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收年賬
劉寶兒最近也沒閑着，前前後後在婉紗河邊忙活了十多天，終於在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小年，老年間是官三民四船五，這裏取三），他把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後來想想，索性現在過年，自己也閑來無事，不如賣魚得了。他手裏是有錢，總數好幾十萬兩，可其中要麼是金子，要麼是豐德昌的銀票，二十兩的銀元寶竟然是零錢。這麼大票兒劉寶兒也不敢花呀，所以他就想着借賣魚機會掙點零花錢。過年不都講究個年年有餘么，所以他也不愁魚沒地方賣。
劉寶兒也算是辰州城的地頭蛇，乞丐中有名的瘋狗哥，怎麼說也有着那麼點人脈，當然他能認識地也都是些市井之人。
西城寡婦衚衕住着一戶人家，家中兩個兄弟，老大叫徐添財，老二叫徐增壽。不過街坊鄰居都叫他們徐大壯，徐二壯。家中老人沒了，就剩下他們哥倆，後來老大娶了個媳婦，叫杜慶娘。三口之家也沒什麼大的營生，平常靠擺些地攤過活，是夏賣魚，冬賣材，也算跟着時令走，反正日子過得挺緊吧。別看這樣，他們對劉寶兒很是不錯，沒少接濟他東西。如果不是怕連累人家，劉寶兒沒準就跟他們住在一起了。
小年那天，劉寶兒背着裝滿河鮮的袋子直接從婉紗河邊去了老徐家。
徐老大別看人長得老實，但腦子卻轉得很快。老二多少有些直愣。大嫂子杜慶娘則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一看見劉寶兒上門，先是一頓的數落，不過卻給劉寶兒拿了許多的吃食。
“徐二哥，我來送禮來了！”劉寶兒嘴裏一邊吃着杜慶娘給的灶糖，一邊打招呼。
“你小子最近跑哪去了，有兩月沒見了吧！”徐老二正在院裏扎草馬。今兒是小年，灶王爺要上天去彙報，這草馬就是他的坐騎。
“小太爺我去發財去了。行了，先別說廢話了，大嫂子，弄個大木盆裝滿水！”
“你小子又整什麼么蛾子！？”杜慶娘嘴上這樣說，卻依言照做了。
劉寶兒把河鮮倒了出來，四五條二尺長的大魚，有鯉魚，鯰魚，鯽魚，還有兩隻甲魚，幾隻河蟹，還有一小堆大河蝦。
“喲！”杜慶娘一看先是一愣，然後驚疑不定道：“二牛啊，這些東西你從哪弄的？”
“嫂子您放心吧，絕不是偷的！對了，添財哥呢！？”
“這不在廚房給灶王爺嘴上抹灶糖呢么！我去給你叫去！”杜慶娘笑道。
“不用了，嫂子你歇着，我去就成了！”
徐家的廚房不大，有兩個灶台，灶王爺貼在上面的牆上，整整被熏了一年，那是黑成了一片。下面放着四個小陶碟，裏面裝着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后三樣是給那匹草馬準備的。此時徐添財正在那撅個腚給灶王爺的嘴上抹灶糖，一見劉寶兒來了，連忙道：“你小子來得正好，幫我把糖抹上去。”
之後劉寶兒與徐家哥倆一起回了大屋，杜慶娘不太參糊爺們間的事，主動去廚房做飯去了。屋裏只有他三人，他們一邊吃，一邊聊，劉寶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甩開腮幫子，顛起大槽牙，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劉寶兒才把來意說明。徐家哥倆起先還有些遲疑，可架不住這小子天生長了條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來忽悠去，這哥倆終於還是上了賊船。下午趕着驢車，就跟劉寶兒去了婉紗河。等再回到家的時候，一驢車已經裝滿了魚，此時徐家哥倆看劉寶兒的眼神，那就跟見了財神爺似地，就差往他臉上貼一副天上財源主，人間福祿神的對子。整個那叫一個恭敬，天天好吃好喝好招待。
之後劉寶兒就住在了徐家，也說了自己年後要去上善八門去拜師的事情。徐家哥倆連帶着杜慶娘勸了好幾句，怎奈劉寶兒心意已決，一想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們也就同意了，只是暗中給他準備了許多東西。
今兒是大年三十，辰州城中街已經不是一個熱鬧可以形容的了，從東邊的報恩寺廟會，到中部知府衙門前的燈謎，對春聯，官民同樂，一直到西街的年貨大集，好像整個辰州城的百姓都聚攏到了這條長街上。許多孩子都在自家門口，三五成群的放着炮仗。大人們則忙裏忙外，貼春聯，貼福字，置辦年貨。
早上劉寶兒跟徐家哥倆去城外弄了兩驢車魚回來，現在那哥倆還在集市上賣魚，生意那叫一個紅火。劉寶兒提前先回來了，正在那寫春聯，寫一副，杜慶娘貼一副，什麼井邊，牲口棚子那裏都沒落下。兩人就這樣一邊幹活，一邊說話。
“嫂子，年初五兒我就準備走了。”
“過完年再走唄！”杜慶娘聽完心裏很不舍，她一直把劉寶兒當弟弟。
劉寶兒一笑，道：“嫂子，不了，早點走，我心裏也踏實些，省得路上再出什麼意外，時間周轉不開。”
“要這樣行啊，嫂子也知道你的心思，來跟嫂子進屋。”
說話間，兩人進了大屋，杜慶娘翻箱倒櫃給給劉寶兒找出了三套新衣裳，料子都很不錯。“這是你大哥讓我在李裁縫家定做的，你去試試，看合身不？不合適，我一會兒拿過去改去……哎，你個小毛孩子心那麼高幹什麼，非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學藝……哎！大過年的不說這個了。呵呵，嫂子家雖然沒錢，但也絕不能讓你在人前落了門面。”
劉寶兒聽杜慶娘說完這些話，眼淚都快下來了，連忙借引子出了屋子。
天黑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完晚飯。因為最近賣魚的生意很好，往常做半年的生意，也沒有這幾天賺得多，所以徐家哥倆喝得有些高。劉寶兒出去與一幫街坊鄰居的小孩放鞭炮，後來就消失了。
金家大宅內此時人頭攢動，雖比不上蘇家人多勢眾，卻也有了一派大富之家的氣象。
“老爺，少爺回來了！”小丫鬟從外邊跑進來稟報道。
金芳的媳婦崔氏正在陪婆婆蘇氏說話，一聽公公和丈夫回來了，連忙攙扶婆婆一起向前院迎去。蘇氏就是劉鐵板的前任夫人。
金鳳山與金芳剛從蘇家回來，蘇家賞賜了許多東西，兩人又喝了些酒，都很高興。
一看母親與媳婦一起出來，金芳連忙迎上前去，先給蘇氏請安，之後便開始介紹蘇家賞下來的東西。
“蘇大人家真是有心了。”蘇氏很高興道：“有這麼多稀罕物件，我連見都沒見過，聽都沒停過，真好呢。”
崔氏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些上等綾羅綢緞，心中就滿心歡喜，手上摸來摸去的，眼睛不停地給自己的丈夫使眼色。
金鳳山看出了兒媳婦的心思，笑道：“芳兒啊，這些綢緞就讓你媳婦挑些去做些衣裳吧。過幾天，你們還要回去你岳父家，到時別叫崔大人家說咱們家寒酸，捨不得錢。”
金芳連忙帶媳婦稱謝，崔氏也算順了心意。
此時下人端上來酒菜，一家人坐在一起，一邊吃酒，一邊聊天，倒也其樂融融。
“要是明年能抱上孫子就好嘍！”蘇氏嘆道。
崔氏聽完低下頭去，這年頭生不出孩子也是個罪名。不過金鳳山與蘇氏到沒有怪崔氏的意思，也知道是自己兒子不爭氣。去年隨蘇家去祭祖，解手過程中竟然被驚馬沖得從馬上摔了下來，之後便傷重不起了大半年。現如今雖然好了，卻也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子時已到，有下人來報說：“老爺，少爺，時辰到了，該接灶王爺，祭祖了。”
此時辰州城裏鞭炮響成了一片，震耳欲聾，人們彼此之間聽音說話都很費勁。
金鳳山帶着金芳跪在祖堂里，後面還跪着許多金家的旁親子弟。前面擺着三牲祭品，金家人開始祭祖。
正這麼個時刻，忽然從南夜空飛來了十多顆飛火流星，沒等金家人明白怎麼回事。那些飛火流星便已經落在了屋頂上，空地上，人群里。瞬間就傳來一陣瓦罐破碎的響聲，緊接着爆燃的火光四起，之後便是人們驚慌失措地鬼哭狼嚎。
有些機靈的家丁就想跑出大門一看究竟，可沒等接近大門呢，熊熊燃燒的巨焰已將整個大門封死。
第二批十多顆飛火流星又跟着飛了進來，此時金家的大屋和祖堂已經被大火引燃，整個金家亂作一團，聲音中透出一股毫不掩飾的絕望。
“芳兒，去后宅照顧好你母親，還有媳婦，為父出去看看。”金鳳山此時到沒慌亂，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一看這情形就知道是有人上門尋仇。
金芳答應着，帶人去了后宅。
金鳳山作為嚴家埋子辰州城裏的聯絡人，顯然不是一般人，不但天生冷靜，處變不驚，而且心思縝密，功夫極高。腳尖點地便以上了院牆，幾個保家護院跟着他，他們都是金家嫡系，跟金鳳山出生入死過多次。
不過等他們到了南牆外的時，放火之人早沒了去向。可等他們一回頭的功夫，西院牆那邊有飛來了十多顆飛火流星，讓原本就不受控制的火情，更加嚴重起來。
這無異於給金鳳山原本就心急火燎的內心，很光棍地來了個火上澆油。老頭子直接將身法提到最高，不顧一切追了過去。遠遠地就看到一條黑影進了一家荒棄的小院，院內只有一座倒塌的小屋。從腰間抽出軟劍，金鳳山飛身進了院牆，正瞧見那個黑衣身影向前，他一劍便刺了出去。但聽極輕微地“噗通”一響，黑影摔倒在地上，莫名其妙地，腦袋竟然還滾出老遠。
“怎麼回事？”金鳳山定睛觀瞧，此時他才發現那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堆穿着黑衣的人形稻草。
知道不妙地金鳳山暗道一聲“不好！”，轉身想要離去，卻為時已晚。
倒塌的小屋內爆起一團劇烈的火焰，巨大的爆破威力直接將金鳳山，連帶着他那幾個手下，一起掀飛出去。小院頃刻間已被夷為平地。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還有衝天的火光，讓整個辰州城都看得真切。
收賬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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