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懿澤望子驚懼逃,令妃擺宴逞風光

第221章 懿澤望子驚懼逃,令妃擺宴逞風光

入夜後,懿澤久久難寐,同在一個營帳的金鈿卻已經睡著了。

永琪的聲音又在懿澤耳畔迴響:“我想告訴你,為綿脩離去而肝腸寸斷的,不是只有你。初為人父的喜悅,是後來的孩子都不能取代的。我對綿脩,也有無數的期待,我好恨自己為什麼沒能救他,如果綿脩還在,我們之間一定不會變成今天這般。”

懿澤回憶着永琪說過的話,搖了搖頭,她不相信永琪會同她一樣為綿脩的死肝腸寸斷。如果是那樣,他又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和胡嬙你儂我儂的卧榻纏綿?

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懿澤終於朦朧合上眼,夢中看到綿脩調皮的往床上躲,嘴裏嘟囔着:“不洗臉!不洗臉!”

緊接着,她看到一匹瘋跑的馬,兇猛的沖綿脩奔來,她忙將綿脩抱起,抱起之後卻發現,那是綿億。

懿澤一臉茫然,她抱着綿億到處尋找綿脩,卻總也找不到,她毫無方向感,卻翻山越嶺,從白天找到黑夜,累的腿幾乎不能彈動,還是找不到綿脩的影子。她環望四周空無一人,忽然發現懷中的綿億不知幾時竟然不見了,她更加焦慮,但再也走不動了,累的昏昏沉沉時,恍惚聽到遠方傳來一聲“娘”。

她聽得出那是綿億的聲音,於是朝着那個方向,邊跑邊喊“綿億”,一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猛然從夢中醒來,定睛一看,眼前只是黑乎乎的帳篷,帳外刮著呼嘯的風。

夾雜在這風聲中的,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哭泣聲,懿澤豎著耳朵仔細聽,的確是有哭泣聲,哭聲中似乎還叫着“娘”。

懿澤坐了起來,她知道,胡嬙的營帳就和她挨着的,營帳的隔音不可能很好,所以只要聲音稍微大點,聽到是必然的。

不知道為什麼,懿澤走出了自己的營帳,她害怕被發覺,於是又隱身了。

懿澤走進了隔壁的營帳,這個營帳被隔作兩半,一半住着永琪和胡嬙,另一半住着兩個孩子、以及服侍他們的乳母、丫鬟。

懿澤聽到了玥鳶的聲音:“大概是今天嚇得厲害,睡不安穩,才不停的醒。”

尋聲走去,在營帳的一端,懿澤看到綿億和玞嫿睡睡在兩張相鄰的床上,都由乳母陪躺着。玞嫿睡得很熟,綿億卻在閉着眼哭,玥鳶和瀅露都站在綿億的床邊看着。綿億雖是閉着眼的,臉上卻寫滿不安,他越哭聲音越大,嘴裏還嗚嗚啦啦的叫“娘”、“娘”。

有那麼一瞬間,懿澤確有一種衝動,她想要走到綿億身邊,抱起他,對他說一聲“娘在這裏。”

可是,她跨不出這一步。

披頭散髮的胡嬙慌慌張張從營帳的另一端趕來,將綿億抱在懷中,哼着小曲、轉悠着哄他入睡。綿億的哭聲開始慢慢變小,可還是低聲哼唧着,似哭似睡,哼唧的聲音還是那麼像“娘”。

懿澤就站在對面,面對那張無辜的、渴望母愛的嬌小面容,面對胡嬙慈愛的目光、柔美的歌聲,感到抓心般的難受。

永琪走了過來,問:“綿億怎麼樣了?”

胡嬙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答道:“這次驚嚇實在不輕,我覺着,還是找太醫看看,調理一些安神的葯膳。但是得悄悄的,不然萬一傳到皇上耳朵里,恐怕又要遷怒十二阿哥了。”

永琪點點頭,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正要看綿億,忽而隱隱感到似有一個熟悉的呼吸聲在前方,好奇心讓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挨着隱身了的懿澤。懿澤不知永琪為何前行,心中一陣緊張,忙撤離此處。永琪微微伸了手,懿澤的裙邊就從永琪手指尖劃過。永琪又抬頭看營帳的門帘,門帘似被風掀起又落下,他知道,那是懿澤已經離開了。

胡嬙將綿億完全哄睡着后又放在小床上,她走到永琪身邊,見永琪正盯着他的手指,那臉上的神情不知是喜悅還是憂傷,古怪極了。胡嬙握住永琪的手指,問:“你怎麼了?”

“她來過……”永琪在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幾乎有哽咽之態。

胡嬙沒有再問,心裏已經全部明白。她知道,永琪此刻的內心就如營帳外呼嘯的風,難以平靜。他一直在努力的、在等待的一件事,終於有了一丁點希望,當他看到那顆冰封的心開始有融化的痕迹,哪怕只是融化了冰山一角,也足以讓他為之癲狂。

可是,胡嬙並不知這對永琪是福是禍。

懿澤默默走在漆黑的風中,又回頭看了一眼胡嬙的營帳,她疑心永琪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但又不敢回去確認自己的猜測,只是默默告誡自己,再也不要做這樣的事,不能讓永琪覺得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懿澤……忘了我……忘記和我相關的每一件事……善待自己……餘生,你……你一定要善待自己……別人可以辜負你……但你不能辜負自己……”懿澤閉上眼睛,又看到胡云川在向她微笑,有關胡云川的一切,她都不能忘,尤其是在雲南失明之後的患難與共,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刻骨銘心。她的命是胡云川拼了最後一口氣換來的,她怎麼可能再和害死恩人的仇人在一起?

她深深的知道,永琪一直在寄希望於利用綿億作為他們之間的牽絆,期待用綿億挽回他們的曾經。正是因為這樣,懿澤才不允許自己對綿億有感情,以免後續一發不可收拾。

要斷,就要斷的乾乾淨淨。

草原的風還在呼嘯的吹,懿澤踏着草地往回走,背後還若有若無的傳來一聲“娘”,她感到夜的一陣陣寒冷,冷風吹的她發抖,心也跟着拔涼拔涼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的床榻,獃獃坐着,耳邊又傳來一聲“娘”,她分不清那到底是綿億的聲音,還是自己的幻覺。

同時出現在她耳邊的還有胡云川的聲音:

“我覺得那個愛新覺羅氏的王爺配不上你,他朝三暮四,我認為你有重新選擇的權利。只要你點頭,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一生一世,絕無二心!”

“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你的,只是不知不覺就留心到了你的許多事,記住了你說話的樣子、你看人的表情、你的每一個動作……不經意間,我已經在揣測你的心思。我天生是很愛說話的,但在王府時,卻有一段時間,我總不願意多說話,就像你一樣。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直想着你,久了,我就會變成你?”

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在絕境中,胡云川挖牆挖到手指流血,他一心只想救她,顧不得他身上有傷、腳下磨穿。

“你不要死!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死!”

“我們一定還有辦法,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決不放棄!”

他終於取回了生命之水,她終於重見光明,看到的卻是他的最後一面。

“懿澤……忘了我……忘記和我相關的每一件事……善待自己……餘生,你……你一定要善待自己……別人可以辜負你……但你不能辜負自己……”

懿澤抬起頭,看到綿脩抓住了她的衣裙,笑的像朵花一樣:“額娘,我扮大灰狼,大灰狼又捉住大白兔了!”

帳外的風聲中,似乎還夾雜有哭聲,聲聲喚着“娘”。

懿澤越來越分不清真實與幻覺,只覺得各種各樣的聲音快要把她撕裂了。她捂住耳朵,驚恐的蜷縮在被窩裏,感覺到好累,好累。

一連幾天,永琪都是每逢騎射行獵必奪冠,眼紅者、讚歎者、議論者自然不在少數。

在大隊人馬撤離木蘭圍場的那天,路過伊瑪吐崖口時,眾人聽到了雕的叫聲,仰頭看去,果然看到兩隻雕從山崖上飛下,乾隆一時興起,隨口指天笑問:“誰能為朕射下一隻雕?”

乾隆說罷,隨即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永琪。

永琪會意,立刻從背上取下一支箭,向雕飛的方向發出,頃刻之間,兩隻雕被一支箭穿落下來。

四方一片嘩然之聲,士兵們爭相撿起,呈到乾隆面前。

乾隆得意洋洋,望着雕,向騎行在側的滿蒙權貴笑道:“好一個一箭雙鵰,沒想到朕的兒子,箭法如今已經精進到這般境界了!”

永琪在馬上拜道:“皇阿瑪過譽。”

乾隆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調轉馬頭向後走了兩步,忽而將披風披在永琪的身上。

那是一件黑色的披風,上面綉了金色的龍。朝中上下皆知,凡綉了龍的花樣,必然就是皇帝專用之物了,普通人自然受享不得。乾隆此舉太過招眼,八旗各旗主、蒙古王公都驚駭不已。

永琪也大吃一驚,慌忙下馬,雙手捧起披風,跪拜道:“皇阿瑪御用之物,兒臣怎能承受得起?”

“賞你了!”乾隆咧嘴笑笑,又迴轉馬頭,吩咐道:“繼續前進。”

永琪不得不接受,但也不敢將披風披在身上,只好恭敬收起,復又上馬,跟隨隊伍往外走。

後面太后的馬車中,舒妃、永貴人坐在太后兩旁,都探頭看到了外面發生的這一幕。永貴人放下布簾,眼睛睜的圓圓的,向太后叨叨起來:“太后,皇上竟然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賞給了榮郡王!那披風上可綉着龍呢!”

太后正閉眼養神,聽到此語睜開了眼睛,但並沒有說話。

舒妃亦道:“是啊,太后,皇上竟然在八旗子弟面前公然將帝王之物賞賜榮王,這不等於挑明了立儲之心?往後只怕追隨榮王者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更是羽翼豐滿,可永瑆還尚未長成,該如何是好?”

太后淡淡的道了句:“皇帝還春秋鼎盛呢,怕什麼?”

舒妃不敢再多說,又看了一眼太后,卻是滿眼憂愁。

太后只是用目光的餘光,已經看透了舒妃的心事,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永琪已然很優秀,而這永瑆再怎麼努力,畢竟比永琪晚出生了十來年,趕超永琪自然是件難事。等哀家先皇帝一步兩眼一閉,你的永瑆就更沒希望了?”

舒妃聽了這話,嚇得連頭都不敢抬,戰戰兢兢的說:“太後福澤綿長,臣妾豈敢胡思亂想?”

太后卻並不在意,笑盈盈的說:“你就算這麼想了,也沒什麼不對,哀家是皇帝的母親,比皇帝先死再正常不過了。所以哀家才時常要你自己多學着點,不要事事都等哀家拿主意,難不成你對永瑆的指望,是要哀家熬死皇帝?”

舒妃答道:“臣妾不敢,臣妾謹記太后教誨。”

永貴人在一旁看着舒妃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禁暗笑舒妃都已經居於妃位多年竟還是這麼的膽小怕事。

每次在木蘭秋獮過後,乾隆都要帶領八旗兵丁等到熱河行宮舉行慶功宴,今年也不例外。

到熱河行宮的第一日,乾隆在楠木殿款待蒙古王公、犒賞八旗將士。令皇貴妃提前向乾隆說明,說是自己這幾日又有些害喜嚴重,吃不得酒肉,生怕在王公大臣面前失儀,就不在楠木殿作陪了。

事實上,這是因為秋獮原本就算滿蒙兩族交好的盛事,出身蒙古的穎妃、豫妃當然比出身漢家的令皇貴妃更被重視。在木蘭圍場時,令皇貴妃的處境已經比較尷尬。到了熱河行宮,乾隆更要大張旗鼓的款待蒙古王公,這裏面不乏穎妃、豫妃的母家親眷,正是這二位蒙古皇妃最風光之時,令皇貴妃自然不想去了,倒也省了苦思冥想自處之道。

慶貴妃如今對皇貴妃幾乎是如影隨形,況且她也是漢家女子,也一樣不願意待在滿蒙親貴為重的宴席上,於是繼續陪伴皇貴妃,也不去楠木殿。

一聽說皇貴妃不去,穎妃早早的就向蒙古的母家告了因故缺席,以向皇貴妃表現自己的追隨並不會因場合而改變。

這樣一來,其餘隨駕的妃嬪中地位資歷最高的舒妃,也就不好去了。舒妃飽讀詩書,一向以君子之道自律,每日三省吾身,從不做僭越之舉,為人一向低調,既然皇貴妃、貴妃都不露面,她去了豈不搶眼?因太后不堪舟車勞頓,到了行宮就吩咐要在松鶴齋休息一整天,不見外客。舒妃遂以侍奉太後為由,也不去赴宴,容嬪、永貴人、寧常在聽說,也都聲稱要侍奉太后。

於是妃嬪中,去楠木殿赴宴者只有豫妃和新常在,新常在原是豫妃的宮女,有了位份之後還是看豫妃眼色行事,自然是豫妃在哪就跟到哪,如侍女一般。豫妃之前也算是追隨皇后的人,自從皇后斷髮,皇后在後宮中的隊伍就等同於解散了,豫妃從來都看不上令皇貴妃,也不願對太后俯首帖耳,不知不覺就成了後宮中的孤獨者。幸而豫妃還有蒙古部族為她撐腰,才不使她受皇后連累,依然維持着舊日的地位。

小一輩的,男丁自然是隨乾隆一起招待蒙古貴賓、八旗將士,女眷中,唯有三公主琅瑜因是蒙古媳婦,從不缺席滿蒙宴會,其餘福晉公主等,一個也沒去。

令皇貴妃見不去赴宴的皇族女眷眾多,便邀約在松鶴齋東面的清音閣另置家宴,並恭請太后赴宴。

太后嫌累,就在松鶴齋內自吃,讓其餘人自便。

而眾妃嬪、福晉公主們接到皇貴妃邀約,是不敢不來的,不大一會兒,都陸陸續續的來到清音閣,見令皇貴妃還沒到,但這裏已經安置好了席位。

有侍女請妃嬪、福晉公主們就坐,於是眾人按位份和輩分坐下,右邊兩溜,前排依次坐着慶貴妃、穎妃、舒妃,後排依次坐着容嬪、永貴人、寧常在;左邊也是兩溜,前排坐着孟冬、懿澤、胡嬙、琅玦,其中胡嬙和琅玦是同桌而坐的,後排坐着永瑢的福晉富察氏、永璇的福晉章佳·渃汿。

這裏並沒有王若筠的座位,因為她的身份從來不被乾隆承認,也只有在永璇的府中才被稱作格格,出了府門在外都是被當做一般丫鬟對待的,因此此時也只能侍立在渃汿身後。蔳碧亦侍立在琅玦身後,與琅玦的其他丫鬟保持一致。

女眷們坐定后,令皇貴妃才姍姍來遲,儀態萬千的從外走入。妃嬪、福晉公主們一齊站起,原地雙手合在腰間做福,屈膝拜道:“恭迎皇貴妃。”

令皇貴妃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穿過左右兩溜坐席之間,在最前方正當中的空位上坐下,笑道:“諸位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快入座吧!”

於是女眷們復又坐下。

自皇后玊玉被收回鳳印,皇貴妃魏妡妧掌管六宮之後,妃嬪們每日晨起朝會的地方也由翊坤宮變成了延禧宮。魏妡妧以宮女出身,竟能爬上皇貴妃的高位,頂替皇后成為六宮之主,接受所有宮人的朝拜和吹捧,說不得有多風光。這次木蘭秋獮,每每行宮家宴,坐在首席的令皇貴妃常被所有皇族女眷恭敬叩拜、敬酒,更是得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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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訣之榮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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