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全都給長官紮起
且不說大個子拿着那架望遠鏡監視戰場，看得是眼球酸脹，也不說他偷空指點弟兄們擺弄重機槍，就說程渝回到樅樹林子裏也沒真的去睡覺，而是從繳獲的槍堆里撿了一條嶄新的毛瑟98步槍和一些子彈，帶着王二山和兩名弟兄去了南邊的山頭。.
東南方向，棉花坡的槍炮聲連綿不絕；西北方向，無名小村的生死搏殺還在繼續。正東面，是川軍劉湘嚴密把守的石保溝青石橋；正西面，則是滾滾向東的長江。
這麼看來，程渝和他的103名弟兄是置身死地了。可他並不這麼認為，有繳獲的槍支彈藥和一些乾糧為基礎，有這一片起伏的低山、淺丘、密林為掩護，有伏擊成功士氣正盛的弟兄們，他覺得自己在這場戰爭中可以展現出更大的價值，能夠撈到足夠多的好處，對今後的發展有益的好處。
儘管歷史知識實在淺薄，他也記得很清楚一句話——“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大治蜀未治”。這句話說得就是四川軍閥混戰。身為一名現代軍人，他當然想統一此時混亂的中國，讓這個國家快速強大起來，避免遭受小日本兒的全面侵略，甚至……不過，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此刻要解決的是生存問題，是自己和信任自己的103名兄弟的生存問題。
“長官，你看！”王二山手指山腰處一條隱約可見的羊道。
一名北洋軍士兵左手提着一桿步槍，右手把駁殼槍套按在**外側，急急忙忙地奔向棉花坡。顯然，這傢伙是去北洋第六旅指揮部報告戰況的！
程渝哪能讓吳佩孚得到“敘州方向護**增援部隊已經抵達”的消息？他忙提起步槍，拉動槍栓推彈上膛，緩緩地伸出槍身瞄向那名北洋軍士兵。在他的身邊，王二山等人也紛紛舉槍瞄準。
“砰！”程渝的槍響了，“砰砰！”王二山等人的槍響了。這些個槍聲在四周隆隆的槍炮聲中，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身中數彈的那名北洋軍士兵被子彈的動能推得離開羊道，向山下咕嚕嚕一陣翻滾，卻被一棵碗口大的樹擋住去勢，半掛在山腰上掉了氣，身上的槍支彈藥和或許有的一點財物被趕過去的王二山搜了個乾淨，再被一腳踹到山底的雜草叢中。
程渝收槍起身道：“完成任務，回去休息。”語畢，又心有不甘地學着四川話向王二山等人笑罵：“格老子的，浪費子彈！你們是擔心我打不中吧？他娘的！老子在軍校的時候就是射擊能手！”這句粗話引得王二山等人“嘿嘿”直笑，從北京來的、從天上掉下的、蔡大將軍的朋友、指揮潰兵們成功伏擊的軍官——程渝中尉和士兵之間無形的距離，似乎就在這一罵一笑中消逝無影。
午後，樅樹林裏一派肅穆。
苟文田用鋤頭將周來順墳頭上最後一掊土夯實，悄然站到一邊。程渝捧着用一截剖開的樹樁製成的墓碑上前，雙臂猛地用力，將削尖的墓碑底深深地插進泥土裏，然後立正，摘帽，向刻着“護國英雄周來順之墓”幾個字的墓碑行注目禮。
眾人紛紛仿效，他們能從長官的行為中讀出很多東西，也能看到自己某一天隨周來順而去時能夠享受到的尊重。這種感覺，是這個時代的士兵們極難體會到的。
程渝慢慢地將鋼盔套在頭上，提聲道：“來順兄弟，安息！我，程渝，在此發誓，這仗一打完就去你老家找到你家人，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們的兄弟，你的娘親就是我們的娘親！”說著話，他轉向眾弟兄道：“我建議，從這次繳獲的三百二十個大洋中提出二十個，作為周來順兄弟的撫恤金！今後，犧牲的弟兄都照此辦理！”
一席話說得眾弟兄心窩發暖。在師長那裏，一個兄弟的命僅僅值三個半大洋；而在程長官心裏，一個兄弟的命值二十個大洋，不！不是二十個大洋，在冒死搶回周來順遺體的程長官心裏，弟兄們的命肯定比他的命還重要！跟着身先士卒、渾不怕死的官長，跟着能打勝仗的官長，跟着尊重士兵的官長，當兵的還能奢望些什麼呢？
“長官！我聽你的！”苟文田滿臉通紅，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對頭，死都要跟程長官紮起！”班長李作堂身邊有個弟兄舉槍高呼，他手中的步槍已經從老川造換成新毛瑟。
眾兵紛紛高喊：“給程長官紮起！”
程渝跨前兩步走到李作堂身邊那弟兄面前，高聲說道：“謝謝弟兄們的信任！話，我不想多說，只說兩點。第一，只要有我程渝一口氣，決不讓弟兄們凍着、餓着、窮着！第二，我們今天打仗是為了保護共和國體，今後，我們當兵的還要打仗，那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國家的強盛，是為了雪我華夏近百年遭受的屈辱！讓全世界的人都看看，咱們中國爺們兒是真正的戰士！你們跟着我，我不能保證你們會升官發財，我只能保證，我們的後代會永遠記住我們為這個國家所流的每一滴血汗！”
“好！”苟文田乾癟癟地吼了一句，卻見弟兄們似乎在想着什麼問題，俱都沒有出聲，只好“嘿嘿”乾笑了兩聲了事。
程渝是有心理準備的，弟兄們此時未必能夠了解自己方才那番話，但是，自己還是要有言在先，還是要在今後貫徹始終，否則，這支武裝力量的戰鬥力會被這個世界的諸多物慾所削弱，也許自己也會把持不住，走上一條軍閥之路。畢竟，曾經有很多熱血的、心懷國家的青年軍人，在經歷了無數次血戰之後，卻成為阻礙這個國家統一、富強的絆腳石。
遠遠地，一名跟着大個子在山頭值班的弟兄快步趕來，程渝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3點1刻。再聽聽西北邊小村裏的槍聲，似乎零落了不少。他不等那弟兄前來報告就提聲下令：“全體都有！各自檢查武器彈藥，五分鐘後集合！班排長留下開個小會！”
班排長們圍攏上來，那準備報告的弟兄見狀，乾脆轉身迴轉山頭。
程渝蹲下，撿起一塊石子在地上畫出無名小村周圍的地形和敵我態勢。待班排長們都看清楚了，才丟開石子，用手指點着道：“北洋軍大約一個連的雙槍兵在這裏與我們的援軍打成膠着狀態，此時，誰有援軍誰就能壓倒敵手，哪怕是一個排的兵力也行！因此，我們此去參戰人不在多而在精！”
班、排長們聽明白了，互相打量了一陣后，又看向程渝。
程渝突然有些作難，他不能打擊任何一個弟兄的士氣。他忙拿出在空降軍時的作法，板起臉道：“每個班選出三名槍法好、膽子大，敢拼刺刀的組成一個戰鬥小組，由排長帶隊！立即執行！”
頓時，樅樹林裏亂作一團，又很快恢復平靜。落選的人眼巴巴地看着26個兄弟跟着他們的程長官，大步走向西北邊的小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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