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瘋子
張苟成站在樓梯的盡頭,眼前是一扇漆黑的不鏽鋼大門。整個門扇似乎被煙熏過,表層蓋滿了某種不詳的黑漆。
這是一棟老舊的六層居民房,看牆壁剝離的爛牆皮,估計有四五十個年頭,空氣中漂浮着的塵埃,摻雜着老醋拌臭豆腐的味道,讓人一碰見,胃裏就直抽抽。
張苟成是這一帶的片警,早上接到一件擾民的案子,他按照地址來到現場,本以為是尋常的鄰里糾紛,可沒想到現場竟如此破爛,他抬起腳,腳上剛打過鞋油的皮鞋此刻蓋滿浮土,已經變成灰的。
他顧不上這些,四下打量了周圍,牆皮風化,爛磚頭若隱若現,樓道的窗戶早就沒了玻璃,老鐵窗戶銹得像是砂紙疊成的。乾枯和新鮮的藤蔓,相互糾纏着在窗口探頭探腦。這裏除了破敗還是破敗。
張苟成猶豫了三秒,抬起手敲了敲門,“有人在家嗎?有人投訴你夜間擾民…請開門配合調查…!”
沒人應聲,張苟成像是在對着一堵牆喊話。
“有人嗎…”
“有人…”
張苟成連問了三五聲,無人回應,他再次看向手中的表格,對照門牌號碼,確定準確無誤。
鬆動的門牌號被風吹得搖晃了下。
“請問…”張苟成的話音未落,黑漆漆的大門“嗖”地開了一條縫。
張苟成一驚,冷不防後退了一步。
酸臭的味道更重了!像是有兩條鐵絲沿着鼻孔往上鑽,張苟成抱緊了鼻子,皺着眉頭往屋裏探頭,打開電筒使勁觀瞧。
這房間沒有窗戶如同墳塋一般,裏屋亦是一片漆黑,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有人嗎?咳咳…!”
張苟成失去耐心邁步進屋,一進門一條撬棍劈麵糊了過來!
張苟成下意識的把胳膊抬起來護臉,砰的一下,胳膊上傳來劇痛,張苟成只感覺肌肉一緊,手上的伸縮警棍飛了出去!
在那一瞬間張苟成看清了襲擊者的面目,他的臉上像是帶着一層皺皺巴巴的老皮,膚色黑灰,黑洞洞的眼窩裏沒有一絲亮光,呲牙咧嘴,一嘴黑牙,臉上的表情像極了索命的冤鬼!
不等張苟成反應,黑面人順勢將棍子甩在張苟成腳上,只聽咔咔骨節聲響!張苟成疼的下意識的彎腰,手電筒飛出,滾在角落。
“嘰嘰…!”
黑面人發出一聲興奮的狂叫,揚起手中的撬棍,對着張苟成就是一頓亂砍。
張苟成肩膀上狠狠的挨了幾下,感覺抬不起右胳膊了,他站不穩倒門上,把門撞得關上,半蹲着剛試圖抵擋,右膝蓋立刻被刀扎了幾下。
張苟成武警出身,平時卻疏於鍛煉,霎時間處於險境,竟不知如何應對了,他擠着眼睛努力適應黑暗,在某個瞬間,他看見了手電筒照亮的某種東西,似乎是一個人形雕像,那雕像的輪廓影影叢叢,不知道為什麼張苟成感覺不到疼了!
張苟成咬着牙向前推進,用力抬起右膝蓋,左膝找到支點,像個王八一個把背高高拱起,忍受一下一下的毆打,用左手費力的掏出電棒,推開開關,電棒的花火映得他的臉一片血紅!
黑面人劈手就來搶電棒,張苟成抬手按開他,肩背用力晃了他一下,黑面人腳下不穩立刻停了攻擊。
張苟成抓住機會,拿電棒狠狠錐在他膝蓋上,猛撲過去,用力把他拖倒,自己的右膝蓋也被拖在地上,疼的他咬牙切齒。
張苟成不敢鬆懈,抓住時機,狠狠地握緊電棒來回捶擊黑面人小腹,那感覺竟好似打在沙袋上面,黑面人一聲不吭,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你是個什麼怪物?!”張苟成停了動作,徹底驚惶了。
張苟成一怔的功夫,黑面人忽然暴起,把他反過來摁在地上,掐住脖子,膝蓋帶着整個人重量壓在他胸口!
張苟成感覺快要窒息了,兩腿亂蹬,一隻手試着掙脫,另一隻手來回亂摸試圖摸到什麼東西。
黑面人此刻已經徹底瘋了,他大口喘着粗氣,雙手如同鐵鉗一樣越扣越緊!一心要置張苟成於死地!口中噴出的惡臭幾乎要暈的張苟成背過氣去。
張苟成難過得呲牙咧嘴,整張臉漲成紫紅色,滿臉黑筋雙眼翻白,眼看就要斷氣!就在張苟成的意識快要消失的一瞬間,他的右手摸到一樣東西!是他的電棒!
張苟成想都沒想,抬起電棒死命地向黑面人的太陽穴按去!
只聽噗的一聲響,張苟成的電棒竟捅進了那人的太陽穴!咕嘟咕嘟的電流在黑面人的腦殼裏翻江倒海,擠出不少沸騰的腦漿,黑面人整個人直愣愣地站起,隨着電流的涌動手舞足蹈,來回奔走幾步,搖搖晃晃地,倒下了,倒地的屍身還在一下一下抽動!
張苟成伏在地上大喘粗氣,感覺渾身疼,胯下有點冷,眼淚抑制不住的亂流,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牙齒也在抖,他心裏直念叨,“我只是來問問噪音擾民的事兒的啊,為什麼會遇到這個!”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角落的黑影冷不防跳起來,猛地砸向他的面門。
“啊…!”張苟成哆嗦了一下,驚醒過來。他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身嵌在一輛轎車的後座上,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呼…”張苟成嘆了口氣,手扶額頭弓下身子,回想起最近半年發生的一切。
他在那黑屋裏跟死屍躺了一天一夜才被同事發現,之後在在醫院整整躺了五個月,事後才知道,他無意中撞見的是一個隱藏在民居中的制毒作坊。
罪犯當場死亡,警局根據現場的線索破獲了一件大案,張苟成也因為此事被授予二等功。可是突如其來的傷害給他帶來了嚴重的後遺症。間歇性的頭痛和突如其來的昏迷讓他再也無法勝任警察的工作,幸好托領導的關照讓他去一家風水工作,但是遺留的創傷時不時地在折磨着他。
那個黑影,那個撞到他臉上的黑影是什麼?張苟成每每想到此處,頭痛都會發作,他哆嗦地摸出止痛藥,費力地擰出兩片,扔進嘴裏。
“你怎麼了?”司機冷不防出聲了。
張苟成皺着眉抬眼,瞪着駕駛座上瘦削的司機,他的臉瘦且白,加上黑西裝的襯托更顯得瘦。
張苟成沒有回答他,看着窗外荒涼的景色,反問道:“怎麼來郊外了?”
瘦子撇了撇後視鏡,目視前方,“你忘了…我們現在是去接老闆…”
張苟成剛到公司不久,還沒有見過老闆,雖說是風水公司,在張苟成的眼裏,不過是某個大人物開的皮包公司,不過只要有工資可領,張苟成不願摻和太多內部事物。
“我們這是去哪接老闆?”張苟成繼續發問。
“秦皇監獄…”瘦子面無表情。
“什麼?”張苟成立刻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