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點要睡覺

高博的思維略微遲鈍一下，跟着立馬就收了回來，靠邊停車並搖下車窗。一位交警立即上前一步，朝高博敬了個禮，之後要求高博出示駕照，高博心裏一動，有主意了。

“抱歉，我今天不記得帶駕照出來。”高博說。

交警略略皺眉，疑惑地看一眼高博，只覺得眼前這人言語很不客氣，但似乎又不像要故意惹事，因而並不想為難他。

“記得駕駛證編號嗎？或者身份證號也行，報一下！”交警挑挑眉說，態度依舊很好。

“不記得，完全不記得！”高博立即回答。

交警抬眼定定地看着高博，頗有些無奈的樣子。

“如果不能證明你有合法有效的駕照，那我就要扣你的車。”交警說。

“最好連我人一起扣。”高博說。

交警呆愣半秒，心裏對高博表示這句話他理解不了，同時對高博產生了一些厭惡，總覺得他是在挑釁他的工作。

“十點要睡覺。”莫涵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過來，“十點一定要睡覺！”

莫涵的話自然引起了交警的注意，交警朝車裏張望一番，視線在莫仟仟身上停留片刻，之後轉向莫涵，最後鎖定。

“後面是什麼人？”交警問高博。

“家裏人。”高博回答。

交警沒再說話，而是走到後面的車窗那裏，敲敲車窗玻璃，示意打開車窗。

莫仟仟不知道高博為什麼要這麼做，遲疑地看看高博，高博沖她略微點頭，莫仟仟緊張地打開車窗。

交警看看莫仟仟，之後緊盯着莫涵，莫涵依舊不受任何影響，只獃獃地看着手心裏的陀螺。

“你們的身份證。”交警說。

“沒，沒帶。”莫仟仟在說這話的時候曾眼神詢問高博，而高博則輕輕對她搖搖頭，因而她也跟着高博回答沒帶。

“你也沒帶？”交警皺了皺眉，一指莫涵，“他是什麼人？跟你們什麼關係？”

“他是我弟弟。”莫仟仟弱弱地說。

“你來說。”交警對莫涵說，“你是她弟弟嗎？”

“十點要睡覺，十點一定要睡覺。”莫涵說，“還差五分鐘，十點要睡覺。”

交警的眉頭越皺越緊，總感覺這三個人都有問題，但有什麼問題呢？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似乎有些呆傻的樣子，不知道是真的呆傻，還是別的原因，不會是被他們威脅吧？交警的腦海中浮現出不和諧的畫面，跟着就要求他們下車檢查。

高博下車，莫仟仟替弟弟解開安全帶，也跟着下車，並繞到車的另一邊，拉莫涵下車。莫涵依舊重複嘟囔着“十點要睡覺，十點一定要睡覺”。

下了車，高博找了個機會偷眼看看跟蹤他們的車，車裏的人大約早已注意到他們的情況，因而緊緊地盯着他們，卻又無可奈何。

莫涵似乎有些不舒服，嘟囔的聲音越來越大，莫仟仟趕緊低聲各種安慰，但對莫涵卻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十點要睡覺，十點一定要睡覺。”莫涵的聲音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急躁，“還差三分鐘，十點一定要睡覺，還差三分鐘。”

莫仟仟有些心慌，莫涵的狀態很差，這種狀態似乎有一種隨時要暴走的感覺。

“小涵乖，我們很快就能回去，十點一定能睡覺。”莫仟仟儘力安慰着弟弟。

“我會錯過十點睡覺，我一定會錯過十點睡覺。”

莫涵越來越緊張，原地不停地轉着圈，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整個人也變得驚慌失措起來。莫仟仟嚇壞了，安慰的聲音越來越大，但莫涵卻完全停不下來。

終於，莫涵發狂一般大叫起來，“啊啊啊”的大叫，完全不理會任何人，只一邊拚命大叫，一邊把頭對準汽車，一下又一下的撞上去。

莫仟仟嚇壞了，緊緊地抱着弟弟，拚命高聲安慰着他，但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莫涵猛得甩開姐姐，一下又一下撞的越來越厲害。

高博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假思索上前一步抱住莫涵，莫涵拚命掙扎，在掙脫不開的情況下，一口咬住高博的肩膀，並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下去。

肩膀傳來的疼痛感讓高博瞬間縮緊了眉頭，但他沒有推開莫涵，只咬着牙拚命承受着。

莫仟仟發出一聲驚呼，拚命想拉開莫涵，但任憑她用盡全身力氣，也絲毫無法拉開。

旁邊的交警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上前幫忙，但根本拉不開，當即就抽出警棍朝莫涵打去，眼看着要打到莫涵身上，莫仟仟尖叫着用自己的身體去抵擋，交警見狀硬生生的收了回來。隨即招呼另兩個交警幫忙，三人一起發力，總算是給硬生生的拉開。

莫涵已經安靜下來，但嘴裏還是不停地重複着“十點要睡覺、十點要睡覺”，莫仟仟緊緊地抱着他，拚命地安慰着他，但他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安慰，只一刻不停地重複着一直重複的話。

“你沒事吧？”先前那交警看看高博的肩膀，略微有些擔憂，遲疑着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高博平靜地回答，“那孩子是孤獨症患者，任何事情都有固定的模式和時間，一旦打破就會發狂。”

“那你們又是怎麼回事？”

交警一邊問一邊仔細觀察着高博的表情，企圖從他臉上找到一些謊言的痕迹。但高博的表情始終平靜無常，看不出任何問題。

事實上高博現在的內心非常的不安，為自己剛剛的想法而不停的自責。剛剛真的是給亂了，被三輛車跟蹤而已，他居然想到去警局躲避，這能躲的掉嗎？如果不把他們解決掉，就算今晚躲掉了，那明天呢？總不能在警局呆一輩子吧？

而現在，這個問題似乎越來越麻煩了，本來就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再加上莫涵剛剛又這麼一鬧，這件事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就過去，看來，需要一個更恰當的說辭才行。

“仟仟，仟仟，仟仟……”

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是莫涵，他不顧一切的推開莫仟仟，四下張望着，忽然趴倒在地上，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莫仟仟拚命喊着“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但莫涵彷彿完全聽不到一樣，只是不停地喊着“仟仟”，在地上爬動着，搜尋着什麼。

莫仟仟想抱住他，但卻無能為力，高博迅速上前一步，扶住莫仟仟，莫仟仟當即投入高博的懷抱，失聲痛哭起來。

莫涵還在地上趴着，還在不停地喊着“仟仟”。莫仟仟不顧一切地痛哭着，高博的心如刀割一般，卻沒有一點兒辦法。

驀得，一輛車駛過，高博的車某個車輪下，一個什麼東西在燈光下一閃，高博心裏一動立即放開莫仟仟，揀起那東西，正是莫涵一直捏在手裏的陀螺。

高博把陀螺放在莫涵眼前，莫涵當即一把奪過，翻身起來坐在地上，緊緊地抓在手裏，貼在胸口，嘴裏依舊喃喃地叫着“仟仟”。

莫仟仟已經止住哭聲，但眼淚依舊在臉上漫延，高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七少，我要動用一次我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