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

棠梨

又忙忙碌碌近半個月,將地里所有糧食都收回來了,周家眾人才鬆了口氣。

將家裏收拾停當,李氏帶着丈夫兒女回娘家去看看老娘去,李氏娘家在西山嶺,離下泉村倒不遠,也就二十里路,平時李氏自己回去用不了一個時辰。

說到李氏的娘家,那也是風光過的,李氏的父親是個舉人,在李姓一族也曾是個人物,可惜體弱多病,不到三十年歲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沒了,留下妻子錢氏和李氏姐弟,所幸除去葯錢和燒埋的花費,還能留下十來畝田地來,不然這孤兒寡母的還不知怎麼活呢!

那時候李氏不到十三歲,弟弟李琦才三歲,能怎麼辦呢,只能跟着母親一起下地做活,這一做就做了五年多,李氏都年上十八了,同村的姑娘她這般年歲的孩子都有了,李氏親事卻還沒定下,一來呢,是錢氏覺得自己閨女怎麼也是舉人家的姑娘,從小也是讀書識字的,她的女婿不說要有功名,好歹也要讀過幾年書,不能隨意許個大字不識的莊戶人家,倒叫人嫌棄學這些個沒用的東西。二來呢,也是李家敗落了,也沒什麼好兒郎來求娶,娶了李氏雖有個舉人女婿的名頭,但也沒什麼實惠,不說李氏一族只出了這麼個舉人,其他的連個童生都沒有,單是娶了李氏就得照看錢氏和七八歲的李琦就夠讓人望而卻步了。

錢氏愁啊,就忍不住向娘家嫂子吐苦水了,可巧,她娘家嫂子就知道有這麼一戶人家在尋摸兒媳婦呢,“……長子早兩年中了舉,在京都求學備考去了,二子已經娶了妻,這回是給第三子相看,別看他家只長子正經上了學堂,其他幾個兒子也都是識字的,據說都是那舉人相公傳授的吶!再說了,他們家人口多,三兒子偶爾來岳家做個活,想來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就這樣李氏阿瑤就成了下泉村周老三房的三兒媳了。

帶這一家老小翻過矮山,下了嶺,便到了。周杏亦步亦趨地跟在李氏身邊,妹妹周梨早就走累了不願意走了,被周金平抱在懷裏。

周雲崇遠遠看見錢氏揮舞着掃把,嘴裏“嘁嘁”的把雞從屋裏趕出來。

“家婆!”周雲崇歡快的跑了過去,幫錢氏把雞趕的遠遠的。

“哎呦兒!我的大外孫子來了,快讓家婆看看,可長高了不少喲!”錢氏歡喜扔了掃把,把周雲崇摟在懷裏好好親香了一番。

“阿娘!”李氏和周金平帶着倆姑娘走上前。

“家婆!”

“阿瑤和女婿來了,阿杏阿梨,來,到家婆這裏來。”錢氏伸手牽了周杏姐妹往屋裏招呼,“快進屋,日頭大得很!”

進了堂屋,倒了茶水,端了果子糕點讓孩子們吃,說了幾句閑話,拉了會兒家常。錢氏就起身要去準備中飯,李氏忙讓幾個孩子自己在堂屋玩,跟着老娘去了廚房幫忙。

周金平在屋前屋後轉悠,看到什麼不得用的物件便拿了工具修一修,周金平性子隨和,什麼人都能處的好,在外面幹活的時候別人也願意教他兩手淺顯的,加上他又聰明學的快,所以他什麼都會一點,雖不精,單做些修補的活還是能夠的。

“阿娘,我帶了些大棗,聽說這東西最補氣血,你時常吃一點。”李氏跟着錢氏進了廚房,把帶來的蓋籃放到灶面上。錢氏早年虧了身子落了病根,有個暈眩的毛病,大夫說是氣血不足要多吃些補氣血的。

“你買這些個東西做什麼,有那個錢還不攢起來,雲崇可都十歲了,再過兩年就能去考童試了,可別虧着我大孫子。”錢氏口中責備着,還是順手把蓋籃拉到跟前,打開來看。

“阿崇考試的錢我們備着呢,他阿爺早就備好了!”李氏邊說邊打開廚房的柜子和裝糧食的瓮查看,在心裏計量着中午的菜肴。

“他阿爺備的是他阿爺的,你們這做人爹娘的什麼都不管?”錢氏把籃子裏的東西一一撿出來,籃子裝的滿滿當當的,半袋子大棗,油紙包的一包紅糖,兩包糕點,一罐子腌的小菜,還有兩條肉,錢氏吃了一驚,瞪了女兒一眼,“拿這麼些東西過來,你自己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沒事兒,阿娘,這是我婆婆給裝的。大棗是開春時大哥託人帶回來的,京都那邊的棗兒便宜,不值當什麼!”李氏不以為意的說,從米瓮里掏了點米出來,又從旁邊的瓮里抓了點豆子高粱蜀黍準備煮雜糧飯吃。

錢氏聽了不高興地拍了李氏一下,教訓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不說這棗兒價值幾何,單是親家大哥這千里迢迢送回來這份心意就很難得了!你還要挑什麼理?且咱們這地界不產大棗,成色這麼好的棗兒少見着呢!你呀你呀!我看你是嫌日子太好過了。”說著還狠狠地點了點李氏的腦袋。

李氏偏頭躲了躲,滿臉抱屈,“阿娘,我知道的,我也是快要當阿婆的人了,這些理兒我哪能不懂呢!以前每回公爹給大哥花錢的時候,還有把家裏的錢都給出去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時候連我那二嫂子那樣的人也擺了幾天臉子呢,更別說五弟媳婦那是連東西都摔打上的,我可從來沒擺過臉色!”

“嗯,你做的對,本來你們嫁過去就是享福的,雖然你公婆和女婿兄弟供親家大哥上學很吃了些苦頭,但那是他們之間的情義。現如今周家有這番光景也是託了人家的福,你若是在心疼女婿,就待他更周全些!別老想些有的沒的,到時候壞了兄弟情誼或壞了夫妻情分反倒不美!”

李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把飯煮上了,就神秘兮兮的湊到老娘跟前,壓低聲音,“阿娘,我婆家大哥說要接了一家老小去京里安居,您說,這事到底有譜沒有?”

“有沒有譜的,你只管聽你公婆相公的就是了!你公婆不是那偏心眼的,你相公呢也不是傻的,無論怎樣,你這日子啊都好過!”

李氏一想也是,再說了,婆家的事,在娘家說破天也下不了結論,便岔過這一節去,轉而問起弟弟來,“阿琦今年準備參加鄉試嗎?”李琦在年前的時候通過了院試,成了每年可以領祿米的廩生,剛好秋試就在今年,算起來,也沒兩個月就要開始了。

“阿琦說今年不去考了,再讀三年,把握大些再去。”錢氏將大棗和紅糖放柜子裏儲存好,兩包糕點拆了封用攢盒裝了拿到堂屋給周雲崇兄妹三個吃,兩條肉都拿出來準備中午做菜用。

李氏看了一眼,有心叫老娘留一塊以後吃,但想想以老娘的性子斷然不肯的,也就罷了,“等三年再考也好,免得太過匆促反而影響發揮。阿琦如今也有十九了,他的婚事阿娘可有章程沒有?”

“我倒想給你弟弟找個讀書識字的,只是這家徒四壁的怎好意思上門求娶,別人家在家千嬌百寵的姑娘嫁過來吃苦頭,誰家捨得?待家裏再攢些銀錢,添幾畝地了再給他說親。”錢氏一輩子講體面規矩,寧願虧着自己也不願失了禮數。

母女一邊做飯,一邊說著閑話家常。

那頭周雲崇帶着兩個妹妹吃了幾塊點心,和父親打了招呼,就帶妹妹出門找以前玩的好的小夥伴玩去了。

周雲崇的小夥伴叫胡林,比周雲崇大兩歲,在西山嶺那是有名的淘氣小子,胡家是獵戶出生,雖在西山嶺置了地安了家,但還是不改老本行,農閑了,胡家的男人就要上山去的,家裏的小子也養的粗糙,像胡林這樣的半大小子,只要農忙時幫忙幹活,平時是完全放養的。

“得虧是快吃中飯了,不然你可碰不着我了!”胡林懶洋洋的走在前頭,也不知怎麼做到的,嘴裏叼了根白茅根,說話還能十分清晰。

“我們去哪兒玩兒?先說好,不去水邊,不上山去,我小妹妹可上不了山。”周雲崇跟着胡林約法三章。

胡林斜眼睨了周雲崇一眼,“你要去我還不願意呢!你上回來不是說沒見過棠梨嗎,帶你們摘棠梨去!你幾時回家?”

“怎麼也得申時以後吧!”周雲崇想了想,阿娘好久沒來家婆家了,肯定要待久一點的,說不準還要在家婆家過夜呢!

“那行,下午你把這兩個愛哭鬼小丫頭放家裏,我帶你上山去。”胡林略帶嫌棄的瞄了瞄跟在周雲崇身後的兩個小尾巴。

小丫頭周杏牽着真小丫頭周梨跟在後頭一臉牙疼,假裝沒聽見。

“我妹妹不是別的小丫頭,她們不愛哭的。”周雲崇認真的糾正。

“那你還上不上山了?”

“去!”

“那就別帶愛……行吧,別帶你妹妹,小丫頭體力不行又嬌氣,到時爬不動山還要送回來,掃興!”胡林被周雲崇盯着改了口。

“就這兒了!”胡林帶這三人兜兜轉轉,在穿過一道密林后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一顆老梨樹,長得很粗壯,大概兩人合抱。胡林三兩下爬上了樹,站在樹梢沖周雲崇喊,“你就在下面接着,我摘了扔下來!”

就這樣,一個摘一個接,一會兒的功夫就摘了一小堆了。

周杏帶着周梨蹲在一旁,把梨子分成兩推,一堆品相好的,一堆品相不好的還有一些周雲崇沒接住掉地上傷損了的。

正摘着,不遠處傳來笑鬧聲,四五個男孩女孩追逐打鬧着跑出林子。

“你們是哪個村的,居然敢來偷我們的梨子!”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手叉腰,做茶壺狀,伸出手指着蹲在梨子堆旁的周杏周梨。

周杏有些懵圈,合著這梨子樹是有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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