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十六個月刑滿
兩年零五個月後。
廣城一條大河的岸邊,河水衝上了一個無名的女人。
女人穿着殘破的幾乎不能辨識的布料,身上每一處都有觸目的傷疤。
若有個人去細數,就會發現,那些陳年的疤痕,剛好有三十六條!
“好像是上游的島上衝下來的,還有口氣兒,快送醫院!”
安景睜開眼,聞見一股消毒水味道,頭頂的白熾燈,乾淨的格外刺眼!
瘦成紙片的身軀,沒有一處不在發顫。
她出來了,終於離開了那個煉獄!
一個年輕護士走過來,拿出體溫器,“哎,你醒了。真見了鬼了,我在新院的急診科兩年多了,第一次見有人傷成你這樣的。”
“皮肉脫下來,又長了回去,你這些傷很不簡單吧?”
見安景不吭聲,小護士皺着眉頭,直接掀開了床單,拿儀器的手突然顫了一下。
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渾身上下佈滿了非人的傷口,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就算是劣跡斑斑的死囚犯,也不至於在牢獄裏,被虐到這個程度。
“別碰那裏!”
安景突然用兩隻比樹皮還糙的手,死死護住上身!過激的反應,就像長在了敏感點上。
“切,大家都是女人,忌諱什麼?你不讓我碰,怎麼給你做檢查,沒見過你這種人,臭哄哄的,我沒嫌你就不錯了!”
護士生氣,連檢查也不想再做。
“臟……”
安景緩緩鬆開手,發出的聲音比剛才還粗。
小護士驚奇地轉過身,她不讓碰的原因,居然是怕別人嫌她臟?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這麼卑微?
安景突然閉上了眼睛,才剛睡醒,像是又累了。
被子裏的手,一點點抓緊了床單。
三十六個月的地獄生活,身上被割下的三十六片肉,是她活生生的肉啊!
那些說不出口的理由……都來自一句,這是傅先生的安排!
割她的肉,也是在那個地獄,傅良沉……賜的贖罪項目呢!
上天讓她命不該絕,三十六個月的刑期結束了。
很好!
從今往後,傅良沉,我們玩一個新的遊戲。
“我叫何藍,特殊醫學院新院特招護士,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糟糕透了,就敢這麼出院?”
才不到三天,安景離開了醫院,還是這個護士,在路邊送別她。
小護士喋喋不休的,顯然是沒見過安景這麼不怕死的人,引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安景。”
安景動了下嗓子,用粗糙的聲線,對着回來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表以一點兒廉價的感謝。
能漂回廣城,是上天賠給她的運氣!
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她一分鐘都不想耽誤時間!
“哎哎哎,服了你了,得了!你要真沒地方去,就在我的宿舍住吧,我看你也不像個本市的人,也沒人認領你……”
小護士嘆了口氣,拉起安景的手,認定對方是個流浪的乞丐。
安景條件反射地避開了,她說,“我有地方去,但是我沒有錢,你能幫我打個車嗎?日後,我會還給你。”
“你要去哪?你有家人?”
小護士滿滿的不可思議,這個穿着幾年前款式破衣服的人,連和人接觸都極其困難的女人,瘦的就和紙片沒差。
是怎麼在說到有地方去的時候,那形如枯槁的眼裏居然出現了一絲光?
“安華路五號。”
時隔三年,再報出這個地址,安景死灰般地眼底,還是幾不可聞的動了一下。
安華路五號,是安家,孕育她幸福成長二十年的地方。
哦,現在的安景,已經二十三歲了。
對,三十六個月,正好是三年!傅良沉給她定的贖罪期,一天不落!一秒不少!
安景回到安家的消息,一分鐘就傳遍了安家。
安家的管家說,“大小姐回來了。”
安家的保姆說,“大小姐回來了!”
安家的廚子也說,“大小姐回來了!!”
然而,安景站在這個昔日最熟悉溫暖的家門口,從天亮等到了天黑,沒有等到一個家人見她。
只有眼熟的老管家出來轟人,“你走吧,快走!哪來乞討的乞丐,安家沒有什麼安景!”
安家沒人願意見她,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傅良沉的手段……這很傅良沉,不是么?
安家做出了選擇,也許早在三年前,就果斷摒棄了她!
縱然曾經一家美滿,她是安家最寵愛的小公主,呵,也逃不過權勢的壓力啊。
女人眼底無比的冷暗,當然,她也不再是從前的安景了。
總歸二十年的養育之恩,要正式告個別。
安景朝着門口的台階,雙膝下跪,重重磕了個頭,然後起身離開。
老管家突然轉過頭,手裏的手絹沾上了兩滴淚珠。
那個清瘦的和柴沒區分的人,居然是安家最疼惜過的女兒安景,她竟沒死啊!
她竟活着回來了!
可這,又和死了什麼分別!
離開安家,安景掏出口袋裏的身份證件,毫不猶豫的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這些剪去了名字的東西,早已在三年中被摧殘的看不清面目,而她卻用命保留着。
這都是她活過的證明,是她安景這個人存在的痕迹!
就算要丟棄,也只能丟在廣城,這個和她連着根的地!
不過,這一刻開始,不止安家沒有安景,這個世界上也再沒有當年的安景!
她終於能放心的去另外一處地方!
安景眼底燃起了洶湧的復仇焰火,用臨別前護士給的一百塊錢,重新打上了一輛車。
“師傅,我要去傅家大宅。”
三年的時間,這座省會之地的廣城變化很大。
差一點兒,沒有手機健康碼,她就打不了車,好在沒感冒的痕迹,又碰上了個急於賺錢的司機。
“小姐,你這音色挺特別,瞅你趕着今天去傅家,難不成也是知道,傅家最近的大喜事?”
司機健談,對於廣城最大的傅氏企業,頗為了解,居然和安景聊起了八卦。
喜事?
安景攥緊手,努力的沒有讓自己,發出難聽的聲音。
她才剛回到此地,傅家又有喜事?
傅家大宅的少輩只住着傅良沉一位。
傅良沉,難道再娶了一次妻?
安景剛要問,司機迫不及待又說,“不過,我看你這體格和特徵,不像當賓客的,是那邊臨時聘的女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