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豌豆開花花蕊紅

【十五】

豌豆開花花蕊紅，

哥哥一聲也不嗯。

我做件衣裳等你穿，

我砌間新屋等你用。

只見雁兒往南飛，

卻不聞哥哥嗯一聲。

豌豆開花花蕊紅，

哥哥一聲也不嗯。

我清早等你黃昏后，

我三月等你臘月中。

只見雁兒往南飛，

卻不聞哥哥嗯一聲。

豌豆開花花蕊紅，

豌豆結莢好留種。

來年種下小豌豆，

開滿鮮花到處紅。

哥哥呀！

我把你比做柏木桶，

千提萬提提不醒。

【十六】

花花雀兒銜泥哩，

連身子倒在你懷裏，

還要你扶得起來哩。

【十七】

三把鐮刀割燕麥，

四十幾天沒見哩。

四十幾天見一面，

心裏話像扇兒扇。

揚州扇兒扇風呢，

要像古樹盤根呢。

古樹盤根蛇倒退，

花兒懷裏把覺睡。

一覺瞌睡睡醒了，

花兒胳臂壓腫了。

花兒胳臂壓腫了，

等到知時又有了。

【十八】

麥客子，

苦樹結的苦果子。

要是嘎娃把心壞，

來世還轉生個麥客子。

【十九】

你是誰家的白撲鴿，

快到我床前搭個窩。

餓了給你喂饃饃，

渴了給你煮茶喝。

白撲鴿兒扭頭飛，

誰說我是今明走的客。

我一天把你想黑了，

到手的撲鴿又飛了。

飛着出去不來了，

誰把你的翎子打折了。

山間的月亮樹捎的雲，

哥哥我想你個心上人。

我想今晚來看你，

就看你願意不願意。

前次看你好幾回，

咋來着沒個好運氣。

前門有你阿家守，

後門拴着個大黑狗。

直等到東方又發白，

無奈只好把家回。

茶不思來飯不想，

等你等到岔路傍。

不想肉來不想錢，

只想和你見一面。

一把拉住你的手，

多少會回的冤枉我一齊抖。

愛你愛到心裏頭，

那怕刀山我敢走。

愛你愛到命裏頭，

那怕閻王我敢斗。

我愛你直到頭白雙雙死，

雙雙進墳才罷休。

【二十】

南山北山山對山，

放羊娃看下的是草山。

十八歲的花兒站地邊，

你還說我光棍漢太眼饞。

【二一】

把麥割了蕎種上，

你轉娘家我送上。

割了麥子拔胡麻，

梛出功夫轉娘家。

騾子吆上馬調上，

你的娃娃我抱上。

馬兒趕到灘子裏哩，

要匹櫻紅鞍子哩。

櫻紅鞍子櫻紅鐙，

花兒你莫害相思病。

【二二】

蓮花山上的糯米山，

腿搭腿來坐一天。

懷裏揣上白馬肉，

害上相思沒搭救。

【二三】

南山林里割竹棍，

耳聽的花兒有了病，

變個田鼠打個洞。

第一天打了三尺深，

第二天打了丈八深，

第三天打到炕欄根，

手把肩骨問一聲，

十分的病好九分，

留下一分遮口聲。

【二四】

人家交的長流水，

我咋交的短命鬼。

長流水長流哩，

短命鬼害人哩。

【二五】

女：送小哥送到當院裏，

毛毛雨下得亂濺呢。

一頭撲到你的懷，

妹問你明晚來不來？

來了你就說來的話，

不來了襪子鞋脫下。

男：打打蛾兒扭着頭，

哥今兒不走明得走。

非是我心花腸子朽，

有腳兒卻沒有一條路。

前門兒拴着大黑狗，

后門裏有你阿公守。

來得早了嗎人見呢，

來得遲了嗎狗斷呢。

女：罵一聲小哥無智才，

懷揣饃饃你溜進來。

饃饃撂在大門兒外，

狗吃饃饃時溜進來。

【二六】

崖隙縫的布穀窩，

可憐娃走的路都沒。

可憐娃走的路有呢，

還要你娃會走哩。

石頭大得繞不過，

你把繩子搭到脖子窩。

腳兒一登眼閉了，

金山銀海也不記了。

【二七】

打打蛾兒不來了，

誰把你翎子打折了。

翎子折了難行走，

風伯把你吹進溝。

毒日頭不知你難走，

三昧真火烤出油。

天老爺不知你難走，

傾盆大雨澆上頭。

螞螞蟻不知你難走，

攢在一起啃骨頭。

黑頭蟲不知你難走，

碎脊背上趕黃牛。

【二八】

仙子廟裏打卦哩，

把心扯到兩下哩。

仙子廟裏抽籤哩，

活生生的人被拔心哩。

卦里說是東逃了，

遇上江河沒橋了。

簽里說是西走了，

兩條腿子都扭了。

腿子緩的剛能走，

娃你在地界天邊給我招個手。

天邊我碰個大窟窿，

地界我也要撞個大豁口。

五道將軍向我討錢用，

拔兩個蘿蔔開腳程。

路神向我討錢用，

掰兩個苞米放通行。

土地爺向我討錢用，

挖兩隻洋芋求開恩。

我的娃，

若是那東家不放行，

我先挖一雙眼睛再拔一顆心。

【二九】

你是誰家的白撲鴿，

快在我檐前壘個窩。

渴了給你拿水喝，

餓了給你喂饃饃。

【三十】

三張鐮刀割蕎哩，

割着割着心跳哩。

三張鐮刀割燕麥，

四十幾天沒見你。

斑鳩叫鳴咕咕燈，

到底人想人的很。

園子邊上種白菜，

人想人的病難害。

南天門上貼對子，

我倆說要好一輩子。

我倆說著好老呢，

閻王爺要命咋搞哩？

我給閻王捎個話，

讓他把你的命留下。

南天門的鐵旗杆，

對了八寶對銀山。

八寶對了銀山了，

把花修成神仙了。

手把雲頭撓一撓，

我也把神仙修成了。

【三一】

四月里來四月八，

大小麥子攆老鴉。

大小麥子攆老鴉，

單等麥子早揚花。

【三二】

清水河邊飲駱駝，

眼淚淌着送哥哥。

我把哥哥送個灣，

眼淚淌着流不幹。

我跟哥哥兩情願，

日子整整有三年。

哥哥出門跑買賣，

我盼哥哥早回還。

【三三】

隴西走秦州，

滴水貴如油；

烽煙八方起，

十年九不收；

男人走口外，

女人挖野菜。

【三四】

一對對鴛鴦一對對游，

一對對毛眼睛瞭哥哥。

自從心裏頭有了他，

心窩窩就像貓爪爪挖。

三號盆盆盛米湯，

哥哥對我好心腸。

石榴開花一盆火，

哥哥真心心疼我。

八月里來秋風涼，

誰給我哥哥做衣裳。

盼望到臘月把年過，

下了工的哥哥眊一眊我。

幾時見了哥哥的面，

哭上他三天並三夜。

【三五】

麝香襪子麝香鞋，

走過百草不出來。

燈瓜瓜點燈半炕炕明，

酒盅盅挖米不嫌哥哥窮。

大紅山藥紫紅心，

人裏頭挑人數你親。

一對對鴛鴦順水漂，

一搭搭飛來一搭搭落。

綠豆涼粉調菠菜，

咱二人相好心上愛。

咱二人好比鴛鴦鳥，

自由自在水上飄。

紅瓤瓤西瓜撒上糖，

蓋世數妹妹好心腸。

【三六】

瓢子花，莓子花，

道上見了個女子娃。

老遠地看她走得好，

就不知年齡大嘛小？

年齡不大屬龍的，

養下一個放羊的。

上去高山望平川，

平川一枝白牡丹，

看去容易折去難，

折不到手裏是枉然。

【三七】

嗨，小哥哥的哥，

紅心桃兒兩半個。

哥哥一半我一半，

我的一半比蜜甜。

哥哥半個我半個，

吃着吃着愛上了。

桃兒越紅越惹人，

水大味甜透心紅。

桃兒越甜越惹人，

嗷是哥哥心上人。

紅心桃兒透心紅，

哥哥你把心事明。

哥哥有膽沒後悔，

乾妹子一輩子等着你。

【三八】

星宿出來沒月亮，

屋裏沒燈炕沒放。

哥哥你想瞅對象，

脫了鞋襪忙上炕。

姊妹三個都一樣，

看上哪個把炕上。

月亮出來明晃晃，

眼光大着挑不上。

【三九】

你屋裏的門檻高，

我來你把狗綁好。

前門裏來時狗咬哩，

后門裏阿家守着哩。

有心翻牆怕摔跤，

有心折花怕狗咬。

門檻高了進不來，

好比隔河掏燕窩。

【四十】

仙桃好吃樹難栽，

你我好着難分開。

上河石頭下河裏砂，

嗷兩好着咋唊。

日後想見你的面，

別等黃河把水干。

想哩想哩實想哩，

想得我眼淚大淌哩。

【四一】

八月里來八月八，

我和阿哥拔胡麻。

阿哥一把我一把，

阿哥和我並肩拔。

一拔拔到地埂下，

阿哥給我梳頭髮。

日頭下山牛進圈，

我倆回家吃黑飯

吃着吃着心變了，

窗子關上門閂了。

絲絨褲帶扯斷了，

花鞋後跟蹬爛了。

手把肩膀腳蹬牆，

耳環子搖得噹啷啷。

叫聲哥哥你算了，

三魂七魄都散了。

【四二】

大豌豆開花麥出穗，

羊羔兒咂奶雙膝跪。

羊羔兒咂奶跪下了，

哎呦呦！你不是黃蠟累下了。

你在山上我在河，

樹葉兒堵住看不着。

隔山聽着你唱哩，

哎呦呦！急的我心上火漾哩。

有心和你對着唱，

嗓子啞着唱不上。

來的遲了我等着，

麻桿兒把門捎頂着。

等了半夜子你不來，

哎呦呦！眼淚淌了兩窗檯。

並蒂蓮開根連根，

我和郎君世不分。

打死了丟在河壩里，

哎呦呦！陰魂不散死纏着里。

【四三】

上坡里打了個梅花鹿，

下河裏打了只野雞。

甜不個冰糖辣不過的酒，

香不過新媳婦吐舌頭。

【四四】

楸木樹開花大麥黃，

哥去陝西趕麥場。

一回麥場趕爛了，

汗褡子當到徽縣了。

錢沒掙下人廋了，

尕妹子想你心爛了

打死丟在河壩哩，

三魂七魄咋散哩。

【四五】

哎！牛解了，

牛娃兒想吃牛奶了。

牛娃兒想吃大牛的奶，

娃想煌煌了哄不乖。

【四六】

青布腰帶白馬褂，

哥唱山歌為了啥？

唱歌不為吃和穿，

單為妹子心寬。

蓮花出水紅苞苞，

哥唱山歌妹快活。

唱過吃喝唱穿戴，

再唱蜜蜂採花來。

【四七】

柿子紅了心紅了，

賢妹有了心病了。

斑斑勃鴿一樣聲，

妹有心病哥心疼。

隔山不遠隔河遠，

想見賢妹路途難。

唱聲山歌賢妹聽，

紅心桃兒兩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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