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父異母
蒙多多回頭,就看蒙母披着外套走過來:“媽?!媽,你沒事吧?”
蒙母擺了擺手,說:“沒事,死不了。”
“哎呀,你起來做什麼啊?快去躺着休息去。”蒙父連忙走過去扶住蒙母。
蒙母推了一下蒙父,站直了身子,說:“我沒事,這醫院我是住不慣的,醒了就難再睡著了。”說著,轉頭看向蒙父,“老頭子,我問你呢,那家人就沒過來一個看看倆孩子的?”
蒙父抿着唇沒說話,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蒙母扯出一絲冷笑,拍了一下蒙多多的手,說:“多多啊,那你明天過去,把他們給我攆走!”
蒙多多一愣,又見蒙母轉頭跟蒙父抱怨:“我就說那家子人不是什麼好的,你倒好,還讓他們住咱們家的小公寓裏去了。”
蒙父有些不贊同地說:“哎呀,畢竟是小良的叔叔啊,而且還有個半大的孩子,都不容易啊。”
蒙母轉過頭去,並不理會蒙父的話。
蒙多多拉了一下蒙母,小聲道:“媽,您別生氣,先跟我講講是怎麼回事吧,您怎麼嚇着了?”
蒙母嘆了口氣,說:“具體怎麼回事,我們誰都不知道。只是小靜跟我們一起上樓,看到了那家人,然後整個人都不對了,瘋野似得往安全門跑,我和你爸拉都拉不住啊,這要不是小良趕到,我和你爸怎麼可能追得上啊…”
蒙多多想像了一下蒙母口中敘述的場景,皺眉道:“那司吾良的傷,就是追小靜的時候摔的?”
蒙母閉了閉眼,說:“小靜是往樓頂跑得,差點就要摔到天井裏去了,要不是小良攔了一下…小靜說不定就摔死了!結果呢,那個四叔一家人,到現在也沒一個過來看看倆孩子的。”
蒙多多怔住了。小靜往樓頂跑,是要…跳樓嗎?!
蒙父把蒙母攬在懷裏,大手不住地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先別說這個了,倆孩子都沒大事,就算是萬福了。”
蒙母轉頭道:“還沒大事?且不說小靜的病情,你瞧瞧小良那孩子,半個身子都打上石膏了,還沒大事呢!”
蒙多多回神,張口道:“媽,您別對我爸發火了,又不是他的錯。”
蒙母長長的嘆了口氣,捂着心口說:“我哪是對你爸發火啊…我是…唉,心裏悶的慌。”
蒙父好脾氣地拉起她的手,說:“好了,咱們先回病房,你這身子不能想太多,走了,回去休息。”
“我不躺了,醫院的床我是真住不慣。”蒙母堅持地說,轉頭又看向蒙多多和莫涼:“要不你們倆留在這邊看着小良,我和你爸去小靜那邊看看去。”
蒙父嘆了口氣,說:“放心吧,我剛從小靜那邊回來,醫生給她註冊了鎮靜劑,睡過去了。”
蒙母愣了愣,站在那兒也不說話。
莫涼朝前走了一步,說道:“阿姨,要不您和叔叔先回家休息,我和多多留在這邊,您身體不好,就別跟在這邊熬了。”
蒙多多也走上去纏了蒙母的胳膊,說:“是啊,媽,你和我爸先回家吧,我和莫涼在這邊就行了。對了,李夢羽喝了點酒,在咱們家住呢,應該就在我卧室睡了,你們不用管她,她明早起來了再跟她講我們倆在醫院吧。”
蒙母猶豫再三,最終也只得同意了。
蒙多多和莫涼送二老走出醫院,看他們叫了車才往回走。
莫涼一邊走一邊哼着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小調,半晌,停下腳步,拉住有些晃神的蒙多多:“這事是不是得通知一下教練和領隊他們?”
蒙多多回神,抬頭看了一眼黑壓壓地病房樓,心情莫名的壓抑。
她抿着唇,半晌才開口道:“明天早上再說。”
夜色沉沉,黑緞般的夜幕,讓這個春天的夜晚顯得格外涼薄。
蒙多多和莫涼先回到了司吾良的病房,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蒙多多去了樓上司吾靜的病房。
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尚早,但蒙母和蒙父已經過來了。
“爸,媽,你們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蒙多多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司吾靜,好像還沒醒。
蒙父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你媽不放心你們幾個孩子在這兒…你昨天也沒睡好吧?”
“我還好。”蒙多多說:“小靜還沒醒?”
“剛醒了一會兒,我們來的時候,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蒙父說:“這是剛吃了葯,又睡過去了。”
蒙多多“哦”了一聲,揉了揉頭。
“沒睡好,就得吃好。”蒙母走過來,把一個保溫餐盒遞給蒙多多:“吃吧,你爸煮的粥,還有包子…你吃完,還有兩份,給小良還有你那個朋友送過去。”
“好。”蒙多多吃了一個包子,喝了兩口粥,便起身拿了另外兩份早餐下樓。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司吾良已經醒了,正跟莫涼在說什麼。
蒙多多推門而入,笑着說:“你們都醒了?”
床上的司吾良無法起身,只能轉動脖子,一雙眼睛依然清澈,卻又掩飾不住底下的那層疲憊。
“你們餓了不?我爸做的早餐,給你們拿來兩份,吃點吧。”蒙多多把兩份早餐放在了桌子上。
莫涼立馬跳起來,拿了一份,說道:“哇,叔叔真好,我還真是餓得不行呢。”
蒙多多笑了笑,拿了另一份問司吾良:“你也吃點嗎?”
“我還不餓。”司吾良搖了搖頭,又問:“小靜怎麼樣?”
蒙多多聽着他嘶啞的聲音,心裏沒由來的一抽,把早餐放了下去,轉身倒了一杯水遞到司吾良嘴邊:“那先喝點水吧…我剛從小靜那邊過來,她沒什麼事,醫生給她開了新的葯。我媽和我爸也來了,在那邊陪她呢,你放心好了。”
司吾良抿了一口水,點了點頭,說:“謝謝。”
“卧槽,教練他們好像到了,我下去接一下啊。”莫涼連忙又塞了一個包子,一手又拿起兩個,飛快地沖了出去。
蒙多多盛了一碗粥,拉了板凳坐到病床邊:“吃點吧,我爸自己煮的。”說著,勺子已經伸到了司吾良的嘴邊。
司吾良尷尬地扭了一下頭,最終還是含着勺子吞下一口。
吃了幾口粥,司吾良看着背身收拾餐盒的蒙多多,張了張口,說:“你…什麼都不問嗎?”
蒙多多輕笑一聲,轉頭過去,沖他笑了笑,說:“想啊,但是要我怎麼巧妙地提問,又不傷害到你,這樣高明的提問技術,我還沒有學會呢。所以就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就好。”
說罷,她又背過身,繼續收拾餐盒,故意提高了聲音道:“對了,一會兒教練他們來,我會請半天假,去江陵公寓把你…四叔一家攆走。”
良久都沒有等到司吾良的回應,蒙多多轉身去看,只見他仰着頭,雙眼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你聽到我說的了嗎?”蒙多多問。
“嗯。”司吾良出聲:“好。”
話音剛落,莫涼帶着白朗和司徒宮月來了,三人進門就涌到了司吾良身邊。
司徒宮月的表情稍顯凝重,其實他很想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但之前莫涼已經說了個大概,看樣子是家庭內部糾紛,如果司吾良不提,他好像也不好多問。
反倒是白朗,似乎並沒有因為司吾良受傷而發愁,反而樂呵呵地敲着司吾良胳膊上的石膏,拿出了手機:“你這樣子可真是少見,我得拍張照片給蘇哲發過去。”
莫涼興奮地跳過去問:“教練,為什麼要給蘇哲發?是那個RUG的蘇哲嗎?”
“嗯,對啊。”白朗笑道:“蘇哲一直把這小子當作對手來看待的啊,所以讓他看看司吾良現在的慘狀。”
司吾良舒出一口氣,閉着眼說:“無聊。”
“哈哈哈哈,那我也拍一張…”莫涼拿出手機也湊過去亂拍一通。
蒙多多待他們鬧騰完,拍了一下白朗的肩,說:“教練,我上午想請半天假。”
白朗轉過身,歪着頭問:“有事啊?”
“嗯。”蒙多多點頭,不欲多說。
白朗也很乾脆,點頭道:“好,下午兩點前回基地,別遲到。”
“嗯。”蒙多多轉身把收拾好的保溫餐盒重新裝到袋子裏。
莫涼想到昨天晚上蒙母說的話,連忙走過去,小聲問道:“要我跟你一起去不?”
蒙多多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你自己行嗎?”莫涼有些擔心道。
蒙多多揮了揮拳頭,又佯裝踢了一下腿,說:“你覺得呢?”
莫涼連忙往後躲了一下,笑道:“呵呵,可以…絕對可以。”
蒙多多沒多逗留,上樓跟父母說了一聲,便打車回家。
她原本只是要回去拿小公寓的備用鑰匙,沒想到李夢羽竟然還在她家沒走。
結果,被李夢羽纏着問了很多問題,蒙多多也沒多說,只說要把公寓裏住的人攆走。
“哎呦,那不就是對戰極品親戚嗎?這我最在行了,我跟你一起去。”李夢羽自告奮勇地陪同前往。
蒙多多無奈地說:“你以為演戲呢?”
“哎呀,你一個人對三個人我不放心,走吧,我開車。”李夢羽晃着手裏的車鑰匙說。
蒙多多想了想,她自己開車確實有點慢,便點頭同意了。
李夢羽開着車一路疾行,半小時不到就抵達了江陵公寓,兩人從地下車庫乘電梯上樓。
到了樓層后,蒙多多把備用鑰匙拿出來,打開了之前司吾良住的那間公寓。
門口的小玄關處擺着三雙鞋子,客廳的地攤上東一堆、西一堆的衣服,亂得不成樣子。餐桌上零星地擺着幾個白色飯盒,沒吃完的飯菜就那麼敞開着,弄得滿屋子都是油膩膩的味道。
李夢羽嫌棄地把門口的鞋子踢開,半捂着鼻子說:“我的天啊,怎麼弄得這麼臟…”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穿着紅色布衫的婦女從卧室走出來,右手邊還拉着一個滿臉不高興的小孩。
蒙多多一眼就認出來,那小孩就是之前偷跑過來的司諾。
“還說你表哥有錢呢,有錢就住這麼小的房間啊?真是的,床那麼小,都不夠睡的。”紅色布衫的婦人邊走邊抱怨,突然看向門口。
她揉了揉眼,再度確認門口站着兩個女孩時,不由得大叫道:“你、你們是誰啊?怎麼能進到我們家了?”說罷,又轉頭沖卧室里吼,“老四,你快起來啊!”
蒙多多皺着眉,抱起胳膊,大聲道:“我是這個房子的業主,請你們馬上離開。”
話音剛落,卧室里又走出一個只穿了四角褲的男人。
“大清早的吵吵什麼呢?!”男人揉着頭皮,點了一根煙。
他的頭髮油膩地黏在頭上,一縷一縷的,牙齒因為常年抽煙,有很明顯的黑黃。
“我是這個房子的業主,請你們馬上離開!”蒙多多再度重審道,只是這次,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婦人擺着胳膊,扯着嗓子說:“哎呦,你這小姑娘是怎麼說話的?這是我們家侄子的房子!”
蒙多多剛要張口什麼,就見李夢羽抱着胳膊超前走了一步,冷笑道:“呵,老阿姨,誰告訴你這是你家侄子的房子啊?你家侄子也只是租客好不啦?”
“你倒是說句話啊?”婦人沖男人吼。
男人眯着眼,將蒙多多和李夢羽上下打量了一番,吐出一口濃煙來:“小妮子,你們說這房子是你們,有證據嗎?”
李夢羽笑道:“哎呦,這位大叔,您這話說的…這又不是古代,誰還敢佔地為王啊?是不是還得把房本拿出來給你們看,你們才信呀?”
婦人用力地拽了一下司諾,氣道:“你不是說,這是你表哥的房子嗎?”
司諾斜眼看了一眼蒙多多,嘟着嘴說:“我上次來,就是住的這兒啊!”
“那你見過她們嗎?”婦人偷偷指着門口的兩人問。
司諾伸出手,指向蒙多多:“那個個子高的女人是表哥對象。”
“嘁——我說呢…”婦人直起腰,衝著門口說:“你是阿良對象,那好歹也得叫我們一聲叔叔嬸子…”
蒙多多拿起手機,啪啪啪的按了三下:“喂,110嗎?我要報警,這裏是江陵公寓,有人強行進入我家…”
婦人見狀,立馬撲過來要搶手機。
蒙多多閃了一下,躲開了婦人。
婦人扭頭道:“哎呦,你這是要幹什麼啊?怎麼還報警了?你這丫頭真是…”
“無論我跟司吾良是什麼關係,這都是我家,請你們馬上離開。”蒙多多揚了揚手:“否則,我就報警。”
男人超前走了一步,開口道:“我說你倆小妮子…”
李夢羽叉着腰打斷道:“大叔,您別一口一個小妮子的叫行不啦?我們還有事呢,沒功夫在這兒跟你們閑扯,快收拾東西走人吧。還真是沒見過你們這種強佔人家房子的呢…”
婦人走到男人身邊,拽着他的胳膊說:“老四,你倒是說句話啊!”
男人看了一眼蒙多多和李夢羽,轉頭甩掉婦人的手:“說什麼?又不是自家的房子…收拾東西,走!”
只見男人大手一揮,直接回了卧室換衣服。婦人回頭看了一眼,立馬拉着司諾跟了進去。
司諾死命地往外撐着身子,嘴裏直嚷嚷:“我不!我不走!我就要留在這裏!”
“別吵吵了!再吵吵就把你一個人扔外邊,讓人販子拐了賣山溝里!”男人的聲音傳來,司諾也不敢再鬧,乖乖地讓婦人給自己穿衣服。
不一會兒,婦人先從卧室走出來,還不住地回頭沖卧室里的男人說:“哼,我就說那臭小子是個沒良心的,連自己爹媽都不管了,還會理會你個四叔?嘁,什麼狗屁東西!”
李夢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老阿姨,你們能不能快點呀?”
婦人一聽,立馬站得像是一隻隨時備戰的雞,抖着身上的羽毛吼道:“哎呦,這麼多東西呢,一時半會兒怎麼收得完啊?這大城市的小姑娘就是不會做人,阿良也是瞎了眼,怎麼找個這…”
李夢羽立馬說道:“老阿姨,到底是誰不會做人啊?這是你們家嗎?你們還有理了呀?而且誰說她是司吾良對象了?你兒子才多大,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這時男人已經換好了衣服,剛好從卧室走出來,聽到這話,也只是瞥了一眼婦人,說道:“快點收拾吧!”
婦人“哼”了一聲,嘟囔道:“嫁給你可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男人像是沒聽到一般,徑直走向門口。
蒙多多和李夢羽立馬側過身,讓他出去。
只見男人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依着牆繼續抽煙。
婦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罵罵咧咧地嘴碎,末了還說了句:“想不到那死丫頭在這兒呢?一定是那死丫頭在你侄子面前說咱們壞話了,真是白養了她那麼多年…要我說,當初就該掐死她!”
“說夠了沒?!”男人把煙頭丟在地上,用力的跺腳道:“說夠了就趕緊走!還不夠丟人嗎?!”
婦人把剛收拾好的幾個包袱丟在地上,扯着嗓子吼:“丟人丟人,丟的也是你司家的人!”
“啪——”的一聲,男人快步走到屋裏,一巴掌落在了婦人臉上。
“說夠了沒?!”男人就那麼看着婦人。
婦人捂着自己的半邊臉,開始落淚。
司諾連忙跑過去,小聲地趴在婦人耳邊勸慰。
蒙多多抱着胳膊說:“麻煩你們要打人到外邊打,這是我家。”
男人扭過頭,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着蒙多多。
蒙多多反而沖他笑了笑,說:“麻煩,請快點,我不想再打一次110了。”
男人“哼”了一聲,伸手把婦人拽起來,又把地上的幾個包袱都拎上,轉身出了門。
婦人也捂着臉站起來,跟在男人後面走了出去。
司諾一直跟在婦人身邊,眼眶噙淚,臨上電梯還轉過身沖蒙多多吼:“你是個壞女人!”
蒙多多看也不看一眼,拿出手機叫了保潔工上門打掃房間。
李夢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這都些什麼人啊?司吾良的親戚?”
蒙多多點了點頭,說:“說是他四叔一家。”
李夢羽欲言又止地看向蒙多多,說道:“多多啊,剛才那女的說的‘死丫頭’不會指的是小靜吧?”
蒙多多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用理會的。”
兩人等到保潔工來,把鑰匙給到了物業,然後下停車場走人。
李夢羽的車駛出地下車庫,蒙多多扣好安全帶,側目往門口看了一樣。
司諾和那個婦人正蹲在江陵公寓的保安室門口,而那個男人正在跟保安遞煙,不知道在說什麼。
“多多,送你去醫院,還是回家?”李夢羽拍了一下蒙多多。
蒙多多回神,看了一下時間,說:“沒時間了,直接送我去基地吧。”
李夢羽一路上都在調侃剛才的“四叔一家人”,但是蒙多多對這個話題興緻缺缺。
兩人沒說幾句,李夢羽又問:“對了,司吾良這受傷了,你們接下來的比賽要怎麼打啊?”
蒙多多嘆了口氣,雙手交叉地放在自己腿上。
她的手指不住地輕輕摩挲着,說道:“教練和領隊早上已經去醫院看過了…看他們那個樣子,應該能討論出對策吧,而且我們隊裏還有一個替補AD呢,雖然可能不會像之前那麼順利,但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替補AD?水平行不行呀?”李夢羽說著,又笑道:“哎呀…算了,反正我也不懂你們那些,不過我可告訴你,你這段時間還是小心着點,我剛才看那個女的還是小孩可不簡單,那表情恨不得吃了你呢。”
“呵,理她那麼多呢。”蒙多多說著,閉上了眼,說不出自己當下的心情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回到基地的時候還沒到一點,蒙多多先回了自己的寢室,稍稍躺了一會兒。眼看快到訓練的時間了,才起身洗了把臉下樓。
莫涼也已經回到基地,平日裏亂鬨哄地訓練室顯得有些異常沉默。
令浮生見着蒙多多,立馬把她拉到一邊去:“多多姐,良哥是真的受傷了嗎?很嚴重嗎?”
蒙多多點了點頭,說:“嗯…摔着了,說不上嚴重,但…要休息。”
這時,白朗推門而進,看到蒙多多后,沖她點了點頭,又拍着手說:“幹什麼呢?都不訓練了?!”
“教練…”大家都回頭望向他。
“好了,不就是司吾良受傷了嗎?又不是什麼大事!難道你們沒有司吾良就不會打遊戲了?!”白朗環視一周,大步走到肖志身邊,按着他的肩說:“司吾良的手受傷了,就算拆了石膏,短時間內也無法完全康復,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要辛苦你了,肖志…”
肖志張了張嘴,在眾人注視下,有些臉紅,口齒也有些不清了:“教練,我…我…”
白朗笑着搖了搖頭,說:“先不說別的,從今天開始,你每天至少要跟小生雙排十局,磨合一下。”
肖志本想說什麼也忘了,見白朗直直地盯着自己,半晌只擠出一個“好”字。
白朗“嗯”了一聲,大手一揮,道:“好了好了,都別愣着了,先去rank找找手感,晚上有訓練賽啊。”說罷,又走到蒙多多身邊,“多多啊,你跟我來一下。”
蒙多多跟着白朗走出訓練室,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沒什麼心思,就連平時最認真rank的葉無道都情緒低落地盯着電腦屏幕發獃。
兩人走到別墅外,順着小花園轉圈。
白朗抬頭,衝著訓練室的方向努了努下吧:“你也看到了,司吾良的受傷,對大家還是有很大影響的。”
“嗯。”蒙多多點頭,確實如此。
雖然S&M並不是一支只以下路為核心構建戰術的隊伍,但司吾良在每個隊員心中的分量,應該都不低。畢竟當初來參加面試賽的人,有很多都是衝著司吾良來的。
而且之前的每場比賽,司吾良確實在下路展示了絕對的統治力,不但讓其他幾個位置的人可以放心發育,也給到大家一種“我們一定能贏”的想法基石。
白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蒙多多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不知道?”白朗皺眉道。
“嗯。”蒙多多說:“其實放假那天,司吾良還在跟我講隊伍前段時間出現的問題…他說連勝給大家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如果不能及時解決,很可能會暴露很多問題…現在,一個問題沒有解決,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白朗突然笑道:“那你可以換個方式想想看啊,因為司吾良在這個事件點受傷,好像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契機啊。”
蒙多多聞言,忍不住皺眉到:“教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朗聳了聳肩,攤手道:“既然司吾良無法上場,那就算我們輸了,大家也會覺得沒那麼難以接受吧,對不對?因為司吾良沒上場嘛,所以輸了也很正常…”
“不、不是的!”蒙多多立馬反駁:“不是這樣的。”
如果只是因為司吾良沒上場,他們就輸得一塌糊塗,那S&M戰隊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難道S&M只是司吾良一個人的戰隊嗎?!
白朗長舒一口氣,背着手說:“嗯,幸虧你的答案是‘不是’啊…”
“啊?”蒙多多回神。
白朗側目看了她一眼,說:“蒙多多,其實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的狀態。”
蒙多多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白朗說:“其實你跟司吾良的關係,我多多少少也有耳聞…”
蒙多多忙說:“教練,我倆沒有…”
白朗擺了擺手:“無論你倆有沒有戀愛,這並不是我想跟你討論的內容…我說司吾良受傷最擔心你的狀態,是因為,現在只有你能盤活整支隊伍了。”
“我?”蒙多多疑惑道。
白朗點頭道:“嗯…之前司吾良在下路的壓制力可以讓你毫無顧忌地去反野,去中、上聯動,但是肖志…我不敢保證,或者更直接點講,肖志在下路一定沒有司吾良的那種統治力,你要怎麼辦?”
蒙多多愣住,回神過來,就往屋子裏走。
白朗招手道:“幹什麼去?”
“訓練!”蒙多多頭也不回地說:“我們只要抓緊磨合,一定沒問題的!”
回到訓練室,郝昊昊正纏着葉無道看自己新發明的出裝套路,結果葉無道看了半晌,說:“你這不實用…不跟你鬧了,我要去rank了。”
郝昊昊嘟着嘴說:“你再看一會兒唄…肉裝偷錢卡爾瑪真的是上單黑科技。”
葉無道瞥了他一眼,說:“懶得跟你瞎鬧,我不想等司吾良回來,讓他看笑話。”說著,已經坐到電競以上,把耳機扣到腦袋上點下了尋找對局。
令浮生抿了抿唇,走到肖志身邊,說:“咱倆挨着坐吧,這樣雙排比較方便。”
肖志笑了笑,說:“好。”
蒙多多笑了笑,走到莫涼身邊,將之前在A市看比賽時收到的啟發又說了一遍。
“這樣,咱倆也多嘗試看看更多的中野組合,以防萬一。”蒙多多說。
莫涼咧着嘴說:“沒問題!”
訓練室的氛圍突然就變得熱鬧起來,晚上白朗又特意安排了一場跟RUG二隊的訓練賽。
肖志雖然是第一次跟令浮生搭檔走下,但面對RUG二隊的下路組合也不虛,在對線發育期的補刀也沒有被壓制多少,後期打團的時候也非常會找輸出位。
大家對於肖志能有這樣的表現都很高興,打起訓練賽的幹勁兒也更足了。
就這樣進行了三四天高強度的訓練,周四的時候,蒙多多抽空去了一趟醫院。
因為司吾靜的狀態已經穩定下來,蒙父蒙母還是將她接回家去修養,司吾良要等到下周拆了石膏才能出院。
蒙多多帶了些吃的,去到病房后,跟司吾良說了這幾天基地發生的事,還有訓練時遇到的問題。
雖然司吾良的右手完好無傷,但吃飯還是有些不方便,蒙多多就把東西都弄好了,然後端着讓他自己舀着吃。
兩人邊吃邊說,情緒都不錯,就好像之前四叔一家人的事沒有發生過似得。
蒙多多把吃完的東西收拾起來,突然想到明天就周五了,轉頭說道:“對了,顏星他們明天來N城比賽呢,不過我沒跟他說你進醫院的事。”
司吾良眨了眨眼,說:“嗯,不用說了。他應該也沒時間出來。”
蒙多多聳了聳肩,說:“那明天我就不過來啦,因為周六比賽,老白那人你也知道…不會放人的。”
“嗯。其實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司吾良說。
蒙多多轉頭笑道:“知道你沒問題,只是不能削蘋果了唄…哈哈,不過我爸應該會來給你送飯,我跟他講過啦。”
司吾良“嗯”了一聲,目光停在蒙多多身上移不開。
“那我走啦,拜拜。”蒙多多抬手道。
司吾良突然喚道:“多多。”
“嗯?”蒙多多回頭:“怎麼了?”
司吾良伸出長臂,完好的右手拉住了蒙多多的手。
蒙多多嚇了一跳,耳朵有些發紅,想了想轉身坐到了病床邊:“怎麼了?”
司吾良也沒說話,手指在她手上慢慢摩挲着。
蒙多多被他這個舉動弄得心神不寧的,只覺得手上傳來陣陣溫熱的電流。
不知過了多久,司吾良開口道:“其實我和小靜,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司吾良給蒙多多講述了一個並不久遠的故事。
司吾良的母親在他三歲時就去世了,後來父親娶了一個後母。後母的性子溫順,為人勤勞,對他也很好。娶了後母的父親在鎮子上開了一家小超市,生意還不錯。兩年後,後母生下了一個妹妹,一家人的生活雖然不算富足,但也衣食無憂,頗為安寧。
司吾良小學畢業,妹妹也開始上小學。有一天他和顏星逃課玩了一下午遊戲,提前回家,卻看到四嬸子拽着哭鬧不停地妹妹往外走。
妹妹梳着兩個長長細細的小辮子,穿着一套沒見過的新衣服,卻一直在哭,臉上、嘴上都是淚。
見着他的時候,妹妹拚命地伸着手沖他喊:“哥哥,哥哥,我不走,我不走…”
司吾良當時只覺得奇怪,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
這時,父親從自家屋裏走出來,直接把他拉回到了屋裏,後母就站在門口,看着妹妹離開的方向抹淚。
司吾良當時年紀小,而且並不喜歡那個嬌滴滴又喜歡哭鼻子的妹妹,所以哪怕發現妹妹沒有從四嬸家回來,也沒覺得有什麼。直到有一天,他聽到附近的人說,妹妹是過繼到四叔家了,才覺得心裏隱隱有些不舒服。
那年春節,四叔一家人帶着妹妹過來串門。妹妹還是那個樣子,個頭沒怎麼長,模樣也沒怎麼變,還是那麼不喜歡說話。
四叔一家吃了飯,要去大伯家,臨走的時候,卻發現妹妹一隻躲在他身後,還拽着他的胳膊,不願意離開。
後來,還是後母把妹妹的手打掉,笑着把妹妹送到四嬸子前面,四嬸子不高興地罵罵咧咧了幾句,還是帶着妹妹離開了。
那天晚上,司吾良破天荒地問後母,為什麼要把妹妹過繼到四叔家。
後母說,四嬸子不會生,想要一個孩子在身邊。
就這樣過了兩年,他再也沒見過妹妹回自己家,就連過年過節,四叔和四嬸子也不帶妹妹回來了。
再後來,司吾良初中畢業,跟顏星一起接到了入選國家電競青訓隊的通知,他高興地揮動着通知書,想要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父母。
誰知回到家時,就看到頂着一頭凌亂短髮的妹妹哭着拉着後母的褲腿,四嬸子站在一旁還指着妹妹一直罵“不要臉的賠錢貨”。
四嬸子好像胖了不少,整個人都是腫的,罵人的時候臉上的肉都在顫,而後母只站在一旁默默落淚,任由妹妹在自己腿邊哭得昏天暗地。
後來父親和四叔也回來了,父親讓他先回自己屋,然後讓四叔把妹妹領走。在那之後,司吾良就再沒有見過妹妹。
再後來,司吾良就去到了國家青訓隊,在第一年的年終訓練賽上被IHG的經理看中,直接入選了IHG戰隊,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工資,然後在比賽中出名…
“當時我想,我是不是馬上就要成名人了,呵呵。”司吾良說著,哧哧地笑起來。
蒙多多反手把他的手握緊,抿着唇不敢出聲。
“去年春節我回家,和顏星一起聽到隔壁院子幾個大媽的閑話,才知道…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殘忍!”司吾良仰着頭:“你敢信嗎?他們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把我妹…把我們圈在柴房裏,讓她跟後院養的豬一起吃飯,還…還讓我妹跟四叔睡…”
司吾良說著說著,淚水不受控地從眼角落下來。
蒙多多渾身發冷,起身抽了好幾張面紙,看着司吾良吊在半空打着石膏的手,鼻子發酸,拿着紙胡亂地在他臉上擦淚。
“我真的沒辦法原諒他們,真的…也沒辦法原諒自己,如果我能早一點兒知道,或許…或許小靜不會成現在這樣的。”司吾良凝住呼吸,半晌又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側過頭用佈滿血絲和水光的眼看向蒙多多:“多多,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哥哥吧?”
蒙多多抬起手蒙住了他的眼,倒吸一口氣,說道:“我去打點熱水,你休息一下。”說罷,轉身出了病房。
病房走廊上偶爾有幾個人經過,蒙多多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眼看就要到樓梯口,腿軟了一下,倚着牆緩緩都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不少人路過都忍不住側目,卻沒有人上前詢問。
突然,一隻手按在她頭上,熟悉地聲音傳來:“多多?你在這兒幹嘛呢?你哭了?!”
蒙多多抬起頭,李夢羽的臉引入眼帘。
在李夢羽身後,站着一臉驚訝的莫涼和同樣驚詫不已的令浮生。
也無怪乎兩人驚訝,這畢竟是他倆第一次見蒙多多哭,而且還哭成這樣!
“卧槽,你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司吾良…”莫涼拔腿就往病房跑。
蒙多多連忙拉住他:“他沒事!”
莫涼遲疑地回頭道:“那你哭什麼呢?誰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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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巧妙地提問又不傷害到你,這樣高明的提問技術我還沒有學會。”
這句話是動漫《死神》裏露琪亞對一戶說的,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