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家出走

五年前。

千棠離家出走了，或許只能說是出走，因為那不算是她的家。

身份證上的姓還沒來得及改，她是落荒而逃的，很多事都顧不上處理，顧琨平不同意她退學，她只和課題研究小組的博導打過招呼，這位沉默寡言的教授把下輩子的話都提前預支了，也沒能改變她退出的決心。

之後，千棠給顧染髮了份郵件，說自己去散心，不用擔心。然後連夜收拾行禮，踏上列車來到南方一個不起眼的城市。

“兩個黃鸝鳴翠柳，你還沒有女朋友，雌雄雙兔傍地走，你還沒有男朋……”

手機鈴聲歡快的響起，但歌詞太扎心，出租車司機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千棠神色坦然地掏出手機，原來的號碼她沒有用了，新號碼目前只有一個人知道。

“萌萌。”

“千棠。”邵心萌估計是在機房上課，聲音壓得很低，“你到了沒有？”

“到了，在車上，準備安頓下來再聯繫你。”

“跟你說啊，我剛上課無意中一回頭，看見你哥在走廊上，他肯定是來找我打聽你消息的，怎麼辦啊？”

千棠一下子坐直了，加重語氣說道：“我說萌萌，你可千萬要扛住，絕對不能見色忘義，要是透露出一個字，你將成為我新號碼黑名單榜首！地位牢固永無解封之日！”

邵心萌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有一種CP叫做棠心，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

千棠還是不太放心，“顧染可不好糊弄，你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對了，這號碼存的啥名？”

“小千千啊！”

千棠氣得直翻白眼，“豬腦袋啊你，這一看就是我嘛，趕緊換掉！”

“那……小萬萬？”

“謝你讓我身價漲了個零，不過能不能換個毫無干係的，不會讓人聯想的名兒！”千棠心累地揉了揉太陽穴，就丫的這智商，對上顧染還不分分鐘被KO，沒有告訴她自己去哪兒真是先見之明。

邵心萌嘟囔，“那我改成連戈吧，換個陌生的名兒估計都想不起是你，肯定直接掛了。”

連戈是有典故的。

當紅影視小天王連弋，邵心萌的新晉“老公”，每次這妞犯花痴時，千棠就故意把人叫成連戈，邵心萌從抗議到妥協最後接受，原因是夢到男神光着上身在田裏一絲不苟地割稻草，勞作的樣子帥到炸裂！

千棠聽說后差點沒笑瘋，這要給連弋知道了，估計得鬱悶一年！

“嘖，就你這創造力還學什麼廣告設計，趕緊退了吧，別浪費學費。”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退學了，全天下都得陪着！”邵心萌窩身縮在電腦後，攏着嘴低聲問：“博士真不打算繼續念了？”

“對，不念了！”千棠回答得乾脆利索。

邵心萌嘆了口氣，“太可惜了，那你的高智商不是浪費了嘛。”

千棠：“妞，你讀書讀傻了吧，高智商難道是為了拿文憑？我就不能幹點有意義的事！”

邵心萌倒抽了口氣，痛心疾首的說道：“冷靜啊千棠，高智商犯罪也是犯罪，作為閨蜜，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走上這條不歸路。”

千棠：“……滾！”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放兜里，看向窗外不斷閃過的陌生風景。

顧染去找邵心萌，應該是看到那份郵件了。關於退學的事，養父顧琨平不同意，千棠可以條縷分析地和他講道理，但顧染在她心裏是不同的，為了這事，他還特意請假來學校找她，諄諄勸導了一上午，說要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可以先辦休學，直接退學太不理智。

千棠內心非常煎熬，一方面她不想讓顧染失望，但同樣的，她絕不可能再繼續攻讀博士，兩方無法周全的情況下，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逃為上策。

“到了。”

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報了一個遠超路程的價格。

沒辦法，從火車站打車就是這樣，不打表直接報價，愛走不走。

千棠懶得計較，付了車費，從後備箱取出行李箱，看向面前的重水實驗高級中學。

根據事先了解的，這是當地一所私立中學，雖然生源和升學率不如重水市第一中學，但有着一流的設備設施，注重學生髮展多樣性，強化特長生，新學期還開設了加強實驗班，並大力引進一批優質師資，打算在升學率上超越市一中。

學校大門修得高大氣派，下面是排長長的電動護欄，上方掛着一溜紅燈籠，寫着“新學期新氣象，做最好的自己”的紅色橫幅拉得筆挺直板。

做最好的自己。

千棠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嘴角勾了勾，朝大門走去。

門衛從窗口伸出個腦袋，“等等，你幹什麼的？”

千棠笑得很友好，“你好，我是新來的老師，今天來報道。”

門衛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被她這一笑晃了眼，呆了呆才記起職責，瞄向她身側的行李箱，質疑道：“老師？這都開學半個月了，你不會是哪個班逃學的學生吧。”

唉－－面相嫩也是種麻煩，早該化個妝再來的。

千棠無奈地將長發別在耳後，掏出身份證遞過去，“我找教務處的楊興華老師。”

顧千棠，22歲，文城戶口。

門衛這才相信她不是中學生，回屋打了教務處電話，確認有這麼回事後將身份證還給她，語氣驚奇，“你還真是老師，剛畢業吧，教哪科的？”

“數學。”千棠笑笑，“那個，教務處怎麼走。”

“哦，你從這邊穿過操場一直走到底，看見那個鐘樓沒有，就那棟，三樓。”

“好的，謝謝。”

千棠拖着行李箱進了學校。

門衛看着她的背影嘖嘖稱奇，為了提高升學率，學校的老師都是精挑細選的，沒有經驗的一概不要，這女孩看起來那麼年輕，也就剛畢業的年紀，教歷史政治音樂還湊合，數學這種挑大樑的主科，怎麼想都不靠譜，莫不是走後門來的吧！

這會兒是上課時間，操場上除了上體育課的班級沒其他人，走廊也空蕩蕩的，鐘樓很顯眼，千棠沒費什麼勁兒就找到了教務處。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找楊興華老師。”

辦公室里坐着幾個人，聽到敲門聲紛紛看了過來，最裏面站起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你是來報到的顧老師？”

千棠將行李箱靠在門邊，笑道：“我是顧千棠。”

楊興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十分明顯地皺了下眉頭，語氣也透着冷淡，“進來吧，我們裏面談。”

說完，拿起桌上一份檔案袋，轉身走進裏面的會議室。

千棠勾了勾唇，心裏早就有了準備，也並不在意對方的態度。

進去坐下后，楊興華用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杯水。

“你的資料黃副校長已經給我看過了，15歲考上大學，20歲成為最年輕的腦科學博士，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他話鋒一轉，往後靠去，“我不太明白，你應該還沒有畢業吧，為什麼會選擇到我們學校當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