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面具
兩人面對面地站着，司吾良坦然地打量她，眸子停在肩膀上。
這個動作被近距離放大，蒙多多的心砰砰直跳，也佯裝無事一般打量起他。
眼前的司吾良神色平靜，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襯衣，黑色的修身馬甲。
馬甲右邊胸口靠上的位置，掛着一個服務員的名牌，上面的名字是“阿良”。
蒙多多失神片刻，抬頭問：“你、你在這兒…做服務員？”說罷，就有些後悔。
她這麼問，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司吾良卻沒有顯出半絲尷尬，點了點頭：“嗯。”
蒙多多“哦”了一聲，抬手指了指空氣：“我、我是來取車的。”
司吾良沒說話，也沒好奇她取個車怎麼又來這邊了。
蒙多多雙手放在身前，不住的搓捏手掌。
你為什麼會來這邊做服務員？
為什麼打戰隊經理？
是因為打經理被下放二隊嗎？
下放二隊是警告還是當真的？
你還會打職業的，對嗎？
蒙多多內心有上千條疑惑，卻一個也問不出口。
司吾良似乎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兩人就那麼面對面的站着。
身後的喧鬧聲再度響起，“涼神”的呼聲此起彼伏，莫涼似乎又贏了。
就在蒙多多手足無措甚至不知該說什麼時，一個男生從側面跑了過來。
男生的個頭跟蒙多多差不多，長了一張稚氣的小尖臉，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圓框眼鏡。
“阿良，幫你拿到報名表了…這是，你朋友？”男生晃了晃手中的A4紙，又看向蒙多多。
蒙多多衝他點頭微笑，注意到這人的穿着跟司吾良一樣，胸前也掛着一個名牌，上面的名字是“阿水”。
“你好，我是…”蒙多多說著，微不可見地瞥了一眼司吾良，“司神的粉絲。”
阿水先是一驚，又單純地笑起來：“哈哈，你好，我也是…司神的粉絲…嘿嘿，對了，你不就是剛在舞台上solo的女孩嗎？挺厲害的！”
蒙多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就是瞎玩的，不厲害。”
阿水擺了擺手，說：“你也太謙虛了，差一點就把莫涼那小子干翻了，還瞎玩…反正比我厲害呢。”
蒙多多不知說什麼，司吾良卻開了口：“很多人都比你厲害。”
阿水的臉有些發紅，“哼”了一聲，拍着司吾良的背，說：“還愣着幹嘛呀，快填表吧，一會兒報名就截至了。”
司吾良垂眸看了一眼報名表，並沒有動作，轉而問道：“確定有獎金？”
阿水十分肯定地點頭道：“確定，單日的solo-king有一萬元獎金，七天後總決賽solo-king的獎金有十萬呢！”
司吾良抿了抿唇，似乎在考慮。
阿水從口袋裏拿出筆，遞給司吾良：“哎呀，快寫吧，你不是說缺錢用嘛，這多好的機會啊。”
司吾良接過筆，點了點頭，去到一旁的休閑椅上填寫起來。
蒙多多一時有些猶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過，她起碼知道男神急用錢，是想要跟IHG解約嗎？
但是做服務生，很難短時間攢夠違約金，就算能碰上類似今天的這種線下比賽，也不可能每日都有呀，而且戰隊的違約金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蒙多多正想着，阿水突然掏出手機，湊到她跟前：“美女，加個微信唄。”
蒙多多尷尬地笑了笑，想要婉轉的拒絕。
阿水見她沒什麼動作，又說：“哎呀，咱們都是司神的粉絲嘛，以後可以組隊開黑呀，我亞索賊溜哦。”
蒙多多猶豫了一下，正準備拿手機，坐在休閑椅上的司吾良突然抬頭，沖她招了招手：“你來。”
蒙多多舒了口氣，如獲大赦地沖阿水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口袋，快步走到司吾良身邊：“怎麼了？”
司吾良看了一眼阿水，指着報名表上的姓名和聯繫方式，說：“這兩項，你來填。”
“我填？”蒙多多指着自己的鼻子，皺了皺眉，“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上台的人是你，對吧？”
司吾良點了點頭。
蒙多多回頭看了一眼舞台區，邊寫邊說：“可是，那邊應該有不少人能認出你來。”
阿水又湊過來，手裏變戲法似得拿出一個小丑面具：“別擔心，有這個呢！我剛從包間拿來的，人家都有蒙面唱將，咱們也可以來個蒙面solo-king不是。”
司吾良看了一眼那個小丑面具：“太丑了，換一個。”
阿水整個臉都皺起來：“大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功夫嫌面具丑？不想要獎金了？”
司吾良抿了抿唇，很不甘願似得，皺着眉將面具接了過去。
“這就對了嘛。”阿水笑起來，拿起蒙多多填好地報名表，揮了揮手，“我送過去啊，你熱熱身，應該還有兩三個就到你了。”
司吾良坐在椅子上，修長的腿隨意地伸着，左手反覆地摩挲着那個小丑面具，面上卻看不出情緒。
蒙多多搬了另一個椅子坐下，小聲道：“不熱身嗎？”
司吾良疑惑得“嗯”了一聲，抬頭看她，說：“又不是打拳。”
蒙多多抿了抿唇，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
想了想，蒙多多又說：“他有一個習慣，每次釋放技能消耗，接平A的時候，會習慣性地靠右邊移動一下身位。”
“嗯。”司吾良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舞台區的大屏幕：“謝謝。”
“不用。”蒙多多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司吾良應該早就發現了吧，剛才他還說，莫涼的點燃比自己早了一點…
唉，果然是個沒出息的！
蒙多多止不住地鄙視自己。
怎麼見着男神，話都說不好了呢？平日裏不是騷話挺多的嗎？
蒙多多，你也太慫了！
“他還有個習慣。”司吾良突然開口。
蒙多多抬眸，蹙眉看他，眸子裏滿是疑惑。
“其實跟你說得那個習慣有關，他是用右鍵平A的。”司吾良說得時候，右手的食指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
蒙多多即刻領悟，怪不得她總覺得莫涼會莫名走位呢。
這時，阿水跑回來叫司吾良去備場。
司吾良便將面具扣在臉上，邁着雙條大長腿往前走。
蒙多多也跟在他身後，心裏對近距離看男神solo充滿了期待。
司吾良去到備場區，蒙多多就站在台下，找了一個靠近舞台區的角落站着。
阿水湊了過來，笑着說：“怎麼樣，是不是見着偶像特激動呀？”
蒙多多笑了笑，說：“激動…不過，更多的是緊張吧。”
阿水“嘿嘿”地笑起來，遞過來一罐子飲料，說：“我剛聽他們說，你是個主播呀？”
蒙多多點頭道：“對呀。”
阿水先開了飲料，喝了一口，又問：“播什麼？化妝還是唱歌？”
蒙多多將飲料拿在手裏，並沒有打開，說：“就播玩LOL呀，我主玩打野。”
阿水剛又喝下口飲料，聽到蒙多多的話，愣是嗆住了，忙捂着嘴說：“真的假的？”
蒙多多笑着點了點頭，從包里拿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阿水說了句“謝謝”，接過紙巾擦了擦嘴，激動地說：“怪不得你能跟莫涼那小子打得有來有回呢…女孩，還玩打野…可以可以，太厲害了…哈哈，以後有你和阿良帶我，還愁上不了分嗎，哈哈哈哈…”
蒙多多看他笑得開心，好奇地問了句：“你真是司神的粉絲嗎？”
阿水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你也知道，那小子哪會有什麼粉絲呀…我不是說你不是啊…反正，你也知道，他根本不會經營什麼粉絲不粉絲的。”
蒙多多點了點頭，微博小號是司吾良後援團副團長的她，對這個是深有體會。
阿水又喝了口飲料，說道：“其實我跟阿良是初中同學，只不過他和顏星初中畢業后就去了青訓隊，我嘛…嘿嘿，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這不是…只能來當服務員呢。”
蒙多多沒想到阿水會跟自己說這些，高中畢業確實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而司吾良初中畢業就去了青訓隊，雖說青訓隊也會安排文化課，但更多時候還是以訓練為主。很多青訓隊出來的人，除了打職業這條路，根本做不了別的。
若是在打職業期間，有成績、出了名，可以退役做主播，或者依靠之前賺的錢做小生意，可如果沒有成績的話，恐怕更難在社會立足。
蒙多多看了一眼備場區的司吾良，司吾良正在活動手指，不由得心下一軟。
其實，司吾良也明白這些吧，所以才會在急用錢的情況下，跑來當服務員。
阿水看她半晌不說話，苦笑道：“你可別是看不起我吧？”
蒙多多連忙搖頭道：“沒，憑自己的雙手掙錢，哪有人有資格看不起你呀。不過…你年紀還小呢，沒想過去成人大學或者學門手藝什麼的？”
阿水擺了擺手，說道：“哎呀，成人大學什麼就別提了，我們那兒就是個小縣城，家人覺得早出來掙錢就是本事了…不過我正打算跟人學廚呢，以後說不定能開個小餐館什麼，嘿嘿。”
蒙多多笑了笑，起碼這個阿水是一個有打算的人，這就挺好。
她正想問阿水要不要自己幫忙介紹個師傅，猴神從一邊走了過來：“多多，還沒走啊？”
猴神背着個挎包，手裏拿了罐飲料，沖一旁的阿水點了點頭。
蒙多多看清來人，笑道：“嗯，我朋友也報名了呢，想看看。”
猴神朝備場區看了一眼，問道：“是那個戴面具的？”
蒙多多點頭：“嗯。”
猴神提了提挎包，問道：“你朋友很強？”
蒙多多毫不猶豫道：“嗯，超強。”
猴神略顯驚訝地“哦”了一聲，笑道：“能讓你這麼看好的人…我也得看看了。”
說著，回頭對另外一邊準備離開的黃大仙等人招了招手：“你們先去餐廳，我一會兒過去。”
黃大仙遠遠地點了點頭，又跟蒙多多招了招手，才跟其他人離開。
三人就站在角落裏，莫涼又贏了一局，坐在電競椅上百無聊賴地抻腰。
下一個就是司吾良上場了。
面對帶着小丑面具的司吾良，主持人的介紹也特別簡單：“最後一位挑戰者是一位神秘路人，有請…”
司吾良上場后，並沒有跟觀眾打招呼，而是直接坐到了位置上。
莫涼側頭看了他一眼，正想說什麼騷話，卻正好看到舞台旁邊站着的蒙多多。
其實蒙多多身邊還有猴神和阿水，但莫涼只記得她。
因為她剛跟自己對局的時候，還蠻挺厲害的，而他正好喜歡玩遊戲厲害的女孩。
此時，阿水不知從什麼地方拿了兩根熒光棒遞給蒙多多。
蒙多多手裏拿着熒光棒，僵硬地揮動兩下，沖台上喊了句：“加油！”
她的聲音不大大小，瞬間就被其他人的聲音蓋過去了。
但她站得位置很靠近舞台，確切地說，很靠近司吾良。
那句“加油”雖然短促，但台上的司吾良和莫涼都聽到了。
司吾良下意識地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蒙多多整個臉都紅了起來。
還好，燈光已經暗了下去，司吾良應該看不到她臉紅…
莫涼則忍不住“嘁”了一聲，他當然不會以為那個女孩是在給自己加油，那就是在給這個蒙面小子加油了？
這是被自己打敗，叫了男朋友上來報仇的？
莫涼的嘴角露出一絲嘲弄。
他側過身子，在聚光燈還沒落下時，近距離地在司吾良身邊說了句：“兄弟，輸了脫褲子，還是把女朋友讓我？”
司吾良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那雙眸子露在外面，在黑暗裏熠熠閃光。
司吾良看了一眼莫涼，面對這麼幼稚的挑釁，眼神里沒有顯出絲毫波瀾。
莫涼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說的是舞台旁拿着熒光棒加油的女孩：“你女朋友遊戲玩的可以，但我剛才是讓她的，你…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司吾良沒理他，但是放在鼠標上的手指，不自主地抬了一下。
莫涼嗤笑一聲，重新坐好。
待聚光燈落下，莫涼拿起耳機，卻聽身邊的蒙面小子說：“我選復仇之矛，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