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叮鈴鈴——”
一陣清脆的下課鈴響起,十幾個早急不可待等着要上體育課的男生從教室後門一衝而散,轉眼就沒了蹤影,險些絆倒路過的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大腹便便,外型十分憨厚可愛,人送外號“憨爺”。憨爺一臉慈祥的看着孩子們撒丫子飛走的背影,樂呵呵點頭道:“不錯,這體格才能扛住高三一年的地獄期啊。”
薛眠抱着教案下講台,剛走出教室就被叫住了:“薛老師,下課了啊?”
薛眠回頭,見是來人,微笑點頭致意:“主任好。”
憨爺笑呵呵上前,瞅了一眼對方手裏的教案書:“還適應高三的節奏嗎?今年你帶的班多,要吃苦了。”
去年薛眠自考了教師證,雖然之前沒幹過老師這一行,但以他的英語水平和從業經驗,學校是打破了頭的搶着要。後來綜合考慮幾家拋來的橄欖枝,最終選了棠安中學。
就是那個距離雲州市區八十多公里遠的他的家鄉,棠安。
“謝謝主任關心。現在學生們都很聰明,英語基礎也牢,教起來不吃力。”薛眠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這是崔紹群在他正式踏上三尺講台後有天心血來潮,非拉着他去眼鏡城配的。鏡片沒有度數,純裝老成用,老崔說這是當老師的必備武器,否則顯不出有文化,也壓不住學生。
“有信心就好。雖然你才當老師不到一年,可我看得出來,你很認真負責,同學們都很喜歡你。”老馬欣慰的拍拍薛眠的肩:“對了,上禮拜學校新來了兩位高三的老師,就在你們辦公室,見過了吧?今天年級組給他們辦迎新會,沒晚自習的老師都會過去,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到時候一起熱鬧熱鬧。”
明天是周末,薛眠一早還有安排,迎新會這麼多人碰在一起估計要喝酒。薛眠想婉言謝絕,老馬看出他心思,先一步道:“放心放心,都是教書先生,沒幾個能喝酒的。你就放心大膽的去,露個臉,表示一下歡迎新人的態度。”
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推辭。薛眠應了邀約收了地址,下午沒課,先回家換身衣服。
晚上的迎新會就安排在跟學校隔兩條街的飯店,席開兩桌,老馬擔任主持人。席間大家聊的最多的還是“教學、課程、學生”這些,畢竟在座大部分帶的都是高三生,眼看還有兩個月不到就要高考了,老師們跟應屆生一樣,心裏都挺緊張的。
酒過幾巡,薛眠被灌了好幾杯紅的啤的,混酒酒勁大,撐到快八點的時候頭越來越昏,眼睛都冒星星了。幸而一個電話打來,成功解救了他。
“薛老師要走了啊?”有老師見他拿包起身,起鬨的喊了一聲。
薛眠強撐着步子站穩身體,面帶抱歉的朝眾人作了個揖:“家裏還有點事,各位慢慢喝。我酒量不行,先走一步了。”
老馬見薛眠喝得滿臉通紅,雖然說話還算利索,但這撲面的酒氣可作不了假。他放心不下,上前扶住薛眠,準備送人下樓再給他打個車,薛眠卻連連擺手說不用:“沒事,您回吧。我愛人來接我,已經在門口等了。”
“……小薛你都結婚了?”老馬眼睛一睜,臉上表情豐富多彩,又是驚詫又是喜:“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啊?”
薛眠整張臉都紅通通的,不知是酒勁還是害羞,扶着樓梯朝老馬揮手再見:“您回吧主任,我先走了。”
夜幕下的小縣城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街邊停着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後座車門自動打開,伸出一隻指骨修長的手。
滿身酒氣的薛眠長腿一邁往車裏一鑽,順勢躺進一片溫溫熱的胸膛里。老周打了把方向盤,車身慢慢匯進熙來攘往的車流里。
“喝酒了。”費南渡抬手,搪了搪薛眠有點發燙的臉頰。
薛眠閉着眼睛拱着腦袋就往他懷裏鑽,聲音被衣服蓋住,聽起來悶聲悶氣的,嘟囔道:“沒喝多,醒着。”
費南渡展開一隻手臂,將懷裏的人調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打趣道:“做老師的,不該為人師表滴酒不沾么。”
“誰說的,”薛眠不服氣的甩甩腦袋,摟住費南渡的腰往他胸口蹭:“又沒跟學生喝,包間裏都是同事……還不是怪你,這麼晚才來救我,再晚半個小時可真不行了。”
費南渡聽着他撒嬌,低低笑了兩聲,問:“那現在去哪?”
“先回我家,有點東西還沒拿。”薛眠翻了個身,乾脆躺到費南渡腿上,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問:“你真確定那邊都裝修好了,今天就能住進去?”
一年前薛眠考下教師證,準備辭了非凡的工作來棠安教書。費南渡沒阻止,甚至都沒詳問為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好像只要是薛眠想的,他都無須多過問,只管支持就好。
但想一出是一出的突然過來教書育人,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於是,費南渡某天私下過來,將棠安城裏可對外出售的地皮對比了一圈,最終選了一處內河沿岸的風光帶,要在這兒建一棟私人別墅。
薛眠倒是知道這事,一開始覺得沒必要,他在棠安不是沒有家,住回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就行。但費南渡覺得不妥,以後除非出差不在雲州,剩下的時間他也要來棠安的,到時總不能兩人一直擠在薛家的老宅里。
“不是隔幾天就過去監工么,”費南渡蜷起兩指,捏了捏薛眠的鼻尖:“應該比我更清楚進度吧。”
“誒,說到這個我問你,為什麼你的房子建起來這麼快啊?滿打滿算也才十個月多幾天,連裝修都裝好了,太神速了吧。”薛眠舒服地枕着別人的腿,大驚小怪道。
這話問得,也太沒有水平了。一個干房地產的老闆想給自己蓋棟房子,速度是問題?
費南渡垂下眼睛,微笑着看着他。想了想,道:“小覓今天給我打電話,說想過來度周末,問能不能安排人去接他。”
“你答應了?”薛眠蹭的從他腿上爬起來:“不會吧?他都二年級了,怎麼還這麼貪玩。”
“我……”費南渡如實回答:“答應了。”
薛眠:“……”
薛眠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幾秒,最終垂頭一聲嘆:“他現在滑頭了,知道玩的事情我輕易不會答應,所以才次次都去找你……你更討厭,哪回都慣着他。”
費南渡很想說不慣着行么,家裏就這麼一個寶貝。沒作聲,笑着將人摟回懷裏。
薛家老宅作為半年來薛眠每周一到周五的棲身之所,因為有人住的原因,房子裏裡外外打掃一新,逐漸有了生氣。平時他工作日住在這裏,周末回雲州,而費南渡如果出差回來哪怕再晚,總會從雲州驅車過來陪他,所以兩人在居住上不算分開過。
薛眠推門進屋,身上酒氣在密閉的車廂里聞不出,一進家門反而濃烈起來。這兩年雖然也多多少少練出些酒量,但終歸不是酒仙。他腳下虛浮,踉踉蹌蹌進了門,眼一閉,一頭扎進了沙發里。
費南渡幫他脫了鞋,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問:“有沒有哪裏難受?”
“有,”薛眠迷迷瞪瞪的睜開眼,準確撈過費南渡的手蓋在自己心房上,哼哼唧唧道:“為什麼這次出差這麼久啊……都六天了,嗝。”
費南渡看着他傻憨憨的醉酒樣子,無聲笑了。抬手捏了捏薛眠通紅的耳尖,低聲哄道:“以後會注意時間,早點回來。”
薛眠翻了個身面朝費南渡,眨巴着眼睛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喊道:“快快快!拿東西,還等着去新房子呢!”
新房離薛家老宅不算遠,開車十幾分鐘就到。薛眠拎着東西下了車,身上的酒勁早散了,這會兒健步如飛。
雖然新房他已經來過很多次,誠如費南渡所說,光是監工就把新鮮勁兒給監了個精光。但畢竟今天是正式入住的第一天,薛眠捧着下午剛去花店買的新鮮花束,喜滋滋的第一個跑進了別墅。
老周把老闆二人送到地方,回酒店休息去了。薛眠興沖沖直奔一樓客廳,把家裏所有燈全打開,頓時一堂明亮,照得人眼裏都是笑意。
“怎麼樣,是不是跟設計圖上的一模一樣,沒騙你吧?”薛眠得意洋洋的滿屋子轉着比劃介紹,好像一個帶人看房的中介。
房子設計圖是費南渡帶着他一起做的,自然知道成品該是什麼樣。何況薛眠平時沒事就來監工拍照,裝修進度一張不落的全拍下來發給他看過,就算費南渡人沒來現場,也跟來過沒兩樣了。
費南渡非常配合,跟在薛中介後面一處一處看着,全程不多發言,只默默點頭以表贊同。待兩層半的別墅一遍逛完,費南渡脫下西裝扔到沙發上,突然上前,將滔滔不絕準備還要開門出去介紹花園的人往懷裏一拉,咬着耳朵道:“累不累?洗澡去。”
然後薛眠就被按在浴室里,狠狠洗了一個半小時的脫皮去骨澡。
晚上躺在床上看書,薛眠饒有興緻的翻着一本漫畫冊。這是他很喜歡的一個插畫師剛出新的作品,一上架就被搶購一空。費南渡坐在書桌前處理公務,眼睛看累了,抬頭環顧一圈房間,視線停留在牆上掛着的兩幅畫上。
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床沿:“問你一個小問題。”
“……啊,”薛眠咬着手指從漫畫裏回神:“什麼?”
“你畫的這些畫有什麼寓意嗎?”費南渡以眼神指了指牆上的畫。
於是薛眠就抬頭跟着他看過去,看了三五秒,誠實的搖搖頭:“沒有啊,國畫一般不都是畫山啊水啊花鳥魚蟲嗎。”
費南渡點點頭。想想,又道:“那名字呢?”
“什麼名字?”薛眠咬着手指掀起眼皮。
“筆名,”費南渡放下手上的鋼筆,一手微微支頤:“為什麼要叫‘坐北’?有什麼來由嗎。”
薛眠抿着嘴唇看着他,沒說話。書壓在下巴上,一雙眼睛賊溜溜的閃着精光。
突然一掀被子,光着兩條只穿了內褲的大長腿衝過來,轉椅一推,面對面的把自己塞進了費南渡懷裏。
“你猜。”他仰着臉看着費南渡壞笑。
費南渡便夾了下他的鼻子,道:“跟我有關?”
當然有關了!薛眠心想。
他兩手勾住費南渡的脖子,把嘴巴送過去,貼上對方溫溫熱的唇,咧了咧嘴角,還壞心眼的吹了口氣。
然後輕聲道:
“因為坐北想要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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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完,靜等番外三。(對的我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