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後續-完結章三
除了教導魏緩遇事要像她的名字緩一緩之外,也讓她在外頭不要那麼仗勢欺人。
為此魏緩有些不高興,她覺得自己除了力氣大一點,從不仗勢欺人,更何況,她阿娘害怕她生事,小小年紀就把她扔山上道觀裏頭去養着。
美其名是讓她修生養性,但魏緩沒修生養性成功,反而養成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小道士。
十四歲下山那年,在路上遇見了十七歲的宋承,彼時,兩個青梅竹馬早已經不記得對方,於是為了搶一朵珠花大打出手了一番。
魏緩穿着青衣道袍,手裏拿着一柄桃木劍虎虎生威的和宋承的侍衛打鬥在了一起。
宋承則抄手站在一旁,好看的眉目間全是玩味之意。
穿着青衣道袍的魏緩力氣極大,和宋承身旁的侍衛打了個不相上下。餘光瞥見宋承指尖捻着那朵珠花,恍恍然之間只能瞧見珠花下那一隻白皙好看的手,魏緩心下一個人身,便被侍衛踢了一腳。
她借力朝地上一滾,青色的衣衫上邊沾上了灰。
瞧着眼前那漫不經心,且顯得氣定神閑的年輕公子,魏緩雙眼一動,從地上一躍而起,直接張開雙臂將宋承撲到在地。
本來正閑心情看斗架的宋承,被她這樣一撲,猛然一個踉蹌沒站穩,便往後倒去。幸好他及時翻了個身,將魏緩壓在自己身下當了墊底。
兩人霎時滾落在地,魏緩只覺身上壓着千斤重的石頭,而宋承瞧着她脖子上掛着那柄玉劍,原本惱怒的俊顏上浮出了一抹緩緩的笑意。
魏緩抿着唇角去推他:“快起來,壓死我了。”說著便要伸手去搶捏在宋承手上的珠花兒,宋承往旁一讓,魏緩便只能抓住半截衣袖,隨即她便伸出另一隻手去搶:“給我,我先看中的。”
宋承眉梢一挑,上下打量着她。
恩,眉眼清秀,皮膚不似京中閨閣中的小女兒那般白皙,但勝在臉頰微紅,雙眸明亮,看起來很有朝氣。
小巧而挺直的鼻尖,微微抿起的朱唇,配在這樣一張臉上顯得很是可愛嬌俏,就是眉目有些兇橫,像是同人搶食的貓兒一般。
“你看中的?”宋承趴在她身上慢慢悠悠道:“小哥難不成做扮作女兒身的怪癖?”
陽光之下,魏緩臉色一紅,卻還記得探手去搶珠花兒:“我給我娘選的,你又為誰選的?”
宋承的唇角一挑,慢悠悠的用珠花逗着魏緩:“我也給我娘選的。”
魏緩搶了一回,沒搶到,再聽了他這話便歇了心思,躺在地上不動了:“那算了,我娘讓我遇事緩一緩,既然你也是給你娘買的,那便讓給你吧。”
說著又伸手去推他:“快起來,你壓死我了。”
宋承嘆了口氣,嘆道:“手疼,撐不起來。”
魏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半撐起身子,撈開宋承的衣袖,果然見他手臂上赫然有兩條淤青的痕迹,便連忙訕訕笑道:“對不住,自小手勁兒就大,弄疼你了吧。”
宋承眉梢不着痕迹的抽抽一番,在心中腹誹這丫頭這幾年不知在山上又幹了些啥重活,這手勁兒比小時候生猛百倍。
自從魏緩生出來之後,宋承見到她便要繞道走,原因無他,在魏緩抓周的時候,他也看中了那柄玉劍,本來他先伸手去拿的,結果被魏緩推了一把,直接撞的他生無可戀。
這好不容易安生了許久,沒想再次見面,兩人又為了一支珠花幹了一架。
宋承覺得,魏緩一定是他前世修來的孽緣,怎麼一遇上她,自己便要倒霉呢?
宋緩從袖子裏掏出一瓶藥膏遞給他:“這是我師傅特製的葯,活血很有效果,保管你擦了之後,皮膚又同以前那樣白白嫩嫩。”
宋承抽抽嘴角,對於男子而言,白白嫩嫩可不是什麼好詞。這有損他太子殿下的雄風,於是他又攤了回去,把魏緩壓在了低下,很是無奈的道:“被你推的全身疼,我應該要再躺一躺才能好。”
魏緩詫異了,怎麼若此弱不禁風。
可她分明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那身板很是健壯呢?
這樣一想,便覺隔着薄薄的衣衫,兩人的體溫相觸,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在裏頭。
更何況旁邊看熱鬧的人,他們眼裏都帶着曖昧又新奇的八卦在裏頭。
魏緩臉色一紅,顧不得其他,連忙把宋承推了開來。她坐起來,豎起眉頭,惡狠狠的指着宋承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娘們唧唧的?我又不是斷袖,你怎麼躺我身上那麼久?”
面對眾人那恍然大悟的眼神,宋承嘴角抽了抽,饒是他臉皮厚,也不自覺有些臉紅,於是他從地上站起來,低聲道:“我倒是不知,一男一女怎麼斷袖?”
見魏緩臉色爆紅的模樣,他翹了翹嘴角,輕聲道:“姑娘莫不是穿道袍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男兒身?”
魏緩聞言,面頰頓時紅如朝霞。
在她的信念中,既然說不過那就打,若是打不過,便只能搬出她爹來仗勢欺人了。於是她將脖子一梗,冷笑道:“你個登徒子,可知我背後是誰?”
宋承挑眉:“不知,該不會是道觀里的道士?”
魏緩擋在宋承面前,生怕他偷偷逃走:“當然不是,我爹是魏旭,緝事府魏大人。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關進去。”
宋承聞言淡淡一笑,裝作不經意間撣了撣衣袖,露出一枚玉佩來,魏緩眼尖,一下子就瞧見了,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宋承面前,抱着他的褲腿,死死纏住了他說:“公子,公子,小的想死你了。”
“…………”
宋承很無語,他猜到了開頭,沒猜到魏緩這麼麻利的認慫。
於是光天化日之下,兩人又抱在了一塊兒。
魏緩死死抱着他的大長腿,沒臉沒皮的道:“公子,幾年不見,你越長越長俊俏了哈。說親了沒有?有中意的人家沒有?要不要小的去給你傳個情書什麼的?”
“…………”
宋承被她的話問的一臉血,怎麼又饒到這裏來了?
但他知道,不能讓魏緩這丫頭繼續纏着自己。
於是他彎腰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笑的特別和藹:“你怎麼下山了?”
“給我娘過生辰。”魏緩回答的很天真:“順便看看我娘給我相看的未來夫君,聽說是個讀書頂頂好,頂頂有學問,而且頂頂好看的人。”
從小吧,魏緩就很羨慕她爹娶了她娘這樣一個知書達理的媳婦兒。
於是粗枝大葉的魏緩覺得,自己將來嫁人,也得比着她娘的標準找。如今聽說,她娘給她看了個這麼好的人,心裏激動的跟什麼似地,連夜就下了山。
本來想買朵珠花送給她娘,哪想還能遇見太子殿下宋承呀?
宋承聽魏緩這樣一說,有些好奇:“誰家的?”
“楊家的。”魏緩答。
楊家?
宋承聞言,在腦子裏過了一圈京中姓楊的人家,能配的上魏家的就只有那個喜歡養鳥的楊家,至於能給魏緩配對的,也只有楊家的二公子,那個喜歡白衣翩翩,整日裏書不離手,看着溫文爾雅,實則腹黑冷血的楊安縉了。
風吹落了杏花,柳擺動了春色,而宋承笑出了和藹:“他呀,我知道,要不要我帶你去瞧一瞧?”
“好呀,好呀。”魏緩特別高興能提前看到未來夫君了,於是她一邊倒出藥膏揉着宋承手上的淤青,一邊對他真誠的笑道:“楊安縉,我小時候也見過,就記得他小小年紀白衣翩翩的樣子。”
宋承聞言笑的更加溫柔,看着給自己揉着胳膊的魏緩道:“阿緩,真不愧我小時候呵護着你,也不愧我小時候勸着你父親同意你母親將你送去山上學武藝。如今你歸來對我這樣好,我自然要好生替你把把關,畢竟嫁人是件很慎重的事情,得看好心上人對不對?”
“公子說的對。”魏緩笑着點頭。
待兩隻手都被魏緩揉過,宋承這才負手走在前面。
看着河岸邊迎風搖擺的柳枝,宋承覺得心情莫名其妙的舒爽。好不容易長大了,可以逗弄魏緩這大力士,他怎麼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呢?
“公子,楊安縉現在在哪兒?咱們這是往出城的方向走。”魏緩跟在後邊,神情愉快的問道。
“在郊外會文。”宋承扭頭瞧着她笑,那笑意宴宴的模樣瞧的魏緩眼前一亮,心下忽然就跳快了一步。
她趕緊念了一遍清心咒,壓下心底的悸動,一片認真的看着宋承道:“我就喜歡這樣斯文的男子,咱們快些去吧。”
看着她加快的步伐,宋承眉心一蹙,忽然伸手拉住她從自己身旁走過的身影:“你就打算這麼去?”
魏緩停下腳步,有些納悶:“不然呢?”
“自古男兒愛嬌俏,更何況那楊安縉可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你這樣去,只怕入不了他的眼。”
魏緩扯着衣裳發獃:“那該怎麼辦?”
宋承蹙着眉頭,仔細想了想,忽然將那珠花插在魏緩頭上,左看右看,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才笑道:“這樣才好看。”
魏緩覺得被他手摸過的地方有些燙,但也很認真的問:“這樣真的好看?”
宋承瞧着她那被自己故意弄花的臉,忍笑:“非常好看。”
魏緩心情有些忐忑,總覺得今日心跳的特別快。而後宋承滿面笑容的拍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聽我的准沒錯。”
魏緩連連點頭,瞧,憨直的小白兔就這樣落入了大灰狼的爪子裏。
到達了郊外,那裏已經圍着了許多書生姑娘。
春日游嘛,自然少不了少艾情事來增色。
遠遠的魏緩便看見人群中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整個人激動的不行,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她還是看得出,那人的斯文雋秀。
尤其是在周圍人的襯托下,那白色的身影便越發好看起來。春光爛漫之下,芝蘭玉樹的少年郎光是一個俊逸飄然的背影便讓人為之傾倒。
魏緩不知道在那裏看了多久,只覺越看越滿意,越看越痴迷,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宋承只覺心裏煩躁,便強自壓下心裏的不悅,上前一步對魏緩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
魏緩眨眨眼睛,怎麼出去?
她斟酌着說:“我聽人家說的男女邂逅,女方定要不經意間美若天仙的出現,再不濟也是生動可人,否則怎麼能在眾多美人兒之中引起男子的注意力?”
宋承聞言,有些想笑:“你這倒是通透的很。”
魏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聽來的。”
宋承見她嬌羞的樣子,眸光一閃,湊到她跟前輕聲道:“這還不簡單?”說著,手下一用力,便將魏緩推了出去。
魏緩沒注意,險些摔倒,只能手忙腳亂的四處亂抓,想抓住什麼東西站穩。結果人群太擁擠,她隨手一扯,將一個姑娘的衣裳扯了下來。
那姑娘本正在和友人玩笑,忽然被扯下衣裳,猛然捂胸尖叫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魏緩拿着那姑娘的衣衫一臉懵逼的接受着眾人眼神的洗禮,正在這時,一抹白衣身影從眼前晃過,魏緩回神,只能見一個斯文好看的男子目不斜視的從自己身旁經過,解下身上的外衫溫柔無比的披在那姑娘的身上。
兩人一個溫柔,一個嬌怯,像極了她心目中和楊安縉相遇的模樣。
“你……”她張了張嘴,想說話。
那白衣男子卻皺着眉頭瞧着她,目光從她頭上的珠花和花胡的臉上掠過,眸中便閃出了一絲不悅:“這位小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做出如此有失斯文的事情?”
“我不是故意的。”魏緩覺得很委屈,那男子卻打斷她的話,目光冷冷的瞧着她:“不必多說,快給這位姑娘道歉。”
魏緩覺得這個相遇一點都不美麗,但扯下了姑娘的衣裳,作為一個敢作敢當的人她道歉自然是要做的。
於是正要低頭道歉之時,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她拉住:“我家阿緩做錯了事,我便替她道歉如何?”
宋承的聲音溫潤好聽,人又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矜貴之氣,一出現,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那少女面色一紅,連忙搖頭,怯怯道:“公子多禮了。”
“既然如此,我們便先行離開。”宋承對眾人抬了抬手,便拉着魏緩轉身離開。
“哎。”一路上魏緩都是心不在焉,自然沒注意到,自她和宋承離開之後,另一抹溫潤如玉的白色人影自湖心的畫舫上站了出來,那人的模樣,自然不是她見到的白衣人可媲美的風姿。
只是,可惜,她無緣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