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由
幻化之術頗耗法力,酒道人暗中回光調息,道:“鄙派簡陋,讓林兄見笑了。.”橫掌一揮,撤了頭頂虛象,林准之半晌才回過神來,道:“活了半輩子,今天才真正開了眼界,真是天外有天。”林飛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大事不妙。”
三人坐下,果聽酒道人說道:“鄙派弟子雖然修鍊接命之術,但也不是真的能夠長生不死,或百多年,或數百年,至多上千年,終會隕命。”林飛聽他一說,心裏已接了一句:“只有烏龜王八才活幾百年,你們不叫凈明派,該叫烏龜派才對。”想到妙處,忍不住笑出聲來。
林准之瞪了他一眼,林飛吐了吐舌,強忍了笑,酒道人又道:“鄙派為了延接香火,不使宗脈湮沒,每隔三十年,都會派出弟子進入塵世,尋找身懷仙根之人,帶回山中傳道,延續宗脈,叫做‘開山門’”頓了一頓,又抬眼去看林飛,林飛心跳得厲害,眼珠亂轉,道:“道長說了半天,口一定渴了,我出去取兩壇酒來喝。”拔腳想走,**剛離凳,已被林准之拉住手腕,道:“坐下,先聽道長說完。”林飛心不甘情不願的又把**粘回凳上,暗叫:“爹已猜到臭道士的來意了。”林准之拉住林飛手腕,卻不鬆開,林飛叫苦不迭。
酒道人微微一笑,道:“林兄施恩於鄙派,正是源於這場瘟疫。瘟疫一起,枯骨盈野,不知多少城池要變成死城,無數生命一夕絕滅。鄙派因為一些原由,只能在段谷;河陽,樂陵三郡尋找傳人,段谷與河陽郡已遭瘟疫蠶食,縱然有少數生命存活,其體質受瘟疫散播的戾氣侵蝕,就是身具靈根,也會喪失。只有樂陵郡,因為林兄御民於外的條令,尚未塗炭。而我派上一次開山門,已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這場瘟疫,使我派數十年內無薪火傳承,必蒙受難以挽回的巨大損失,好在林兄未讓災民入境,總算為我派保留了一絲血脈。掌門師兄臨機決斷,提早打開山門,命我下山,來樂陵郡尋訪身懷仙根之人,充盈本派門庭,林兄大恩,鄙派上下無不銘記。”起身向林准之作揖行禮,林准之慌忙還禮。
林飛聽他說了這一段緣由,心中暗罵:“他***,你們這和抓壯丁有什麼區別,老子流年不利,也成了你們要抓的壯丁。”苦思冥想,要尋求脫身之計,心下盤算:“臭道士的老巢就在郡內,殺了他,烏龜派也還會叫其他人來抓我,只能到其他地方去躲一陣子了,反正陛下已應允我進京做官,老子乾脆就提早兩年進京,去試試京城的油水有多厚。”打定主意,心情立刻大好,又想:“臭道士一時三刻不會離開,我等夜深了再走不遲。”
林准之神色踴躍,道:“道長已尋了幾個弟子?”酒道人掐指一數,道:“已尋了十六個弟子。”林准之沉吟道:“疫情如虎,災民隨時都會入境,道長要抓緊時間才是。”酒道人道:“現在已找到第十七個。”林准之問是哪個,酒道人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含笑去看林飛。
林飛心中突的一下,忍不住要跳起來逃走,林准之按住他肩膀,心中大喜,臉上不動聲色,道:“道長說的,可是我家飛兒?”酒道人笑道:“不錯,令郎根骨奇佳,如果投入仙門,他日成就,定在小道之上。”言語間透出明顯的欣賞和鼓勵,林准之聽得頻頻點頭,目光連連看向林飛,竟難得的含了一絲讚許。他教子極嚴,林飛和他在一起,往往十天半月都難得見他一笑,此時得他嘉許,雖然僅是一個神態,心裏已十分滿足,只覺暢快無比。得意之餘,忽然想到:“這道士好狡猾,他越誇我,爹就越開心,自然就肯送我去烏龜派吃齋念經,他騙來的那十幾個少年,想必也都是被他誇過的。”
他聽着林准之仔細詢問凈明派的內修外務,漸漸倦意湧來,坐在椅上睡去。朦朧中聽見一道聲音:“他母親去世得早,我耽於公務,也很少關心他。請道長日後多加照顧,把他當作親子般看待。”登時睡意全消,驚醒過來,揉了揉眼,只見燈燭昏暗搖曳,四根蠟燭已燒得只剩下兩根,父親和酒道人都望着自己。
林准之輕撫着林飛的頭,和藹的目光中含着濃濃的關切,道:“今晚就不罰你跪了,快回房去睡吧。”林飛極少見父親如此慈祥,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想說的話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迷迷糊糊的出了屋。
走在路上,冷風一吹,思緒頓時活絡過來,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頭,叫道:“哎呀不好,爹要我去做道士,我剛才竟忘了問個清楚。”走了幾步,又喃喃道:“爹肯定不依我,問了也是白問。”忽見左側花卉里藏着一個人影,心下一驚,喝道:“誰!”人影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林飛藉著月色一瞧,見是林雲,不禁問道:“二哥,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林雲道:“屋內的美人蕉枯死了,我過來搬一盆。”站在那裏,只不過來,又躬身去翻挪花草,林飛道:“美人蕉都養在西園,這裏可沒有。”林雲站直身,拍了拍手,道:“出來得急,竟一時忘了,三弟,多虧你提醒我。”林飛心念一轉,想到即將離家,心中湧起一股不舍,道:“二哥,我。”林雲道:“夜已深了,快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說。”林飛暗想:“明天我就走啦,一兩年內你恐怕都見不到我了。”想說幾句敘別的話,一抬眼,林雲已走開了,林飛目送他的背影轉入一條長廊,這才離去。
他回到房后,抬開床板,從夾層內抱出一個小銅箱,取鑰匙打開箱子。箱內用鐵板隔為兩層,左側是幾十個形狀顏色各不相同的瓷瓶,瓶內裝的是他近年煉製的珍貴藥物;右側是一疊新舊不一的銀票,自他八歲積攢至今,已存了三四萬兩。將銀票藏入衣內,又用包袱把幾十個瓷瓶一起包了打好結,把銅箱放回床底夾層,蓋好床板,也不脫靴子,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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