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章
他握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道:“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開你。”他神色柔情而欣慰的瞧着她:“這天下及不上你一絲一毫,而我,就算是死,也會拉着你一起共赴黃泉!”
君溪看着他,半晌收回目光,看向別處。
楚知白微笑在唇邊一閃而過,他拿起一旁的梳子,動作輕柔的替君溪梳頭。
當牛角梳從她柔順的發間滑過,他盯着她耳畔那一截明顯要斷一些的頭髮怔怔發愣。這一縷短髮乃他曾經親手剪斷的。
在那個沉靜的夜裏,他將自己的髮絲與她的髮絲相結。
明明是結髮為夫妻,可他們兩人兜兜轉轉間,卻從未辦過一場婚禮,也從心心相印過。
不過幸好,今時今日,他所有的願望全都會實現。
似有若無的梅花香,瀰漫在暖閣之中,帶着讓人熏染欲醉的味道。
當他親手為君溪綰好頭髮之時,方才在梅園中的那大太監神色焦急的跑過來跪在了暖閣之外:“陛下,方才華夏送來了國書。”
君溪聞言眸光一閃,楚知白卻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才扭頭對那大太監道:“燒了。”
“陛下!”那大太監失聲道。
君溪眉心蹙了蹙,對那大太監輕聲道:“將國書給我看看。”
那大太監聞言神色有些為難,但見楚知白並未阻止君溪,便聞了聞心神,將國書雙手奉上。
君溪接過國書看了,然後神色複雜的對楚知白道:“你看一看吧,你如今還是秦地的皇。”
楚知白聞言微眯了眯眼,見君溪態度堅定,不容拒絕,便展顏一笑,接過她手中的國書看了。而後便又輕輕笑了起來,對君溪道:“若不交出你,他便要強攻屠城!”
他隨手將國書放在香爐里燒了,眉宇間帶着淡淡的笑意和淺淺的洒脫:“江山和性命都不敵身旁有你。”
暖閣內青煙裊裊,楚知白站在一片霧蘊中,墨色的長發隨着風微微浮動,那被白色大氅裹着的消瘦身軀,像是冬日裏的一場雪景。
君溪看着他含笑的表情,心下一沉。
他是認真的。
一旁的大太監聽了這話,渾身一抖,不敢置信的盯着楚知白。
卻在觸及他清冷的背影時,戰戰兢兢的將頭低下。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城中數十萬百姓真的要為了這個女人陪葬?
若是此時陳將軍在便好了,他一定有辦法解決眼前這個難題。想到這裏,那大太監心中一動,蒼山城一戰,並未傳來陳將軍身亡的消息。
那他是不是還活着,或者他已經得知了華夏以屠城威脅的消息?
君溪得了楚知白那句話,便一直沉默不語。
可她的目光卻不動神色的落在殿內的眾人身上,見那大太監顫抖的身子漸漸平復下來,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便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靠在一旁閉目養神。
華夏要屠城的消息很快便在城中流傳,城中的居民都嚇得魂飛魄散。無數百姓集結在宮門前,叫囂着要求楚知白將君溪放出來。十萬抗敵的秦兵也是心緒難安,難道他們最終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枉送了性命?
一時之間百姓將士嘩變,全都逼迫楚知白交出沈君溪。
聽見這個消息,君溪神色淡然地看着也是一身火紅衣衫的楚知白。
面對君溪這樣的眸光,楚知白輕輕一笑,拿起酒壺給自己和君溪斟了一杯酒,笑道:“有這亂鬨哄的天下,同我們做伴倒也算圓滿。”
話落,一半樽薄酒被他賽到了君溪手裏。
君溪頷首,見他含笑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便也扯了扯嘴角,輕聲道:“你似乎對我們必死的結局很篤定……”她語音微微一揚,揚聲道:“可我並不想死,也不願同你死在一起。”
楚知白看着她,沉默不語。
面對她含笑的臉龐和那雙未有笑意的眸子,良久之後,他輕笑一聲。只聽君溪又道:“你可知,這都城之中有多少想讓我活着?”
她微微湊到楚知白面前,瑩白如玉的臉上帶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的百姓和將士,亦或者這宮中的太監宮女,再或者……你此生最信任的陳煜?”
她含笑的語氣帶着梅花香傳來,楚知白忽然蹙着眉頭。
她依舊在笑,笑容坦蕩:“可覺得四肢無力,頭腦昏沉?”
楚知白望着她盈盈帶笑的臉龐,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暖閣的暗處,漸漸顯現一抹青衣如水的人影。
君溪睨了陳煜一眼,舒展開眉頭,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對楚知白道:“你最忠誠的手下,如今要為了你的子民放走我這他一心想殺死的人。”
楚知白渾身一震,面色鐵青的盯着陳煜。
陳煜低頭瞧着他,如霜色般的眸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眼前這個男人,是他自小便發誓追隨的人。
如今的如今,又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陳煜有些失神,不過瞬間便反應過來,單膝跪在楚知白身前,眸光靜靜的瞧着他:“陛下,她不值得你陪葬!”話落,他伸手點了楚知白的睡穴,讓他昏睡過去之後,命大太監將楚知白從密道帶出宮外之後。
這才起身走到君溪面前,眸光冰冷的瞧着她。
君溪絲毫不懼,而是牽起薄唇譏嘲一笑,淡淡吐出兩個字:“謝了。”
陳煜眸色如雪,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便讓人將君溪帶到了城門之上。
站在城門之上,君溪看着眼前那浩浩蕩蕩的百萬雄兵,只覺心底一陣自豪。她的男人,她的兵,都是這時間最好的兒郎!
站在城牆之下的宋宜在君溪出現的那一刻,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卻見陳煜將刀架在君溪脖子上,冷着聲音道:“宋宜,若想要沈君溪活命,便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