的速度比火令隊更快,是送信的侍衛,此時已經翻過兩座大山,再有兩天就可以到達西疆。
到了西疆,就是居南一排兵佈陣的地方,居南一天生的帶兵領將的本領,在近兩個月持續的勝仗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此刻南鄭的士兵士氣高漲。
目前在西疆的軍隊被居南一分成了三大軍營,分別駐守在西疆三個重要的關卡之處,短短兩個月,已經將南門國的士兵打到了邊界以外。
三個陣營呈前後接應的之勢,而居南一的主營帳就在正中間的兵營之中,主營帳內,一張巨大的沙場作戰圖佔據了最大的空間,居南一的位置就圍着沙盤,不拘氣勢,只求方便實用,居南一的床就用一張屏風隔在帳篷的一角,甚至有些簡陋。
居南一不在意這些,且心情不錯,尤其是目前他得到的消息,鄭淙元依舊在晨元殿,並沒有前去晨合宮的意思,這讓他興奮不已。
以鄭念如的性子,從來都是傲嬌的,顧着的只有自己的性子,鄭淙元不低頭,她自然不會低頭,想到這一點,居南一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去。
但他知道不行,他首先要把這戰事壓縮到最短的時間才行,這場勞命傷財的戰爭拉鋸戰耗費的時間太長,嚴重損耗了南鄭的國力。
對於以前的居南一來說,不是壞事也不是好事,但是現在,卻是好事,可以極度消耗鄭淙元的實力,他要做的就是打贏這一場勝仗。
所以,就算太急,居南一也不急於一時。
居南一愣愣地看着圓月的方向,想像着她現在的模樣,她懷孕的樣子他自然也見過的,六個月了,圓滾滾的肚子在長袍之下凸起一個尖來,連走路都吃力了許多,她有嬌氣,這個時候必然會纏着她說腿酸,說腰疼,定要他按了才罷休。
居南一想到此微微一笑,這個孩子他並不擔心,他清楚鄭念如的性子,自己的孩子,自然不會不要,他若是能趕在她生之前回去,那就最好了。
居南一甚至想起上輩子的第一個孩子來,雖然……
天分不足,但還算孝順,更喜歡粘着他娘,也算聽話,嗯,這輩子要好好的培養,至少要讓他娘看得起才行。
居南一想到此,反而不急着回去,鄭淙元自然不會妥協,那麼僵持的時間越長,念如就越能看清鄭淙元的真相,到時候,反而越能成事。
“丞相——”一位士兵出現在主營帳前。
居南一收回思緒,轉頭看向主營帳的大門。
“進來。”
“丞相,剛收到鄭都來的緊急消息。”士兵呈上一個密封的竹筒。
居南一接過竹筒,直接打開,頓時眉頭一皺。
密信上的消息十分簡單,也十分緊急。
鬼靈壑少主已經從鄭都逃往西疆?
居南一微微一頓,銀河?他怎麼在鄭都?他為什麼要去鄭都?
居南一心裏頓時有了答案,心也跟着一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