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袁丁跟着導航,順利來到了目的,賈鵬飛家所在的村莊。

快到村口時,迎面另一輛警車開過來,車裏是認識的刑警。

金旭讓袁丁把車靠邊停了,放下車窗,向那輛車上問:“怎麼要回去?這邊沒事了?”

那邊刑警在車裏答他:“剛才找到了死者的手機,開不了機,栗隊讓我送回去找技術科的幫幫忙。”

尚揚清醒了,在一旁聽着說話。

金旭問:“手機在哪兒找到的?”

對方答:“他家隔壁院子,門邊有個大水缸,手機丟在那裏頭,屏幕也被砸得稀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了。”

金旭點頭,不過多耽誤他的時間,說:“那你趕緊走吧。”

那輛車便開走了。

袁丁繼續朝村裡開。

尚揚道:“看來他的手機里一定有什麼,是兇手不想讓別人看到的。”

袁丁說:“花店小姐姐的視頻?那更有可能是劉衛東了。”

“他要是真怕泄露出去被別人看見,從一開始就不會讓賈鵬飛看。”尚揚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道,“除非……”

金旭接話道:“除非那視頻本來就是賈鵬飛偷拍的,劉衛東並不知情。”

袁丁也附和道:“對啊,他和賈鵬飛早就認識,關係不淺,賈鵬飛很有可能去過他家,趁他不注意裝了針孔。”

尚揚道:“有這個可能,劉衛東找他假扮成合夥開棋牌室的生意夥伴,表面上兩人狼狽為奸,其實賈鵬飛另有算盤,覬覦孫麗娜的美貌和金錢,但自己沒有劉衛東的顏值,想學劉衛東的美男計,又沒那個資本,於是偷拍了視頻,好拿來威脅孫麗娜,讓孫麗娜任他擺佈。”

袁丁噁心地說:“這人渣也太垃圾了!”

“你覺得這推論成立嗎?”尚揚問身邊金旭,說,“畢竟我們都不如你了解劉衛東。”

金旭像沒聽出他的某種試探,滴水不漏地答道:“成立,可是還是要看證據,希望手機數據能儘快恢復。”

尚揚道:“很官方嘛。”

金旭笑了笑,學着尚揚的語氣說:“打官腔嘛,領導們更擅長。”

袁丁心道,金師兄你剛才可不是這樣,怎麼還有兩幅面孔?

“把車也停這兒。”金旭看到刑警隊的車停在村子裏的一片開闊地上,讓袁丁也停在了那裏。

三人下車,向經過的村民問了路,便徒步朝賈鵬飛家過去。

這裏有近七百戶,兩千多名村民,是個規模比較大的村莊。

村子裏房屋建築有規格,一排一排按着宅基地來建房,他們停車的地方在村子北面,明顯新房居多,看大門和院牆,應該是在村裡經濟條件比較好的人家。

而賈鵬飛的家,在整個村子南面的最後面一排。

村裡路燈不像城市裏那麼明亮,道路也狹窄,越往深處走,越是昏暗,除了村裡中央的主幹道,其他地方也沒有裝監控。

如果兇手是晚上在賈鵬飛家裏行兇,再趁着夜色遁走,就不太容易被村民們看到。

賈鵬飛的死亡時間也確實是在天黑以後。

比較難以解釋的,就是兇手要怎麼不驚動村民的情況下,把賈鵬飛的屍體運出去,拋屍地點距離這個村子有五十多公里,開車要一小時。

尚揚和金旭都沉默着只顧走路,袁丁知道他倆都在心裏推演案情,就也默不做聲地跟在後面。

馬上就到了,再轉個彎就到了最後一排,賈鵬飛家就在路口第二家。

忽然,前面兩人都停下腳步。

袁丁疑惑地想開口,看見尚揚抬手做了個手勢,立刻get了是叫他別出聲。

他的視線越過兩位師兄,朝前方看過去,只見轉彎那裏有個人,正貼在牆角,朝賈鵬飛家的方向張望,似乎在偷窺取證的警察。

金旭率先動作,大跨步上前,伸手抓他同時喝道:“在看什麼?”

那人回頭,是個一米六多的矮個男的,反應很快,竟也十分靈活,像條泥鰍一樣從金旭手下滑了過去,麻利地繞過金旭,拔腳就要跑。

金旭一下沒逮到他,卻也不追,就站在那裏看着他跑,表情還有一點幸災樂禍。

那人迎面看見尚揚和袁丁分列在兩邊堵他,溜眼把倆人一打量,雖然個頭差不多都很高,袁丁那站姿和擺出來的起手,一看就不好惹,另一邊這位穿黑風衣的,看起來是個軟柿子。

他直衝沖照着尚揚這邊跑,打算虛晃一招繞過去,實在不行給尚揚一下子,再逃。

剛衝到面前,這軟柿子忽一錯身,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腳底下被一勾一絆,整個朝前飛撲出去,砰一聲摔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袁丁過去把他當場拿下,到亮處一看,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他暈頭轉向地說:“我……我是過路的,警察同志,我就是個過路的。”

金旭道:“那你跑什麼?”

他說:“我以為……你們是壞人。”

金旭可笑道:“那怎麼又知道我們是警察同志了?”

那人支支吾吾,顛三倒四地替自己辯解,愈發顯得可疑。

由袁丁押着,三人把他帶去了賈鵬飛家門外。

越少人進入現場越有利於線索的保存,金旭就在門口叫栗傑出來。

應該是進展不順利,栗傑滿臉暴躁。

金旭把人交給他,說:“不知道什麼人,在那邊偷偷摸摸張望……”

還沒說完,栗傑就眼睛一亮,目如鷹隼地打量那人,道:“白天咱們見過面,你說你和賈鵬飛不熟。”

那人有點害怕栗傑,剛才那車軲轆話也不敢說了。

“這回想好了再說。”栗傑提溜着他的領子,提着他去邊上問話。

“看來有戲。”金旭道,“真有問題的人,熬不過我師父第二輪問話。”

尚揚樂觀道:“這也許還真是個突破口。”

金旭道:“讓他先問着,咱們了解這邊什麼情況。”

他把在院子裏取證的另外一個刑警叫了出來,打聽今天的進展。

賈鵬飛的家被刑警們查找了個底朝天,刑警們還走訪了不少村民。

線索嘛,也是有的。

殺死賈鵬飛的兇器確認就是那把鋤頭,鋤頭上留有劉衛東的指紋。

賈鵬飛的麵包車就停在自家院子裏,監控里接走劉衛東的那輛車用的假牌照,還在車上掛着。

有村民在今年夏天的某個夜晚看見過,劉衛東被賈鵬飛開車帶回來,並在賈家吃飯喝酒到半夜,這和賈鵬飛的老婆所說一致。

事發之後,賈鵬飛的手機一直都找不到。最後還是要感謝鄰居家的小孩。

手機被砸花了屏幕,機身也被砸得彎曲,被丟在鄰居家門內的水缸里,農村各家大門日常都會敞開着,極有可能是兇手趁門口沒人,隨手扔了進去。

那水缸里不是食用水,是接雨水雪水,春夏季會拿來澆院子裏小菜地,這季節沒種菜,輕易不會有人去注意那破水缸。今天警察來村子裏調查,鄰居大人關着門不讓孩子出來看熱鬧怕惹事,小孩被圈着無聊,扒着缸邊玩,這才發現了手機。

只是不知道手機里的數據還能不能恢復。

仍舊存疑之處,也有很多。

村幹部和鄰居,乃至賈鵬飛的老婆,居然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賈鵬飛究竟在城裏打的什麼工,每過一段時間他就會以要去打工為理由,離家個把月。

別人問起,他有時候說他在賣房子,有時候又說他在工地當包工頭,有時候還會胡說八道講自己在拉皮條,聽起來統統是像在吹牛逼,根本沒什麼人信他。

他老婆常年被家暴,更是對他的事不敢管不敢問。

但據村幹部介紹,這傢伙雖然沒錢蓋新房子,卻有錢抽幾十塊的煙、喝上百塊的酒,村裡商店的貴价蔬菜、肉類和新鮮水果,他也是出了名的捨得買,花錢異常大手大腳。

關於他常使用現金的習慣,也在村民間得到了佐證。

同時他老婆也說,每次他從外面回家,都會帶不少現金,具體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上萬塊總是有的。賈鵬飛對她和孩子都不大方,只樂意把錢花在他自己身上,放錢的柜子整天都上着一把大鎖。

刑警們打開了她所說的那個柜子,裏面有兩萬多塊現金,全是百元面值。

向金副局彙報完情況,那位刑警又回院子裏去。

他們正在對那輛麵包車進行三百六十度的查驗,希望能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跡。

金旭道:“你要進去看看情況嗎?我去拿手套和鞋套。”

“算了,我不會比經驗豐富的刑警們更細心專業,進去也就是看個熱鬧。”這點自知之明尚揚還是有的,又想了想,說,“其實到現在仍然還不能確定,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賈鵬飛的屍身有鬥毆傷,死前和別人打過架,對方極有可能是兇手,但他家裏完全沒有留下打鬥過的痕迹。

袁丁道:“也許是兇手把現場收拾過一遍,痕迹都處理掉了?”

金旭道:“不會,農村的現場環境和城市單元房是兩回事,如果兇手想要把痕迹掩蓋,只會欲蓋彌彰,會更容易被發現。”

尚揚贊同道:“有道理。”

“賈鵬飛死亡離現在還沒幾天,這幾天裏村裡沒有陌生車輛來過,如果賈鵬飛是死在家裏,兇手怎麼把他運出去?”金旭點出了核心問題。

“確實,總不能背着屍體出去吧,那也會被村民注意到。”尚揚道。

袁丁又猜測:“如果是半夜裏,等村民都睡了,他把車停在村外,然後背着賈鵬飛的屍體從村裡出去。”

他這麼一想,當即毛骨悚然,大半夜裏,一個人背着屍體,從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村莊深處,一路黑漆漆地走出去……這也太可怕了。

所幸金旭很快否定了他這個猜想,說:“應當也不會,從村裡出去只有一條路,要經過咱們剛才停車的地方,那裏有監控,帶紅外功能的,夜裏也會被拍到。”

尚揚也說:“要是從四周其他小路出村,基本都要穿過農田,賈鵬飛再怎麼也有七八十公斤,背着他走一段平路還勉強說得過去,走田間小道繞那麼遠,能做到的人太少了。”

這時栗傑問完了話,又提溜着那人過來,把人交給另外一個刑警,讓去給他做一份正式筆錄。

栗傑明顯神清氣爽了不少,看來那人確實不是個路人甲,還真被栗傑問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是賈鵬飛的什麼人嗎?”金旭問。

“沾點親戚,該叫賈鵬飛表哥。”栗傑道,一個村子裏的原住居民,多少沾親帶故一些。

尚揚道:“他都交代什麼了?”

栗傑說:“交代說,他給他表哥打過一次工,知道表哥死了,心裏害怕,想來跟警察自首,又害怕被抓。”

尚揚和金旭面露疑惑,袁丁按捺不住也問:“他給賈鵬飛打什麼工?賈鵬飛自己究竟靠什麼為生啊?”

“等下細說。”栗傑沒直接回答他,反問道,“你們查劉衛東,都發現了什麼?”

金旭道:“除了中午電話里說的,他和賈鵬飛合夥騙財騙色,下午在他常去的棋牌室,和他家裏,分別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把劉衛東和賈鵬飛早就認識,劉衛東在家裏燒紙錢的事,對栗傑講了講。

“燒紙錢?”栗傑略一想,道,“那這就都能連上了。”

剛才那個被尚揚一招放倒的年輕人,是本村的村民,和賈鵬飛沾了遠親。

他不好好學習早早輟了學,進工廠在流水線上了幾個月班,實在太辛苦了不想干,跑回了家裏來,啃老覺得丟臉,出去幹活又嫌累,羨慕賈鵬飛一年就出門幾次,輕輕鬆鬆還那麼有錢。

他跑去找這表哥,想讓帶他一起也賺點輕鬆錢。

賈鵬飛剛開始不願意,後來因為缺幫手,還是帶他一起了。

“缺什麼幫手?”尚揚奇怪道,“一個輟學高中生,能幫到他什麼?”

栗傑道:“不需要什麼專業技能,體力活,盜墓挖墳,膽子夠大就行。”

尚揚:“???”

袁丁:“???”

這畫風不對!怎麼混進了盜墓元素?!

金旭比他倆了解當地情況,馬上明白了,對他倆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盜墓,是掘墳盜女屍。”

尚揚:“……”

袁丁還沒懂,迷茫地問:“盜女屍幹什麼?”

尚揚卻是聽說過這些的,只是剛才沒朝這邊想,說:“配陰親。”

在有些落後地區,未婚或無伴侶的男性去世以後,死者的家裏人希望給死者找個也去世了的配偶,迷信思想,意在陰間能有個伴。

如果同時期也有去世的女性,那就是有緣分了,雙方正好結個陰婚。

但不一定就那麼巧,剛好就也有適齡女性去世。

於是就誕生了女屍市場,有了購買需求,自然就有專干這個的賣方。

相比較來說,好一點的情況是在中間牽線,相當於媒人,介紹適合的死者女給死者男的家裏人,專業的還要看八字合不合,有沒有兒孫福……什麼?死了就不生了?誰說的,大鬼生小鬼,去了陰間也要繁衍的!不生怎麼行?花錢費力娶鬼妻,當然是為了延續香火!

——手動狗頭。

更惡劣的就是盜竊女屍,掘開別人家的墳,把女性死者的屍骨挖出來,轉賣給那些需要配陰婚的人家。

賈鵬飛這些年在外所謂的“打工”,就是哪裏有女屍需求,他就出門去“上班”,根據“客戶”需求,選定合適的墳冢,盜出女屍來售賣給“客戶”,一次成交額從幾千塊到十幾萬塊不等,屍體越新鮮越值錢,而新鮮屍體中,越漂亮越值錢。

剛才那個小表弟,跟着賈鵬飛挖過一次墳,是位已經入土好幾年的老太太,成交額八千塊,賈鵬飛很大方地給了小表弟一千。

這種事太缺德,落網就有牢獄之災,賈鵬飛對身邊的人瞞得死死的,之所以帶那小表弟,是因為他那段時間肉吃多了,犯了痛風病,剛好接到“客戶”購買女屍的“訂單”,自己挖不了墳怕錢打了水漂,才不得已找了個小表弟幫忙,並且在苦力錢外多給了點封口費。

袁丁聽得目瞪口呆。

“以前在別的省見過這種案子,有個為了賣新鮮女屍而殺害了好幾位女性的案例,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尚揚問金旭和栗傑,“你們白原丟失女屍的相關報案,以前多嗎?”

栗傑沒回答,謹慎地看看金旭,多少有點怕在尚揚面前說錯話。

金旭道:“原北分局轄區里沒有,聽說縣區偶爾會發生,但也不多。”

栗傑這才道:“這種案子有特殊性,有的家屬覺得被挖墳很丟人,不願去報警,有的受害人家屬還會找盜墓賊私了,出錢再把屍體買回去。”

尚揚道:“如果劉衛東就是賈鵬飛盜女屍的同夥,因為分贓不均而痛下殺手,動機就有了。”

“不對啊,”袁丁道,“賈鵬飛痛風的時候,找的是小表弟去幫忙,如果劉衛東是同夥,他直接叫劉衛東去挖墳不就行了?”

栗傑道:“小表弟說,賈鵬飛跟他提到自己曾經有個幫手,是隔壁省人,幹了幾票以後不想幹了,回了老家,他沒幫手只好自己一個人挖,這不像是在說劉衛東。”

“我還是傾向於認為他倆是盜屍同夥,”尚揚不太確定這個想法,在栗傑這老刑警面前班門弄斧,也缺了點底氣,說,“我猜……劉衛東在家裏燒紙錢,祭奠的很可能就是被他們盜取屍身的某位女性。”

他說話時,金旭看着他,眼神專註,在聽他說完后,便道:“我同意這個推測。”

袁丁在拍馬屁一事上恐落人後,忙道:“我也站我們主任。”

尚揚:“……”

栗傑笑起來,說:“好吧,那我也站一下這隊。”

尚揚服氣道:“栗隊,你也跟着一起嘲諷我,沒這必要吧?”

“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栗傑一本正經道,“我這是相信徒弟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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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軒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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