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5)

天使(5)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26樓,這已經是最高層了。

雖然電梯的按鈕一共有27個,只是另外一個無論怎麼按都不會亮的。

電梯門打開之前她就已經明顯感覺到陰冷之氣,可她還是不喜歡這股迎面撲來的冰冷,九鳴打了個寒顫,抬腿邁了出去。

這是一整層的毛坯大開間,除了幾個承重柱之外,什麼隔斷都沒有。慘白的白熾燈管將這裏的簡陋暴露的一覽無餘,牆壁上也僅僅是颳了一層泥灰,地上就更不必說,水泥地還未找平。

當然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中間擺着一個碩大的深紅色的鐵皮集裝箱,在集裝箱的門口還放着一張突兀厚實的沙發,以及一旁還放着幾個攝影燈。

九鳴沒有停留徑直走了過去,將黑色皮箱放置在腳下,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沙發很軟,包裹性很好,腰的支撐位、腳離地的高度分毫不差,簡直就是專門為她量身定製的一般。

九鳴坐了一會,笑着對着集裝箱說:“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哦?”

空蕩蕩里的樓層里除了她的迴音,什麼聲音也沒有。

九鳴又等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再見。”

她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剛轉過來就停住了,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因為她看見了一個少年,這個少年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着頭,雙手插在褲口袋裏,右腳腳尖正在默默的磨着地上的石子。他穿了件紫黑色的格子襯衣,看上去很單薄,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颳倒。頭髮很長,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清洗過,頭髮都成了一綹一綹的,油光發亮。

“挺新鮮啊,難得看你從這個破鐵皮盒子裏出來。”九鳴欣喜的反應看上去有些誇張,用手指了指旁邊的攝影燈,笑着說:“不過,你終於也有了愛好,看來我不在你身邊,你學會自己找樂子了。”

少年緩緩抬起頭來來,露出了一張清瘦的臉,臉色慘白像是從未見過陽光一般。他和九鳴一樣戴了一副眼鏡,只不過要厚的多。

“但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太不講個人衛生了,你看你頭髮上的油,蒼蠅站上面也能把腿摔折了。”九鳴捂着嘴笑,看了他一會,話語裏多了幾分關心:“估計也沒怎麼好好吃飯,都快瘦成猴子了,肯定是他們沒有照顧好你,回頭我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少年突然跑了過來,伸開雙手想要擁抱她。

九鳴臉色一變立刻後退了一步,伸手制止少年再往前走。

“別過來,我們最好還是隔遠一點說話比較好。”九鳴擠了一個笑容出來。

少年攤開雙手停在原地,厚厚的鏡片后的雙眼似乎已經包含了淚水,全身有些顫抖。

“別,我太了解你了,別跟我來這一套,沒用。”

少年咬着嘴唇,似乎在強忍着某種委屈的情緒,兩行淚水已止不住的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九鳴心存疑慮,卻又看不出有什麼破綻,少年就像被定格了一般,攤開着雙手像只寒風中無助的小雞,哽咽聲讓人揪心。她猶豫了一會,心裏仍有些忐忑,少年的模樣她看在心裏有些於心不忍,終於嘆了口氣,輕輕的說:“唉,行吧。”

少年帶着哭哽飛快的攔腰抱住了九鳴,將自己的頭埋在她的懷裏。九鳴雖有些懷疑,但是很快眼睛裏露出柔和的目光,女人天然的母性讓她緊緊抱住了少年的頭。

“真是,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矯情。”

九鳴似乎很享受這一刻難得的溫情,她徹底放鬆了警惕,讓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這種分為里。冰冷的空氣里似乎多了一份久別重逢的溫暖,慘白的白熾燈光似乎也沒有那麼壓抑了。然而事情真的是這麼的溫情嗎?

顯然不會是。

九鳴忽然覺得自己的后腰有點癢,就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但是很快,這種癢就變成了被兩隻螞蟻、三隻螞蟻、四隻螞蟻、五隻螞蟻,更多螞蟻在咬。

“小王八蛋,你敢陰我!”

九鳴頓時奇癢難耐,試圖推開少年,卻發現瘦弱的少年居然像只八爪魚緊緊的吸住了自己,讓她根本無法掙脫,更難搞的是,少年的雙腳也緊緊的夾住了她。瘙癢來的比想像中更加兇猛,從腰部迅速擴散到身體的各個部位,九鳴已經顧不上拉開少年,甚至怒罵的意願都沒了,開始在身上放肆撓,可是越撓越癢,表情都變得扭曲。

這個時候少年居然從她身上彈開了,他全身都在顫抖,忍不住在身上也撓了幾把,然後就迅速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從裏邊倒出一個小藥丸一口吞下。過了一會,身上似乎沒有再癢的跡象,就跳到一旁看着九鳴瘋狂撓自己。詭計得逞之後,不知道是欣喜還是害怕,少年表情非常複雜。

終於,九鳴停止了動作,因為她已經僵直的躺平了。

表情定格在了扭曲的狀態,瞳孔放大,嘴巴誇張的歪到了一邊,口吐白沫。

傲嬌的不可一世的九鳴就這樣被輕易的放倒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會,又換了個位置仔細看了看,確定九鳴已經徹底暈厥,才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定了定神,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迅速將旁邊的攝影燈搬了過來,圍着九鳴布好了燈,動作非常嫻熟和準確,似乎經過了長時間的反覆練習。然後從身後掏出來一個卡片機,對準九鳴按下了快門。緊接着,他迅速變換了多個位置,從各個角度,無論是全景、中景、特寫、微特,全身、半身、大頭都拍了個遍,尤其是面部的表情拍的最多。

就在這時,叮的一聲,身後的電梯門開了。

少年吃了一驚,沒想到人會來的這麼快。他迅速將卡片機塞進了懷裏,低着頭又恢復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進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正是秦方卓和喬喬。

“大姐頭!”

秦方卓原本興奮的表情,當看到躺在地上的九鳴頓時大驚失色,剛要跑過去,卻被喬喬一把揪住了,冷冷說道:“你看不出來她中了什麼毒嗎?”

秦方卓觀察了一會,九鳴面部表情扭曲,身體也呈扭曲狀,脖子處還有密密麻麻的紅點,顯然是中了麻痹之類的藥物,撓了撓頭奇怪的說:“怎麼會是貓屎草?”

“問他!”喬喬對着少年說。

“你乾的?”秦方卓狐疑的望向少年,少年卻低頭雙手插在口袋裏,鞋底磨地,委屈到了極致。

“不可能是他,他哪來的貓屎草,”秦方卓搖了搖頭,接著說:“在說貓屎草屬於近身毒物,必須要貼身施毒。就算是我,極限最遠也才一米。不是我說,就他,他這樣十個,大姐頭身都近不了。就算是他下的貓屎草,那他怎麼沒有中毒?”

喬喬冷哼了一聲,用手指了指跟前的攝影燈。

秦方卓望了望攝影燈,搓了搓下巴的鬍渣子,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是了,還是你聰明,一定是天燈那個老毒物乾的,天使之路除了他誰還能有貓屎草這種傷風敗俗的玩意!”

喬喬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秦方卓,然後默默的從嘴裏吐出了兩個字:“蠢貨!”

叮,電梯門又開了,進來了一個矮個子老頭。

大光頭,頂着一副誇張的蛤蟆墨鏡,笑眯眯的模樣。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右臉頰有一顆黑色的痦子,痦子上面有一根長的離譜的長壽須。裏面穿件白色大汗衫,外面套了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襯衣,大褲衩,踢着一雙夾板鞋,悠哉悠哉的進來了。

“蠢貨!”

秦方卓正鬱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喬喬罵,沒想到,老頭進來也罵他。

“天燈,你個老不死的毒物,還敢來?”

“喬喬說的沒錯,你就是個蠢貨!“天燈嘆了口氣。

秦方卓愣了一下,然後勃然大怒:“這貓屎草除了你天燈,在整個天使之路誰還有?”

天燈也不生氣,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遠的我就不說了,你前幾天找我拿過夢遊散和斷魂煙吧?還有喬喬,喬喬為了完成委託任務也用過我的……”

“你閉嘴!”喬喬冷冷的打斷了天燈。

殺手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使用暗器藥物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但是用的什麼暗器什麼藥物卻不難判斷出任務的危險係數和類型,更重要的是借用外力通常都是為了彌補自己的短板,把短板暴露出去這才是致命的。

“天燈老毒物,你什麼意思?用你的葯還要記賬啊?”

天燈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說葯確實是我的葯,可用藥的人不一定是我。”

秦方卓滿臉問號的望向喬喬:“喬喬,難道是你?”

喬喬的雙手抱胸,乾脆閉上了眼睛。

天燈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問你,你們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就他一個人?”

秦方卓望了一眼少年:“是啊,就他一個人。”

“我再問你,這麼多年你見他這屋子裏多過東西嗎?”

秦方卓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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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世奇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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