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哭戲(6000+)
顏如松古怪的看了顏十七一眼,然後將笑彎了眉眼的沈銓送了出去。
待到他們的身影消失,顏十七才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一長串大笑。
高氏滿臉的無奈,“這丫頭!又抽的什麼風?”
顏十七乾脆倚到了高氏身上,笑的渾身顫抖。
顏如松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奇怪道:“妹妹這是怎麼了?”
高氏抬手,在她的胳膊上輕輕擰了一下。
顏十七誇張的大叫,笑也就止了。轉向顏如松的時候,唇角依舊翹的老高,“哥哥,剛才沈先生的話可曾聽明白了?侍郎大人怕麻煩呢!所以,哥哥千萬別給人家找麻煩啊!”
顏如松皺眉,“我去看看葯熬好了沒有。”
顏十七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的嘆氣,“哥哥這心,就是太實誠了。”
高氏斜了她一眼,“哪像你,彎彎心眼那麼多。剛才什麼那麼好笑?都差點兒笑岔了氣。”
顏十七道:“娘親不覺得那趙大人是個妙人嗎?咱們這邊正愁着怎麼給哥哥斬斷藤蘿院那邊的尾巴,那趙大人就適時的送了借口過來。還真是及時啊!如此,就是父親那邊,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高氏拉起顏十七微涼的小手,往裏走,“小小年紀,整天瞎操心,累不累啊?這事,縱使沒有趙大人遞過來的這個枕頭,咱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你放心,藤蘿院那邊,不算計松兒我倒也懶得管他們,一旦把手伸長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顏十七兩眼放光的盯着高氏的側臉,“原來,娘親心中早有了主意了啊!”
高氏冷哼,“你就瞧好吧!”
喬嬤嬤遠遠的走來,顏十七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人來了嗎?”
喬嬤嬤笑道:“說是在祠堂里跪了一夜,傷了膝蓋,不能走了。老奴就自作主張找了兩個粗使的婆子,將人抬到老爺那兒去了。”
顏十七衝著喬嬤嬤豎起了大拇指。
高氏道:“讓晚晴跑一趟本家那邊,去把郭嬤嬤喊來,就說我要跟她商量後日啟程的事宜。”
顏十七舉着的大拇指就移到了高氏眼前。
高氏打掉她的小手,“走!去看看!”
顏十七的嘴巴就咧到了耳根。
剛踏進院門,就聽到了嚶嚶哭聲。
顏十七撇嘴,“父親這屋子的窗子密封不好嗎?”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范姨娘還真是深諳此道啊!
而這些爛招數,高氏是絕對不屑於用的。
莫非這就是妾室與正室的區別?
高氏的臉就拉了下來。
內室,顏秉正的榻上,范姨娘正半個屁股坐在上面,哭的梨花帶雨。接觸到高氏凜然的氣勢,差點兒一個不穩,跌坐到地上。
丫鬟金釧連忙伸手攙扶,“姨娘,您的膝蓋傷着了,倚着奴婢站吧!”
顏十七就看了這個容貌普通的丫鬟一眼,倒是個心眼活泛的。
這是明目張胆的給顏秉正遞話,給高氏這個主母上眼藥呢!
顏秉正閉了眼睛,仿若睡著了般。
只是身體起伏的厲害,根本就是情緒不穩。
妻妾相爭,在他病重的時候上演,也是夠寒心的。
高氏衝著外面喊:“疊青,給姨娘搬張椅子來。既是站不得,那就坐着吧!”
顏如松端着葯進來,到了榻前。
顏十七也急忙過去,接過了葯碗,輕聲道:“父親,醒一醒!喝過了葯再睡吧!”
顏秉正這才睜開了眼睛,兩眼無神的看着顏十七,沙啞着聲音,道:“這樣的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
顏十七笑笑,“十七怕父親畏苦,不乖乖吃藥,所以得親自看着才放心。”
顏如松坐到榻邊,給了欲往上起的顏秉正一個助力,並扶着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顏十七端着葯碗上前,舀起一勺,放在唇邊試了試。小臉立馬皺成了核桃,“還真苦!不過已經不燙了,父親一口氣喝了,別品滋味。喝完葯,出一身汗,就會好了。”
顏秉正看着顏十七親自試藥的舉動,純真而俏皮,心下立馬回暖。
也不用顏十七喂葯了,接過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顏十七又連忙從幽草手中接過水,“父親喝兩口,去去嘴裏的葯氣。”
顏秉正就着她手裏的杯子喝了兩口,然後眼睛瞅着她腰間的荷包,“你喜歡隨身帶的糖呢?”
顏十七哭笑不得,“父親已經很久不給十七買糖了,現在卻還要來算計十七的荷包。早就沒了!這個荷包是空的,有糖的早被小白搜颳去了。”
顏秉正咧嘴,笑了笑。
顏如松連忙將其身體放平了。
顏秉正轉身面朝里,揮了揮手,“都下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高氏聲音平靜的道:“松兒,十七,趕緊回去,該幹嗎就幹嗎去!范姨娘平時服侍老爺最是細心不過,就留下陪着老爺吧!老爺睡着的時候,千萬別出聲打擾。老爺若是醒着,倒也不用你親自幹什麼,端水送湯這種活,你盯着下人干就好了。”
范姨娘一臉菜色,卻也是不敢不從。
高氏這才帶着顏十七回了隱逸院,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寧為貧家妻,不為富家妾。十七,好好的女孩兒家,是沒有願意去給人做妾的。縱使那男子再怎麼風華絕代,做了他的妾,在主母面前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
顏十七如同被什麼擊中了般,呆若木雞。
高氏一回頭,看到了顏十七蒼白如雪的臉色,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娘親只是教你做人的道理,又不是要送你去做妾。”
顏十七咬着唇,眼中卻有淚花閃動。
高氏摸摸她的臉,摸摸她的手,“這還真是嚇着了!你放心!就算你想去給人做妾,娘親也會以死相挾阻止你的。”
顏十七的眼淚如斷線之珠的往下落。
高氏這下是真的慌了,忙不迭的拿了帕子去擦拭,“有事說事,你這是幹什麼?”
顏十七撲到高氏的懷裏,把眼淚往高氏身上蹭,“沒什麼!就是覺得有娘親疼的感覺真好!”
不為妾!明明是很簡單的三個字,落在她的心裏,卻仿若扯動了某根弦般,撕拉的整顆心都跟着疼痛。
高氏鬆了口氣,輕撫着她的背,“傻丫頭!娘親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顏十七吸吸鼻子,說不出心中的疑惑。
是真的一直都在嗎?為何她總覺得心中有塊空白是填不滿的呢?
這樣想着,頭又開始隱隱的疼了起來。
等着高氏安撫好了顏十七,晚晴也已經回來了。
郭嬤嬤進來先行禮,禮數上倒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看來,打一頓還是挺管用的!
整個人昂首挺胸站在那兒,鼻孔更喜歡朝天喘氣。這傲慢勁兒,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顏十七抱着茶杯喝茶,整個人顯得蔫蔫的。
郭嬤嬤看着這對並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母女,心中就有火氣慢慢滋長,到底是沉不住氣,問道:“四太太叫老奴來,不知道有何吩咐?”
高氏這才抬了抬眼皮,“聽范姨娘說,嬤嬤回京的日子定下來了?”
郭嬤嬤道:“此事,老奴已經稟告了四爺,四爺是同意了的。怎麼?四爺沒有跟四太太吱聲嗎?”
這話就有些以下犯上了,意在暗示顏秉正並沒有把高氏這個正妻放在眼裏。
她此次前來,又是接范姨娘及庶子庶女進京的。這樣的態度,也表明了京城顏的態度,那就是大有將顏秉正的妾室凌駕在正室頭上的趨勢。
誰給她的膽子敢這麼做?
莫非這就是京城顏打的好算盤?
顏十七猛的坐直了身子,瞟了個冷目過去,“郭嬤嬤,你的臉還疼嗎?”
郭嬤嬤的臉色就瞬間陰雲密佈了。
但感受到顏十七陡然升起來的氣勢,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顏十七抬手,看自己的掌中紋,“郭嬤嬤還沒回到京城呢!這裏是莒州!你一個奴才再挑撥一下主子的關係,給我試試?”
“老奴不敢!”郭嬤嬤這才低了頭去。
顏十七就飛了個得意洋洋的小眼神給高氏。
高氏翹了唇角,“昨日裏范姨娘在我這隱逸院撒潑,直接把老爺和我都給氣病了。老爺比我病的厲害,現在還躺在前院下不了榻呢!按理說,這范姨娘是該帶到京城,讓老夫人給好好管教一下。只是,這十八也病了。後日啟程的安排,郭嬤嬤認為還能行嗎?”
郭嬤嬤目瞪口呆,“這是真的?”
高氏道:“郭嬤嬤要不要現在就去探病?”
郭嬤嬤自知自己失態,正了正神色,“昨日裏,十八小姐不還是好好的嗎?”
顏十七面露譏嘲,“我還以為嬤嬤最先關心的會是父親呢!”
“四爺------四爺是什麼病?”郭嬤嬤滿臉的尷尬。
顏十七道:“十八妹妹自昨日從宴會歸來后,就聲稱自己得了風寒。我本來還以為是假的,正猶豫着今兒是不是該請了寧神醫來揭穿她的謊言,以免影響了嬤嬤的行程。沒想到,昨日裏,父親被她請去坐了坐,今早上居然也風寒了。還來勢洶洶呢!我也諮詢過寧神醫了,說這風寒是會過人的呢!嬤嬤想先去探哪一個?”
郭嬤嬤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怎麼會這樣?這事------這事鬧的!老奴先去給四爺請安吧!”
高氏道:“嬤嬤還是先去看看十八吧!根據她的病情,看看後日能不能正常啟程。然後再去老爺那兒,正好姨娘也在那兒侍疾,一塊兒商量一下,什麼時候走最合適。”
郭嬤嬤還想說什麼,高氏直接不給她機會,讓喬嬤嬤陪着,直接去向榕華院。
沒多久,跟着喬嬤嬤一同前去的青枝折了回來,說是,榕華院沒去成,因為顏十八不在,人跑到前院侍疾去了。
顏十七笑,“她倒是孝順的很呢!看來,父親沒白疼她呢!”
高氏冷哼,“她娘就慣會下表面功夫,她只怕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顏十七道:“真正有智慧有深度的人,是絕對看不上這表面功夫的。所以,以虛假示人,必不會長久。”
高氏面上微霽,“娘親倒還沒有你看的通透呢!”
顏十七抿嘴,“娘親覺得這個郭嬤嬤會改變主意嗎?”
高氏淡淡的笑,“無妨的!她若不改變主意,那范姨娘就別想跟着走。就讓她帶着兩個小的進京吧!”
京城老太太的命令,她不可以完全的頂撞違背,但是保留一半卻是可以的。
“娘親,哥哥一個人去京城,不會有事吧?”顏十七憂慮道,“他在京城的住處是聽從祖父那邊的安排嗎?”
高氏眉間拱出川字,“京城你外祖父的住處,一直空閑着,有幾個老僕在那裏打理,原是最清靜的住處。”
顏十七道:“娘親在莒州安排的好好的,卻不知哥哥到了京城會有什麼變故。以哥哥對家人的忍讓態度,怕是會被祖父那邊的人捏圓搓扁也不一定呢!”
高氏起身,雙拳緊握,“走!去看你父親!”
顏十七偷瞄高氏肅嚴的臉色,亦步亦趨的跟着。
這不是她在瞎擔心,實在是對於京城顏沒有什麼好印象。
就單憑要把四房的庶子庶女接去京城這一出,就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
“娘親!”顏十七在隱逸院門口拉住了高氏的胳膊,“娘親身體不適,還是在屋子裏將養着好。探病的事情,就交給十七好了。”
顏十七搖着高氏的胳膊,眨巴着眼睛。
高氏盯着她的小臉看,“吃飯不吃虧?”
顏十七咧嘴到耳根,“十七若是吃了虧,就來娘親這兒嚎啕大哭,必會求着娘把場子找回來。”
高氏長長的出了口氣。
顏十七道:“娘親,十七可是這四房的嫡長女呢!她們,誰能壓過我去?”
高氏道:“我是擔心,你父親的心是偏的!”
顏十七道:“娘親忘了嗎?十七是有母萬事足!父親的心,無論偏向何處,只要十七不在乎,就傷不到十七。”
高氏使了幽草跟着,滿臉憂慮的目送顏十七走。
顏十七知道,這幽草就是個探子,看事不好就會跑回隱逸院通風報信的。
顏秉正的院子裏,透過緊閉的門窗,還是傳出了低泣聲。
疊青為顏十七開了門,衝著內室努努嘴,一臉的無奈。
范姨娘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哭聲,夾雜着顏十八的抽泣聲。
“父親!”顏十七石破天驚的大叫一聲,也不用下人打簾,一陣旋風似的衝進了內室,直奔榻而去。
“父親!”再叫一聲,如同杜鵑啼血猿哀鳴般的撕心裂肺。
顏秉正本來半坐在榻上,聞聲一下子彈坐起來,“十七,怎麼了?”
顏十七已經不顧一切的撲到他的懷裏,哭喊道:“父親!”
顏秉正看她這樣子,仿若見鬼了般驚慌失措,忙不迭的安撫,“十七,不怕!父親在這兒!”
心裏軟軟的,似乎自從女兒清醒了后,就再也沒有跟他這般親近了。
每次,他想要拉近父女間的距離,卻總是會弄巧成拙,其結果,就是這個女兒離他越來越遠。
顏十七猛的抬頭,眼圈泛紅,抬手摸向顏秉正的臉,“父親,您好好的對不對?”摸額頭,“不燒了啊!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謝天謝地,父親好好的!”
顏秉正轉過味來,“十七擔心父親有事?”
看到女兒笑中含淚的眸子,心底暖流上涌。
顏十七點點頭,“十七在外面聽到哭聲,還以為父親不好了呢!”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剛剛有人在哭喪了。
顏秉正噎住,面色轉苦的看向范姨娘和顏十八。
顏十七從榻上起身,冷冷的掃向那母女倆,以及一個不省心的婆子。
顏十八福身行禮,帶着鼻音喊:“十七姐姐!”
顏十七面無表情道:“十八妹妹這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要跑到生病的父親的榻前哭?”
顏十八瑟縮了一下,眼含淚光,鼻頭通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沒有委屈!十八隻是太擔心父親了!”
顏十七挑眉,“擔心到用哭聲來給父親治病?這麼說,范姨娘也是擔心父親,擔心的哭了一場又一場了?”
范姨娘的一張臉,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不是羞愧的,而是哭的。眼睛腫成金魚,眼球成了大白兔,鼻子堪比胡蘿蔔。
所謂的梨花帶雨的美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一不小心過了頭,那可就真真丑的沒法看了。
范姨娘沙啞着聲音道:“妾身只是想到,老爺剛剛染過瘟疫,如今又是風寒,這要是傷了身子,以後可怎麼好?”
顏十七冷笑,“那麼姨娘領着十八妹妹在這兒哭,是不是就能把父親的身體哭好了呢?若是如此,那我乾脆發動家裏所有的人都來哭好了。您說呢,父親?”
顏秉正的回應是一串咳嗽,擺擺手,“都先回去吧!”
顏十七冷眼瞅着那三人,“父親說話,你們聽不懂嗎?”
郭嬤嬤上前兩步,“四爺,京中來信,催促老奴回去。老奴特來請四爺示下。”
顏秉正看了一臉惱怒的顏十七一眼,淡淡的道:“那就走吧!不是日子定在了後日嗎?”
郭嬤嬤也看了顏十七一眼,“是定在了後日!只是,如今四爺病着,十八小姐和范姨娘想着要侍疾,怕是走的不放心呢!”
“哦?”顏十七扯動嘴角,“昨日裏十八妹妹還病得不能見人,這風寒好的夠快的啊!後日趕路真的沒有影響嗎?”
顏十八怯怯的看了眼顏秉正,“十七姐姐搞錯了呢!十八得的並不是風寒,只是昨日累着了而已。休息了一夜,已經好了呢!”
這是在撇清自己跟顏秉正發病沒有關係了。
想來顏十七早前在這裏的話已經傳到了她耳朵里了,由此可見,這顏秉正的住處耳目眾多啊!
顏十七翹了唇角,“看來,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就是十八妹妹能夠舌燦蓮花。這病什麼時候長,什麼時候好,長的什麼病,原來都是可以由自己說了算的。”
顏十八急急的爭辯,“姐姐怎麼能這樣子說我?十八在姐姐心中竟是這樣的人嗎?”
說著眼圈竟是又通紅一片了。
顏十七冷聲道:“十八妹妹在我心中是什麼樣的人,重要嗎?十八妹妹現在可是即將去京城的人呢!這啟程的日子一旦定下了,是不是就不改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