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家變（下）
見這樣下去也難分高下，莫青青猛地一收手中長鞭，嬌喝一聲，左手成拈花指訣狀橫於胸前，右手撫了撫鞭身，托在手心。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鞭身宛如蛟龍附身般盤旋升起，帶着陣陣怒吼聲，耀眼的金光頓時大放，最後，原本丈許的‘游龍驚鴻’化成了一條數十丈長短的金色蛟龍，前後四隻尖銳的腳爪微微張開，彷彿能劃破虛空般，龍首處“嗤嗤”噴吐着寒氣。
‘游龍驚鴻’原名金攝，是一條罕見的赤髯金蛟，青澤之內有數的凶獸，深修千載，假以時日便能化作龍形，到時便可呼風喚雨，別說是青澤，就是整個天陸也難以找出一個可以匹敵的存在。數百年前，赤霞先祖為尋鎮派法寶遍訪窮山惡水，終於找到這頭金攝，那時的赤髯金蛟還未修成形，但也十分難對付。所以為了收服它，前前後後數次，每次皆是九死一生，費了數年時間才將其降服。然後，以真火煉其身，淬其骨，化為鞭形，就是現在的游龍驚鴻了。必要時，可易大易小，威勢巨大妙用無窮，在魔教內也是屬於一等一的寶物。
金光耀眼的蛟龍並沒有多餘的動作，粗長的腰身纏繞、舞動着。一片片如手掌般大小的鱗片在金光的閃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彷彿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這裏。
銳利的龍爪劃破長空超莫清溪抓去，看似簡單，但沒有人會懷疑這簡單的一下會不會將那個妖艷的女人抓得粉碎。
倉促間，莫清溪別無他法，貝齒輕咬舌尖，胸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朵七瓣小蓮，皓白中帶着妖艷的粉紅，舌前血液滴在蓮花花蕊上，盈盈間，蓮花白光大放，蓮葉宛若透明，將莫清溪周身都包圍起來。
那蛟龍看似隨意的一爪就抓在這蓮葉上，波瀾點點，看似嬌嫩的蓮瓣卻無法穿破其中。趁着間隙，莫清溪暗念法訣，原本手中金褐色的長鞭亦是盤旋升起，至高處時已化身為一條巨大的金蛇，雖不及那蛟龍般長短，但腰身也有水桶般粗了。
金蛇一出便與蛟龍戰在一起，彷彿能理解主人的心思一樣，一蛟一蛇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兩頭凶獸在半空中激斗，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怒吼，莫青青雖然道行低上半分，但仗着游龍驚鴻倒也不落下風。而莫清溪雖法寶略遜一籌，但勝在道行高深倒也不懼。
“轟”兩頭巨獸轟然相撞，最後化為無邊的金雨散去。漫天遍野的氣浪席捲而來，大地也為之顫抖。長鞭又回到手中，兩人皆是嬌胸急喘，香汗淋漓，各自後退數步。待站定身形，莫清溪嬌喝一聲，猛地一抖手中金色長鞭，鞭身筆直，夾着勁風直直的朝莫青青刺去，正是一招‘穿針引線’，這一招講究以點透面，將全身內力擊凝聚到一點，威勢凌厲。
趁着兩人分開的機會，莫青青縴手一揮，三枚潔白的小花朝旁邊一棵大樹飛去，“噗噗噗”三聲，皆入木三分，轉眼間已融入樹中消失不見。
一道凌厲的氣勢迎面而來，同在門中數十年，莫青青自然知曉這招‘引線穿針’的厲害之處，不敢硬撼，腳下生風，身體宛如一直翩翩起舞的蝴蝶，偏偏一側避開鋒芒。但莫清溪怎會沒有后招，一刺不中，化為橫掃，手中長鞭如同深海蛟龍一般掃向莫青青胸口，劃破空氣帶着呼呼嘯聲。
倉促之間，莫青青本能反應，兩手一支，將游龍驚鴻化撐為筆直，一金一褐兩道鞭影相撞。一邊是蓄勢而為，一邊是倉促應對，結果可想而知，莫青青已被打得倒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下。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臉色宛如白紙，已是受到重創。
見狀，莫清溪也不追擊，站在原地，莞爾一笑，對着莫青青奚落道：“喲，這還是那個號稱小魔女的莫青青么？怎麼修為退到這般田地了？”
莫青青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這時，一股晚風吹來，輕拂樹枝唰唰作響，威風中帶着一抹淡淡的清香。卻見莫清溪身形一晃，搖擺幾下，急忙坐下運功調理。
莫清溪自以為學得赤霞仙子法術十之**，莫青青學過的自己都已學會，便沒將對方先前在樹上施展的‘漫天花雨’放在心上。這漫天花雨其實是一毒陣，將秘煉毒藥以赤霞派特殊手法融入樹內。待起風，吹動樹枝亂顫，毒便由樹枝散發出來，風吹多遠，毒便能傳多遠，詭異至極。當年魔教內亂，不少魔教宿老便栽在赤霞仙子佈下的漫天花雨陣下。
見莫清溪中了自己下的毒，莫青青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師姐，如今我身受重創，你也中了我獨創的毒藥，非我解藥不解。以前在師傅座下，你我爭了幾十年，卻誰也奈何不了誰，不如就此作罷吧？”
莫清溪雙目緊閉，冷冷道：“作罷？再叫我找上十年？哼，奈何不了你，那你和那羅玉春的的孽種呢？我也奈何不了么？只要我將那孽種帶回去交予師傅，也必然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師傅出馬，還怕解不了你這區區小毒？哈哈哈哈……”
“你！……”莫青青氣得不輕，牽動傷口又吐了一口鮮血，道“你！枉你也是堂堂赤霞仙子座下首席大弟子，竟然要對一小孩子出手？”
莫清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煞時沉默，耳邊只剩下微風吹動草木唰唰作響。莫青青雙目頹然，思忖了許久，嘆了一口氣，彷彿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師姐，你我相識數十年，我背棄師門，是我不對，你要抓我回去問罪我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求你看在同門姐妹一場，放過我的孩子，我跟你走便是。若你同意，便對天發誓，不可傷我孩兒，我這就將‘游龍驚鴻’以及解藥奉上，跟你回師門向師傅她老人家請罪。”
那莫清溪聽了，心中一番糾纏，但終究念在同門情誼，答應下來，她緩緩睜開雙眼，右手成三指，對天發了個毒誓。須知，修道之人皆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倘若違背自己發過的誓言，必定天怒神怨，降下天劫以示懲戒，饒是你再高的修為也必定魂飛魄散，道行再高也無濟於事。所以看到對方發了毒誓，莫青青不疑有他，拋過一玉質小瓶道：“師姐，解藥在這，你服下后稍稍調理便沒事了。”頓了一頓，又道，“還勞煩師姐帶我回城內家中留下書信一封。”
莫清溪淡淡應了一聲，沒有說話。過了小半個時辰，已調理完畢。當即祭起仙鞭帶着莫青青朝城內飛去。
第二日，天氣晴好，陽光明媚。
羅凡醒來時，已是正午。雖做了半宿的噩夢，可是一覺醒來，卻是全身舒暢，神清氣爽，毫無半分疲憊之感。
他起床洗完臉，便去找李草心看了一遍額頭的傷口，查看之下已無大礙。便答謝一番準備離去，剛跨出門口，轉念又想到昨晚唐彩玉所說的話，只得退回去靜靜等唐彩玉的到來。
遠遠的，一道紅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朝百善堂的方向跑來，正是唐彩玉。
進了百善堂，看到了羅凡，唐彩玉上前道：“凡哥哥，你傷口還疼么？”
似乎是見到這小女孩后十分開心，羅凡樂呵呵地說道：“大致無恙了，只需修養幾日，方才李爺爺幫我看過，我正準備回去呢，想到你要過來找我，便留下來等你了。”
唐彩玉歉然一笑：“對不起阿，凡哥哥，讓你等我了。”說完，攤開粉嫩的小手，“你看！”她手上正捏着兩串糖葫蘆。
羅凡不由莞爾，這都多大的年紀了，怎還像個三四歲的小孩般，愛吃糖葫蘆？他伸手接過一串，道了句：“待我回家跟娘親說上一聲，下午便與你去玩，有我在，絕不會叫那狗蛋等人欺負於你的！”
唐彩玉輕輕答應了一聲，臉上升騰起一抹羞紅，可愛極了。
百善堂在城東，羅凡家在城西，雖然小城並不大，可東西相隔，也有二三里地，對兩個小孩來說，確實是遠了點，直過了許久，才到了羅凡家門前。
“娘，我回來了。”羅凡上前開門，輕輕一推便打來了，原來是虛掩着。
走進屋內，卻見房內一片狼籍，地上滿是木桌散下的木屑。
羅凡心中閃過一絲惶恐，找遍每個角落也不見莫青青的身影，頓時有些慌了。
卻聽廳內的唐彩玉突然叫道：“凡哥哥你快來看，這裏有封信。”
聞言，羅凡急忙奔了過去，兩手顫着接過信，拆開，上面正是莫青青熟悉的字跡：
“凡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娘已經離開了，莫要問娘去哪了，也千萬不要試圖去尋找，娘不想你有任何不測。當年遇到你爹前，娘也曾縱橫跋扈，做過許多錯事，當年若不是念在肚中懷有你，娘早就隨你爹一同去了，哪會苟活到今天。”
短短數行字，字跡也潦草的很，但的的確確是莫青青的筆跡，卻使羅凡腦中瞬時一片空白，怔在原地許久，眼中兩行熱淚徐徐流下。指甲刻進肉中，卻渾然不知，終究沒有哭出聲來。
“造孽太多總歸是要還的，如今，娘便去還這自己造下的孽。凡兒，原諒娘的不由己，即便是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選擇這條路，記住，好好活着，不要辜負娘的一片苦心。來世，若是有緣，娘定要尋到你，安安分分守護在你身邊，珍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生來就沒有爹，人家都有爹而我卻沒有，如今連我娘都拋棄我了！為什麼要這樣待我？既然不要我，又為何要將我生下來？我恨你們！！”羅凡近乎瘋狂的嘶吼着，聲嘶力竭，宛如一隻受了傷的野獸，眼前已經模糊成一片，哭的不**樣了。
他年紀尚小，心志尚未成熟，哪能讀懂莫青青信中的無奈和身不由己，只道是自己給拋棄，讓親娘給無情的拋棄了。
唐彩玉見他這般模樣，也是急得要哭了，連連道：“凡哥哥，你別慌，有玉兒在！玉兒不會離開你的！”
此時的羅凡哪能聽得進去？冷笑一聲，跌跌撞撞地出了門，一路狂奔，不知去向，他要離開，離開這座帶着溫馨和傷痛的小屋。
“凡哥哥，我……”，破敗的小屋，滿地的狼籍，唐彩玉站在屋內錯愕不已，朝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喊道，卻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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