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騰雲起霧

如今站在這裏的人又到底是誰？

從古到今，要做皇帝都是一等一的難事，多少人夙興夜寐，通宵達旦，卻還做不好皇帝，搞到最後身死名滅，為後人所嘲笑。

這些年來，自己自恃聰明決斷，甚至幾十年深居後宮，遙控朝政。

在內心裏，自己不但沒有為自己的懶政感覺到羞愧，而且還為自己可以不動聲色的控制大明朝政而有那麼點沾沾自喜！

在嘉靖皇帝的心裏，歷史上只有無為而治的漢文帝才能夠與自己相提並論，甚至在內心裏，嘉靖皇帝一直覺得自己超過漢文帝太多太多了。

便是縱觀整個大明朝的歷史，與歷朝歷代的皇帝相比，嘉靖皇帝也覺得自己超過了絕大多數的前任。

甚至在內心裏，嘉靖皇帝對於在土木堡之變中被韃靼人所俘獲的皇帝明英宗一直充滿着不屑。

可是如今，明英宗的命運眼看就要落到自己的頭上了。

而且很有可能，這回就是亡國之禍！

自己的名字或許將永遠和大明朝的滅亡聯繫在一起。

回想自己這些年來，除了剛剛到北京的一段時間裏，在其後漫長的帝王生涯里，最看重的並不是大明的江山，而是自己的長生，可是如今自己鬚髮斑白，身體也越來越差，可是長生又在哪裏，大明的江山卻是要真的丟掉了。

嘉靖皇帝嘴裏一片苦澀。

眼前的這些大臣，以嚴嵩為首，都是些奸佞之輩，這件事嘉靖皇帝不是不知道，可是……

如果這些年來自己可以勤勤懇懇，不要去玄修求什麼長生，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遭遇到今天這般恥辱了？

有太多悔恨充斥在嘉靖皇帝的心頭了。

而嚴嵩等大臣也是目瞪口呆。

嚴嵩心裏明白，即便是千年萬年之後，戲台上的自己恐怕依舊會是一張大白臉。

這些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錯，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不是嚴家的天下，所以這些年以來嚴嵩對於自己挖牆腳的行為安之若素，可問題是，嚴家所有的積累和財富得以保存的前提是大明朝這座大房子還在，只要這房子還在，只要嘉靖皇帝不找自己的麻煩，一切就萬事大吉。

在嚴嵩的心裏，一直覺得自己挖牆角的問題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妥。

畢竟偌大的大明朝，豈會因為少了自己的三瓜兩棗，拿走了一兩塊磚頭就會轟然倒塌？

可是如今，眼看大明朝就要倒下了。嚴嵩的心裏突然也很是後悔。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收受仇鸞的賄賂，如果這些年來自己所推薦任用之人不是那些為了一己私利就橫徵暴斂之人，而是如同海瑞張居正一般一心為國的良才，今天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城頭之下，俺答汗已經殺紅了眼睛，眼見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出現了可能攻克北京城的可能，俺答汗揮舞着鞭子，大聲呼喝。

在俺答汗的催促之下，那城下數千韃靼人見了，全都齊聲大喊，紛紛扔了手中的盾牌，朝着城頭之上瘋狂地爬了上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今時今日，北京城的陷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不過是早一點還是晚一點的事情。

嘉靖皇帝萬分絕望地看向了包大農所在的方向。

“這些道士誤國啊！”嘉靖皇帝緊要牙根，在心裏發誓，如果再給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的話，不管是陶仲文還是藍神仙，只要一出現就先賞他一刀吃！

至於包大農這廝，那就更不用說了，自從包大農出現以來，除了不少餿吧主意，不管是什麼向陽花還是什麼太極神拳，根本就沒半點用處，如今韃靼人已然攻上了城頭，卻不知道這廝跑到哪去了！

正在這時，突然遠處城牆之下，傳出一陣嗶嗶啵啵的聲音來，緊接着是一股濃煙和幾聲咳嗽。

緊接着，一個巨大無比的恐怖人臉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哎呀！”嘉靖皇帝一聲驚叫，手中的鼓槌落地，其餘大臣也是給唬得心驚膽戰。

這張大臉眼似銅鈴，血盆大口，高足有兩三丈之高，若是真有巨人有這般大臉，只怕這人比北京城牆還要高上幾分。

當這巨大的熱氣球升上天空，出現在城頭之上時，城上城下所有正在交戰的明軍士兵和韃靼人全部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數萬人的攻防大戰在這一刻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聲音和動作全都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剛才還人喊馬嘶的戰場在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之中。

熱氣球終於升空了。

在徐文長的如椽巨筆之下，那熱氣球上的鬼臉陰森恐怖，宛若來自於地獄的惡鬼。

更恐怖的是，從那惡鬼的口中，還吐出一陣陣白色的煙霧。

“天哪，這……這簡直是來自草原深處的惡鬼！”本來就還處於蒙昧時代的韃靼人自來對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就很信奉，如今在兩軍搏殺的戰場之上突然見到了天降惡鬼，不由得心膽俱裂。

梯子上的韃靼人轉身便跑，而剛爬上城頭的幾百名韃靼人則是在明軍的圍攻下苦苦支撐。

“大家不要怕！看我趙仙師做法！”俺答汗身後，趙全跳了出來。

雖然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身為神棍多年，卻也不信這裏真有草原惡鬼什麼事。

趙全甩飛了鞋子，披散開頭髮，仗劍做法，口中念念有詞。

俺答汗雖然心中驚駭，卻也知道，此時此刻，乃是攻克北京城的唯一良機，當下一聲大吼，翻身上馬，帶領大汗親衛發起了衝鋒。

韃靼人雖然畏懼惡鬼，可是眼見大汗帶頭衝鋒，頓時兵鋒復振，又一次朝着北京城頭殺了過來。

趙全一邊念叨一邊跳，一邊偷偷去看那空中的巨大人臉，覺得雖然嚇人，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如今只要攻下了北京城，自己列土封疆的目標就很有可能會實現，到了這個地步，趙全決不允許韃靼人後退。

可就在這時，在那巨大人臉下面的籃筐里，出現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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