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合兵
兵敗如山倒!
人潮洶湧,周直被亂軍裹挾着,倉皇地往城中退卻。
“區區數十騎,區區數十騎……”他嘴上喃喃,滿腔惶恐,整個人恍若夢中,無法自拔。
就這點兵力,在自家千餘大軍面前,不該頃刻間就化為齏粉嗎?如何能不止擋住自家的猛攻,還能逆擊進城?
“大人,收弔橋,關城門!”有心腹提醒道。
周直如夢方醒,聲音嘶啞地道:“快,快,收起弔橋!”
守在絞盤旁的賊兵聞聲,當即轉動絞盤,在咯吱咯吱的吊索聲中,弔橋緩緩升起。
嘩~~
潮音滔滔,一箭裹卷着無數細碎罡風,以挾山超海之勢襲來,其勢大力沉,又鋒不可擋,竟是連續將兩名賊兵撕碎,直接爆裂開來,血肉橫飛。
這一箭,如神抶電擊!
遠處,太史慈策馬持弓,腰桿挺得筆直,弓弦兀自顫鳴不止。
又是一記加持了“罡風”的“鯨落”。
太史慈的天命,名為禺強。
禺強是海神、風神和瘟神,其屬性駁雜,手段多樣,故知其命頗難,卻也手段多樣,愈發強大。此外,禺強還有一個名氣更大的名號,名為“玄冥”。
那絞盤需要三四人才能轉動,故兩名賊人被殺,剩餘二人轉不動絞盤,弔橋的上升立刻停止。
“周求,你領幾個人,趕緊升起弔橋!”周直又驚又怒,指着絞盤道。
“是!”周求得令,領着幾名賊人衝上去去。
卻在這時,又一支漢軍橫里殺出。
領頭者容貌豪邁,滿面髭鬚,尤其手中一雙鐵鞭,竟是燃燒着熊熊烈焰,如同掌御風火,聲勢磅礴,氣吞萬里。
僅僅一鞭,他就將周求斬殺當場,又大喝一聲,向著周直殺來。
正是黃蓋!
楊信性子謹慎,對阻擊一事,雖然連趙烈都說有七八分把握,但以防萬一,他還是留了後手。
黃蓋部原本的職責,是在戰事不利或出現僵持時,自側方給出城賊軍一記兇狠背刺。只是所有人都沒料到,戰事逆轉太快,他尚未及出手,賊軍已然潰敗。
眼見選鋒部已然集結,即將跟隨貔虎騎入城,黃蓋再無遲疑,領着部眾殺出。
他來得正是時候,正好攔下賊人放下弔橋。
“大人,走,快走!”
眼見那漢將手持燃火鐵鞭洶洶襲來,周直只覺雙腿發軟,還好身邊都是忠心耿耿的族人親衛,有數十人毅然迎向黃蓋等人,其餘人則簇擁着周直,趕緊撤離。
黃蓋被阻擋,燃火鐵鞭舞為焰潮,雖是擋者披靡,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遠走,口中怒罵不止。
……
周直撤回城中。
“大人,我們現在往哪去?”一名心腹問道。
周直面色複雜,看着那一張張凄然面孔,勉強重新鼓起勁來,道:“去城西!城西沒有漢軍,我們就從城西出城,去投梁龍宗帥。宗帥擁兵數萬,豈是楊信那小兒所能撼動的?”
“是!”
眾人聞言,也打起精神,向城西而去。
唰唰~~
卻在這時,忽有弩箭如疾雨落下,落在周直身邊,濺起了一片血光。
“漢軍又殺來了?”周直神情惶恐,四下張望。
他早已成了驚弓之鳥。
街角處,一群人正大步而出,人人手持弓弩,龍行虎步,滿臉兇惡殺機。
“白敞?”周直認出那人,那人是白岑的族弟,不由怒道,“白敞,連你也要反嗎?”
“反?”白敞冷笑,神情凜然道,“不過一時得勢,你們還以為自己是正統了?你們才是反賊,我殺你們,是在為國討賊!我族兄已前往城門去迎楊府君了,沒有你的腦袋為賀禮,豈不是顯得太寒酸?”
“殺光他們,衝出去!”周直聞言大怒,鼓起餘勇,領着所剩不多的親衛向白敞殺去。
“射!”
白敞只是輕蔑地揮揮手,箭矢如暴雨,僅一輪箭雨,就將周直及其部眾射成了刺蝟。
……
楊信策馬入城。
他心情古怪,有種“我還沒發力,你就倒下了”的感覺,甚至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當然,楊信也很清楚,自家這種情緒,實在是很無聊很矯情。
能以最小的損失擊破賊人,自然是好的。
“那邊是怎麼回事?”他抬頭仰望,緊盯着一個方向,皺眉道,“怎麼會有火光?”
楊信很清楚,貔虎騎入城后,是直衝縣寺而去的,那個方向並無漢軍。
此刻,白岑正跟在他身後,聞言賠笑道:“必是城中有心向朝廷的義士,眼見天兵到來,故藉機生事,配合大人殺賊破敵。”
“是嗎?”楊信凝視火光,片刻后,唇角浮起一絲譏誚,“有義士殺賊,自然是好的……就怕有別有用心之徒,在趁勢作亂。”
他猛地拔高音調:“叔茂,傳我軍令下去,不管是誰,趁亂劫掠者,殺!殺人放火者,殺!奸**孺者,殺!”
連續三個“殺”字,字字鏗鏘,白岑一個哆嗦,幾乎要軟倒在地。
“大人,我等才剛到,就下重典,是不是殺戮太重了?”趙戩面露猶疑。
“大人做得對!”田豐則捋着鬍鬚,一臉本該如此的模樣,“我等前來,本就是弔民伐罪,若任由亂民生事,那我等和賊人又有什麼區別?”
……
楊信的軍令,隨着趙戩的“不挾”,傳遞到每個將領耳中。
“趁亂劫掠者,殺!”
“殺人放火者,殺!”
“奸**孺者,殺!”
趙烈、趙詡、趙雲領貔虎騎游擊,一面追殺殘敵,一面揚聲呼喝,傳遞着楊信的軍令,令許多蠢蠢欲動之徒不敢妄動。
至於真有膽大妄為者,則第一時間就被斬殺。這些人,多是些投機的地痞無賴,自然沒什麼戰力,根本不是楊信部的對手。
……
第二日。
朝陽初升時,城中已重歸太平。
不過,破城之後,楊信的事情似乎更多了。
清點戰損,整頓俘虜,安撫縣民,還得遣人北上報功,若非身邊有田豐、趙戩、劉巴幾名案牘高手,他怕是將自己砍成三截也不夠用的。
待整頓完畢后,城中諸多之事,還是仿效潭中縣的舊事,交予“三老會”商議着辦。
……
休整數日後,楊信再次南下,去往中溜縣。
他估摸着,這會是一場真正的惡仗,也是心懷警惕,嚴陣以待。
不過,事情的發展,卻又一次地出乎了他的預料。
未等楊信大軍趕到,中溜縣的賊人已然悄無聲息地撤走。
“怎麼回事?”楊信大感奇怪。
他看過劉巴手繪的地圖,和其餘縣城不同,中溜縣和郁林郡的郡治布山縣距離極近,簡直是天然的互為犄角,易守難攻。
賊軍放棄這一地利,實在是很不合常理。
楊信部馬不停蹄,又趕往布山縣。
但是,令他不解的一幕再次發生:——布山縣的賊兵竟也退了。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楊信心中狐疑,喃喃道,“才破了個才三千賊人的定周縣,賊人就喪膽了?”
他在布山縣稍作休整,又有一個個消息傳來。
桂林、領方、安廣、增食、臨塵、廣郁等縣,都紛紛傳來捷報,賊人退卻。
彷彿就在一夜之間,郁林郡全郡光復,回歸漢家手中。
……
面對這種種變故,楊信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十有八九,是東面起了些變化……”田豐有所覺察,胸有成竹道。
“是朱刺史那邊?”楊信望向東面,一臉若有所思。
數日後,還在布山縣休整的楊信收到公文書信,也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書信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在南海郡的郡治,番禺縣的城外,漢軍和賊人爆發了一場大戰,而漢軍大獲全勝。
賊人由孔芝親自領軍,數量更是足有兩萬,但卻只是“看上去很美”,徒有其表罷了。
孔芝一介文弱書生,根本不能約束部眾,不止麾下的蠻人紀律散漫,連家族中的諸多孔氏子弟也心向漢家,竟在戰場上臨陣倒戈,反攻孔芝軍。
而朱儁親自擂鼓,“典刑”之威覆蓋三軍,其二子朱符、朱浩也是身先士卒,再加上高順、鮑出、丈八擒豹、麹義等精銳沖陣,孔芝軍瞬間潰不成軍。
最終,孔芝退回城中,引火自焚,番禺縣落入漢軍手中。
看着這戰報,楊信也不由感嘆: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這話果然不假。
但還有一個壞消息。
就在戰事已定,在朱儁入城時,居然被一賊人偷襲,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完全喪失了領軍能力。
偷襲者是個身高九尺的巨人,其形態似乎是半狼半人,他動作敏銳,且力大無窮,重創朱儁后,被鮑出,高順,丈八擒豹、董虎四人圍攻,身披數十處傷,還中了十餘箭,卻依舊能化身巨狼,逃之夭夭。
“這究竟是什麼人?”楊信暗暗咋舌,圍攻他的四人,無不是虎狼之將,偷襲者竟能在四人圍攻中逃生,其實力不容小覷。
不過,文書中也說,雖然朱儁重傷不醒,但整體態勢卻是朝着好的方向在發展。
孔芝身死後,賊眾氣焰大減,勢力瘋狂收縮,不止是北海郡,隔壁的蒼梧郡也是傳檄而定,順利光復。
此之戰後,朱儁的次子朱浩送朱儁回會稽療傷,而長子朱符則繼續領兵,先前往蒼梧郡,準備南下合浦郡,繼而進軍交趾。
“看樣子,很順利嘛……”楊信鬆了口氣,“不過,公文中沒提到‘行屍’等異物,這卻是有些奇怪。”
不過,隨着戰報送來的,還有一封私信,那是楊黥寄來的。
看完私信,楊信眉頭微蹙,面色再度凝重。
“少主,怎麼了?”眼見楊信臉色幾變,田豐一臉疑惑。
楊信不答話,只是將信遞給對方。
田豐看完,不禁也臉色大變。
“朱符居然以‘為父報仇’的名義,盡屠孔氏族人?”他皺着眉,痛心疾首道,“且不說偷襲那賊人和孔氏是否有勾連,孔氏明明也有心向漢家,臨陣倒戈的族人,他居然也盡數屠了?如此倒行逆施,往後還有誰會願意投降?”
一旁、徐牧、張猛、趙烈等人面面相覷,也是皺眉不止。
這仗不好打了……
孔氏是書香門第,儒學傳家,又有臨陣倒戈的功勞,你連孔家都能肆意屠戮,還會有人願意投降嗎?
“我聽人說過,”劉巴沉吟着,道,“朱刺史的兩個兒子,也都承繼了刺史大人的文韜武略,但次子朱皓待人寬厚,有長者之風,而長子朱符則性情剛強,甚至有些剛愎暴虐。”
書信中接下來的內容,也令人齒冷。
朱符連破南海,蒼梧,志得意滿之下,又招募了不少士卒,但是,卻是以投機的遊俠無賴居多。這些人,都是“禦敵無方,擾民有術”的傢伙,紀律廢弛,時常擄掠百姓,甚至有殘虐婦孺的暴行。
但是,朱符卻沉浸在“兵強馬壯”的沾沾自喜中,楊黥每每獻言,都被斥退,甚至有一次,對方抄起馬鞭,向著楊黥的臉上來了一下,還大罵道:“黥面豎子,你想讓我在你臉上再添一道疤痕嗎?”
楊黥固然是好脾氣,但鮑出見狀不由暴怒,差點在營中火併,雙方劍拔弩張。
楊黥這封信寄來,則是表達了“合兵一處”的建議,自然是想讓楊信卻約束對方。
朱儁是刺史,但嚴格些說,朱符還是白身,若楊信這南海太守前去,自然是他的上官,自然要受他約束。
“合兵一處?”楊信面露猶疑。
“少主,你在擔憂什麼?”田豐面露不悅,明知故問地問道。
“我此去,那朱文瑞(朱符的字)會不會認為我在奪他的權?”楊信皺着眉,有些為難道,“朱刺史若醒了,又會怎麼看?”
“少主,我們是來幹什麼的?”田豐面色一沉,厲聲道。
“自然是討賊。”楊信先是一愣,旋即恍然。
“不管那朱文瑞如何,朱刺史可是一向大公無私的。”田豐沉聲道,“你只要一心為公,我想朱刺史絕不會有怨言。”
楊信點點頭:“元皓兄,我明白了,我們去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