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琪憶母入迷津,琅玦尋機入王府
“懿澤!”
懿澤聽到永琪的聲音,忙放起了龍錫杖,走向卧榻。
永琪已經坐了起來,問:“你去哪裏了?”
“方便一下。”懿澤笑笑,解取披風,又回到床上。
“我好像剛才看到了光亮,很亮很亮。”永琪看着屋子的四面和房頂,有些納悶的說:“好像把整個屋子都照亮了,像白天一樣,我就是被這光亮驚醒的。”
“你做夢了吧?快睡吧!”懿澤伸手拉着永琪,一起躺下。
“你的手好涼啊,我替你暖暖。”永琪把懿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把體溫傳遞到懿澤的手心。
懿澤感到的,不只是永琪的體溫,還有永琪胸膛中那顆不停跳動的心。摸着永琪的心跳聲,掌心的溫度讓懿澤全身都被一股暖流包圍着,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乾隆為永琪賜了府邸,擇日就可以搬出宮外。永琪告訴懿澤,離宮之前,他們需要向宮中所有的人一一辭行。
提到辭別宮中所有人,懿澤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好像從來沒見過永琪的母親。入宮之後,懿澤在皇后後宮朝會時,自以為見過所有的嬪妃,但卻並沒有見過永琪的母親。即使是永琪的大婚之日,懿澤也沒見過,更稀奇的是,她從來沒聽人提過這個人,連永琪自己也從來沒提過,難道永琪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懿澤問:“永琪,你的母親,是哪位?”
永琪的神情,像是對於這個問題有點意外,答道:“我的生母是愉妃,住在永和宮。”
懿澤又問:“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她?”
“你想見她嗎?”
“難道我不應該見她嗎?”懿澤有些不解。
永琪點點頭,笑道:“我帶你去見她。”
懿澤鄭重的收拾了自己的妝容,永琪也稍微整頓了一下儀錶,帶着幾個宮女,其中包含孟冬和宜慶,一起往永和宮來。
與懿澤想像的差別很大,永和宮十分冷清,但並不像一個冷宮,只是宮人實在太少,院子中的陳設也不多。
走近正殿,連個守門的宮人也沒有,門外卻有一個大香爐。永琪親自敲了門,叫道:“額娘,兒臣帶新婚的福晉來看您了。”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沒有釵環裝點、一身清雅的小宮女,舉着帕子簡單的行了個禮:“給五阿哥、福晉請安。”
永琪點頭微笑,拉着懿澤的手,一起跨進門檻。
懿澤打量着,殿內前方正中掛了幾卷神像,下設有供桌,供桌上有香爐,插以線香,雖然是白天,香案兩邊卻點着蠟燭,供桌左右有一些花卉,地上擺有叩頭的拜墊,殿內還有各種法器,大磬、引磬、大木魚、鈴鼓。
這感覺,儼然就是一個寺廟。
有一個女子在供桌旁打坐,手中捻着佛珠、敲着木魚,她只是簡單的梳着清式髮髻,沒有戴旗頭,更沒有其他首飾裝點,身上穿的也是素衣。
懿澤琢磨着年齡,眼前帶髮修行的女子,必然就是愉妃了。
果然,永琪攜着懿澤的手,跪了下來,道:“兒臣給額娘請安,這是兒臣新婚的福晉,她叫懿澤。”
懿澤隨拜。
愉妃停住了手中的木魚,轉過頭來看,目光在懿澤身上停留了很久。
懿澤也注視着愉妃,覺得很熟悉,尤其是那雙凝望的眼睛,懿澤彷彿記得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你們起來吧。”愉妃站起,走到永琪和懿澤身邊。
永琪和懿澤已經站了起來。
愉妃走近懿澤,問:“你來自何方?”
懿澤聽這話,問的好生奇怪,一時間捉摸不透。
永琪忙替懿澤答道:“額娘,她是左都御史觀保大人的長女,原籍杭州,不過已經來到京城很久了。”
愉妃點點頭。
永琪又說:“皇阿瑪已經賜給兒臣了府邸,兒臣不日就要搬出毓慶宮,帶懿澤去自立門戶了。離宮之前,我們特來拜別額娘,以後也一定會時常回來探望。”
愉妃微笑着點點頭,說:“你們去吧。”
“兒臣告退!”永琪躬身再拜。
“臣媳告退。”懿澤也再拜。
愉妃又看了懿澤一眼,回到了自己打坐的墊子上。
永琪拉住懿澤的手,兩人攜手走了出來,離開了永和宮。
懿澤問:“愉妃娘娘,是帶髮修行嗎?”
“不是。”永琪搖了搖頭,答道:“她沒有出家。我自小是被皇額娘撫養,與額娘並不是很熟,後來我搬到毓慶宮去住,額娘倒也來看過我兩次。再後來,額娘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太醫院的人都看不好,不知道哪裏來了一個和尚,說額娘需要出家,病才能好,不然就要不久於人世。可是額娘已經是皇阿瑪的妃子,怎麼能隨便出家呢?此後額娘只能一心向佛,求神明保佑,也不能再服侍皇阿瑪,病情後來稍微好轉,一直到如今還都在服藥。”
“不知道哪裏來了一個和尚?是什麼意思?”懿澤不能明白,詫異的問:“後宮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來歷不明的和尚進來?”
永琪道:“這事,說來是很稀奇。我額娘病中迷迷糊糊,說了一個地方,說那裏有一位大師,我就央求皇阿瑪去請,皇阿瑪起初是不信的,結果去了那裏,真的有個和尚。”
“那裏,是哪裏?”懿澤像是要刨根究底。
永琪答道:“就在霧靈山上,你上次現出鳳凰影的地方。”
懿澤吃了一驚,怎麼可能如此巧合?
永琪又說:“傳言都說霧靈山是一個有靈氣的地方,曾有得道的神仙在那裏聚會,我想那位大師,也許就是得道的高僧吧。”
懿澤仔細回憶着愉妃的眼睛,問一旁的孟冬:“你以前見過愉妃嗎?”
孟冬搖了搖頭。
懿澤道:“可是,我覺得我見過。你在宮裏去過的地方應該比我多,你好好想想,真的沒見過?”
孟冬笑道:“奴婢是經常在宮中走動,不過有些地方,是福晉去過,奴婢卻不曾去過的。”
懿澤問:“什麼地方?”
孟冬道:“福晉忘了,您曾經不小心誤闖長春宮。”
長春宮?
懿澤的記憶,恍然間被拉回到許久之前。
對,就是長春宮。
那晚,懿澤想要在長春宮取出藏在體內的龍錫杖,她在偏殿的角落裏,曾經聽到過的呼救聲、曾經看到的期望的眼睛,好似與今日愉妃的眼睛、愉妃的聲音,如出一轍。懿澤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被囚禁在長春宮的那位到底是誰?
但是,懿澤很難再去長春宮了,那個被關在長春宮的人似乎只能暫時是個迷案了。
可是,懿澤已經有了一個心思,她想要把愉妃與長春宮被囚之人的關係給弄清楚,這裏面暗藏的玄機,恐怕並非是後宮內鬥。
永琪與懿澤回到毓慶宮,正要走回自己的寢殿,卻看到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姑娘,正在永琪的屋門前打轉。
懿澤問:“那是誰?”
孟冬低聲答道:“是純貴妃的女兒,四公主。”
話音未落,永琪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驚奇的問:“琅玦?你怎麼跑這裏來了?是有事找我嗎?”
“五哥……”琅玦只是輕輕一聲喚,淚珠就從眼眶中滾落,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的痛哭起來。
永琪嚇了一跳,挽着琅玦的胳膊走進屋內,讓她坐了下來。懿澤也隨後進來,坐在了對面。
琅玦抬頭看到懿澤,又站了起來,對着懿澤敬重的稱呼了一句:“五嫂。”
懿澤點頭微笑。
永琪又扶琅玦坐下,問:“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琅玦無精打採的低下頭,哭着說:“我每天都睡不着……額娘死了,三哥也死了,六哥出繼慎靖郡王,也已經走了,我忽然間覺得,皇宮好大,也好冷。”
聽了這幾句話,懿澤想到,純貴妃懷着對三阿哥的愧疚撒手人寰,留下了這個年紀尚輕的女兒,是怪可憐的。
永琪替琅玦擦着眼淚,自責道:“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應該關心你的感受。”
琅玦突然抬起頭,眼神充滿期望,懇求道:“五哥,你帶我走吧!我不想住在宮裏了,這宮裏的每個地方,都讓我覺得觸景傷情,我想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好嗎?”
“跟我走?”永琪有些意外。
琅玦認真的點點頭,哀求着:“五哥,我也占不了你多大地方,過不了幾年,我出嫁了,也不會一直賴着你的……”
永琪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知道怎麼跟皇阿瑪說,宮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你去求他嘛!他肯定會聽你的!再這樣繼續住着,我會活不下去的!”琅玦扯着永琪的衣襟,梨花帶雨,眼淚鼻涕都黏在了永琪的肩上。
雖然是親兄妹,畢竟男女有些,懿澤坐在一旁看着,心裏很不自在,也不好說什麼,乾脆站起來往裏間去了。丫鬟瀅露、玥鳶仍留在永琪身旁,孟冬、宜慶、金鈿、金萱都跟着懿澤走了。
琅玦看到懿澤離開,停止了哭泣,問:“五嫂是不是不歡迎我?”
永琪往裏面看了一眼,又握着琅玦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我會跟她說的。皇阿瑪那邊,我也會想辦法,你只管回去收拾東西吧,五哥一定不會把你扔在這裏不管的。”
琅玦破涕為笑,充滿了感動。
孟冬到了裏間,對懿澤說:“福晉,奴婢有話單獨和您說,請屏退左右。”
宜慶有些不悅,斥責一般的問:“屏退左右?你什麼意思?我可是福晉的親妹妹,什麼時候輪到聽你的吩咐了?”
孟冬不語,懿澤對站在屋內的宜慶、金鈿、金萱說:“你們先出去,孟冬一個人留下來服侍就夠了。”
宜慶很不服氣,甩着帕子出去了,金鈿、金萱也都跟着出去了。
懿澤問:“你要說什麼?”
孟冬關上門,走到懿澤身旁,悄悄的說:“一會,五阿哥肯定要過來跟你商議把四公主一起帶到你們的新王府里,此人絕非善類,你要小心。”
懿澤也看出來琅玦有點問題,擔憂的問:“我如果不同意,永琪會聽我的嗎?”
孟冬搖了搖頭,答道:“五阿哥是宮裏有名的‘救世主’,多年來,連宮女太監們的事,只要是他能力範圍內的,都是有求必應,這個是他的親妹妹,你覺得呢?再說了,怡嬪的死,你多少都有些脫不了干係,三阿哥和純貴妃都是因為怡嬪的事才被牽扯出來的,你不收留她,也很難說得過去。”
“那我該怎麼辦呢?”懿澤沒想到,才剛剛成親,她就已經有這樣無奈的事了,看來婚姻歲月,沒有她所想像的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