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程願安抓狂的功夫,羅卉已經朝許霽深的方向奔了去,沒幾步,便到了許霽深面前。
程願安跟在後面,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砰砰砰跳的厲害,那心虛的聲音彷彿全世界都能聽見。
“你好啊小夥子,我是程願安的媽媽,你還記得我嗎?”
羅卉倒是一點都不認生,立馬和許霽深打招呼。
許霽深見二人走過來,下意識的將香煙按滅在手中的煙盒裏。待羅卉開了口,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淡淡掃了程願安一眼。
程願安此時站在羅卉身後,頭埋得低低的,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她本等着許霽深拆穿她的謊言,卻聽到他說了一句:“記得。昨天在視頻里見過。”
程願安驚愕的抬起頭,正好對上許霽深此刻再次掃過來的目光。他眸色幽黑深不見底,像是暗夜裏的海面,危險又神秘。
程願安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用眼神向他發出了些許求救信號。
她不確定許霽深是否能看懂,更不確定就算看懂,這高冷的總裁會不會配合一下她的這出狗血戲。
羅卉顯然沒有注意二人眼神下的深意,熱情的繼續與許霽深攀談:“對對對,昨天在視頻里見過。你叫什麼名字啊?”
“許霽深。”
“哦……那我叫你小許可以嗎?”
聽到這個稱呼,程願安捂住胸口,考慮着以後該怎麼面對“小許”。
她偷偷看向“小許”,後者面上依然看不出什麼情緒,分不清他是生氣還是無奈,又或是欣然接受。
怎麼會是欣然接受?
程願安在心裏默默diss了自己一把。
面對羅卉的熟絡,許霽深禮貌的應道:“可以的。”
程願安愣了愣。
欣然……接受……???
“挺好,長得挺帥的。你這是……在安禾工作?”
“是的。”
“哦~那挺好,跟我們安安是同行呢~”
羅卉只當許霽深是安禾的醫生,也沒多問,繼續道:“聽安安說,你們交往沒多久~我們家安安呢,脾氣不是很好,但她其實也有很多優點的,你多擔待點,兩個人互相多包容包容。”
“媽……他工作挺忙的,別打擾了……”
眼見着羅卉話匣子收不住,程願安趕緊硬着頭皮開演。
“這不是沒在上班嘛。”
“正要去上班!是吧?”
程願安看向許霽深,眼中像是要射出一紙飛鴿傳書以傳達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許霽深倒是反應迅速,接着她的話應道:“是。正要去上班。”
“哦……那我們就不耽誤你了,有空跟安安到家裏來玩啊~哎呀看你手都凍紅了,這麼冷的天要多穿一點啊小許~”
許霽深極淡的笑了笑,說:“好的。”
羅卉滿意的點點頭,朝他揮了揮手便有些不舍的離開,邊走還邊回頭看看“小許”。
又高又帥又有禮貌!
滿意!
跟着羅卉走了幾步,程願安突然想到什麼,將車鑰匙塞給母親道:“媽,你先上車,我跟……小許有些話說。”
羅卉笑眯眯的接過鑰匙,一臉瞭然,“好,不打擾你們。”
程願安:“……”
入戲挺快。行吧。
見程願安回頭走過來,許霽深似乎並不意外。走到近前,程願安又聞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只是在這寒冷的室外,那味道似乎變得更為清冷,與他本人的氣質倒十分貼合。
“許總,不好意思……”程願安有些尷尬的道歉。
她本想跟他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從口中講出來,就變成了不知所謂的語無倫次:“我……我媽……她……”
“明白。沒事。”
許霽深只簡單四字。
彷彿輕易的,就看破了一切。
程願安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許霽深似乎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正當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對他有些偏見,對方再次開口:“我也不是白白幫你。希望程醫生再多多考慮一下安禾。”
原來是有目的性的籠絡人心而已。
剛剛對許霽深升起的一絲好感,此刻隨着他毫不掩飾的功利心蕩然無存。既然是等價交換,程願安此刻倒是變得有些安心。
“我會好好考慮的。打擾了。”
“客氣。”
程願安離開后,秦川這才從遠處的一輛車後走出來,行至許霽深身邊,“許總,東西拿來了。”
“嗯,走吧。”
兩人坐進車內。一直默默等候在駕駛位,觀看了全程的司機老楊通過後視鏡偷偷看了許霽深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發動了車子。
能給許霽深開三年車,他的心得便是,該閉嘴時就閉嘴。
沉默不僅是金,還是他的飯碗。
而副駕駛的秦川卻還在琢磨。剛才他一直在遠處觀察着,突然覺得這個程願安似乎也不像他們想像中那麼單純。
想接近許霽深的女人他見的太多,用的法子也是五花八門,卻沒一個成功。像這種剛認識就帶上自己母親來套近乎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
作為總裁助理,秦川覺得還是得主動為老闆分憂。
“許總,這程醫生和她家人,要不要多留意一下?他們會不會另有所圖?”
許霽深正脫下圍巾,眼皮抬都不抬,“圖什麼?”
秦川無語凝噎。
還能圖什麼?圖您這個人唄。
但是他不敢說。
正在他想着怎麼開口時,後座的人神色淡淡:“不用。我心裏有數。”
秦川應了一聲,又想到一件事,總覺得不該說,但許老爺子交待過,他又不敢忤逆,只得戰戰兢兢開口:“許總,那個……周小姐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要提前準備下禮物?”
後座的人皺了皺眉,車內的空氣彷彿隨着他皺眉的那一瞬,都凝固了起來,連老楊都心生憐憫的看了秦川一眼。
秦川頓覺背脊一涼,就聽到身後許霽深冷聲道:“你最近管的很寬,是工作不夠飽和?”
“沒……”
“那就多點心思在本職上。”
“是……”
秦川雖覺得委屈,但也已經習慣了許霽深的脾氣。他早料到提周慕菀肯定沒好事,但在這個位置,有些槍子總是要受的,所以他從不抱怨。
再說,許霽深雖然脾氣不太好,但作為老闆,他行事利落獎罰分明,對員工也算是不錯。公司那麼多人,也從沒有人斗膽想要和他親近。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這位管理着將集團近萬人的年輕總裁,像是活在跟他們不一樣的世界。
所謂仙凡有別,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吧。
接下來的幾日,程願安在夏吟的陪同下去4S店購了車,又去購物中心添置了些在南濱基本用不着的冬裝。
選擇安禾還是明仁,她依舊還沒有拿定主意。
久違在電影院看場電影,手機卻連連震動。程願安無奈的解鎖屏幕看了一眼,大學同學的微信群里接連彈出幾條轉載新聞。其間,還有人@她。
看到縮略圖上的那幾個字,她和夏吟耳語了幾句,便躬身從放映廳里退了出來。
點開連結,幾家官媒和業內賬號都在半個小時之前,在網上發佈了明仁醫院心胸外科主任私自挪用科研經費多年的消息。
這則醜聞很快就在醫療界迅速傳播,一時成為行業內討論的熱點。
程願安讀完全文,又看了看微信的消息列表。群里的信息還在不停往外蹦,有人@林澈詢問真假,但他卻始終沒有回復。
過了一會兒,某個在公立醫院上班的同學放出八卦:【聽說是明仁的醫生爆出來的。那位兄弟連續幾年副高都沒申上,和那主任關係也不好,前陣子辭了職。】
有人問:【這麼一鬧,辭了職還能去哪?】
八卦那人答:【聽說是要出國。】
這時,又有人@程願安:【@開心橙科主任都倒了,還考慮明仁嗎?】
程願安看到這條信息,並不准備回復,但一直沒有動靜的林澈卻在這時冒了泡。
林澈:【是那兄弟跟你們說的?】
他的突然出現,讓剛才那些八卦的人頓時有些尷尬。
大家都知道林澈的身份。他的父親林誠是明仁的創始人兼院長,同時也是腦外科的行業帶頭人,在業內享有極大的威望。
明仁這些年在林誠的領導下一直是行業龍頭,直到這兩年安禾迎頭趕上,才改變了江臨私立醫院一家獨大的局面。
作為明仁的繼承人,林澈也始終是班裏令人矚目的存在,再加上他人緣極好,一般人不會也不願去得罪他。
群里一時間頓時變得極為安靜。
林澈也沒再說話,只單獨給程願安發了條信息:【跟他們說的那個醫生沒關係,但貪污屬實,正在徹查。現在科里很亂,你自己好好考慮,我也不影響你了。】
程願安盯着他的信息看了幾秒,不知道該說什麼。
思索片刻,她只回了兩個字:【謝謝】
其實,她心裏早已有些偏向安禾。只是因為林澈一直以來的遊說,她還有些猶豫。
現在明仁出了這樣的事,她本來要去的心胸外科必定短時間內將面臨重大變革,她的那份搖擺不定,因此順理成章的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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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的前兩天,程願安在安禾辦理了入職手續。跟她同批入職的,還有其他科的三位醫生。
幾人在昕康中心的人事部辦完入職手續,一同前往安禾報道。
神經內科新入職的女醫生田蕾與程願安同齡,以前也在南濱讀書,兩人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田蕾走在程願安身邊,問她:“哎程醫生,你進來的時候許總給你面試沒有?”
程願安不以為意的應道:“面了啊,怎麼?”
田蕾突然拉着她的手臂瘋狂搖晃:“是不是超帥!比明星還帥!是不是!”
程願安被她搖的頭昏,連忙敷衍的附和道:“是是是,帥帥帥……”
一旁新入職的骨科主治醫生姚舜在一旁看着兩人,對旁邊兩個同期笑道:“看到沒,女孩子就只看臉~”
田蕾不服氣道:“怎麼只看臉,我們還看才華。人家許總可是集團總裁,又不是光靠臉。”
姚舜不置可否的笑笑,“確實不單看臉,還要看家世。”
田蕾嘆了口氣,抱着臂歪頭思索:“也是~也不知道許總這樣的極品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程願安默默在一旁說了句:“反正跟我們沒關係,別在這八卦了。”
田蕾不太同意,“那也不一定啊,萬一呢?萬一見鬼了呢?”
程願安:“……”
這時,姚舜冒出一句:“田醫生,我看你是想多了……”
程願安深表同意的點點頭,隨後,她又聽到姚舜接着道:“我聽原來的同事說,這許總,好像不喜歡女的。”
話畢,田蕾和另外兩個醫生都炸了鍋。
姚舜正在笑嘻嘻的講八卦,幾人面前的電梯“叮“的一聲,許霽深毫無徵兆的從門的另一側出現。
姚舜當即斂容,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除了從天而降的老闆,那電梯送下來的,似乎還有一廂的冷空氣,凍得人頭皮發涼。
許霽深瞥了眼前幾人一眼,淡聲道:
“怎麼不繼續?”
幾人也不知道剛剛的八卦他聽到沒有,全都低着頭不做聲,視線都不敢與他相對。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姚舜像是缺根筋,還想着要活躍一下氣氛,不怕死的說了一句:“是許總太受歡迎,女同事們都在好奇您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田蕾和程願安互看了一眼。
此刻心裏已經計劃好了姚舜的死法。
程願安偷偷抬眸瞥了一眼許霽深,就看到他的目光好死不死的正落在自己身上。
???
你別看我啊!
我沒有!!!
許霽深凝了她一眼,冷聲道:“我有必要跟各位強調一下,安禾內部禁止八卦,尤其是工作時間。各位既然進來,就請把心思多放在專業上。”
幾人身體僵直的紛紛應聲,唯獨程願安還在思考:
關我什麼事?
我做什麼了?
Whyme!
見她沒有反應,許霽深走到她跟前,
“程醫生,你是有什麼問題?”
程願安一抬頭,就跌進他那雙幽深的烏瞳里,瞬間失去了申辯的勇氣。
像是求生欲的自然驅使,她對着許霽深擠出一個虛偽的乖巧笑容:
“沒有問題。許總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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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願安:還想見鬼嗎?
田蕾:不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