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父皇放心
轉眼冬天過了大半,已到年關。
這日兩口子早早醒來,歪在床榻上懶着不想起床,靈芝突然在外隔着帘子笑。
“老爺夫人,您看看誰來了?”
葉思嫻遲疑了一下往窗外看,就見一身布衣的淵兒輕車匹馬下來,正往房間裏來。
“快起來,是淵兒來了”
兩人速速起來披上外衣坐在火爐旁,趙長淵一進門就見這樣溫馨的場景。
“父皇母后好悠閑,兒子來得不是時候”
“這孩子說什麼胡話”,葉思嫻咯咯笑了。
連忙又是讓座又詢問吃飯了沒,昨夜在哪兒住,路上冷不冷等等。
趙長淵一一答過,葉思嫻也就放了心。
見父子倆似乎有話要說,她帶着靈芝和春蟬去了廚房。
正屋裏,趙長淵單膝下跪將這些日子來的政績盡數講了一遍。
講到他把朝中所有貪污受賄的官員一網打盡,偏偏又輕輕放過,講到他另設名目給官員獎賞,杜絕私底下的貪污。
趙元汲思慮良久才笑。
“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朕的兒子將來定能千古垂青”
“以前我擅長抓大放小,那些小魚小蝦並不放在心上,誰知時間一長把他們的野心都養大了”
趙長淵淡笑:“所謂好馬配好鞍,只要他們能為江山為百姓帶來利益,兒子不介意他們大富大貴去享受”
朝政討論完,話題回到百姓身上。
“不知父皇此次叫兒子來,可有別的吩咐?”
趙元汲將這些日子所見所聞說了一遍,最後皺眉自責。
“我總以為自己治理下的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可深入民間才發現大相逕庭,他們過的生活遠比我想像的差”
趙元汲愁眉不展,趙長淵陷入沉思。
半晌帝王又道:“我畢生所願就是百姓能安居樂業,能生活富足,現在看是不行了,希望我兒能替父皇完成心愿”
趙長淵猛地抬頭:“父皇……”,語氣震驚。
趙元汲無聲頷首:“只剩半年了,別告訴你母后”
“不是說找了名醫?不是說父皇身子還好,調理得頗有起色?”
他能大刀闊斧無非仗着身後還有父皇撐腰,他辦砸了辦差了捅窟窿了都不要緊,身後還站着他的父皇。
可現在突然告訴他父皇要走了,要把所有朝政江山都交給他,這……
“沒有用”,趙元汲苦笑。
“茗大夫是個好大夫,剛開始也確實有氣色,連我自己都抱了幾分希望”
“可後來他突然私底下告訴我,那些本來可以激發潛能榮養康復的葯,反倒把我體內的舊疾引了出來,說朕操勞一生損傷太過,已經養無可養”
“現在這些葯……”
目光落在爐子旁的藥罐,趙元汲苦澀一笑。
“不過是續命罷了,淵兒,以後的路你都要自己走,父皇把一切都託付給你”
趙長淵心裏像塌了窟窿似的空蕩蕩。
“是!父皇放心,兒子會打理好一切”
“照顧好你母后”
“會的”
父子倆討論完,換了個輕鬆的話題,說起景妍的小兒子多可愛,景珠多喜歡這個小外甥,天天往尉遲府跑。
“這會兒她也不嫌遠了”
葉思嫻走到窗邊正好聽見這些,她進門就笑。
“那丫頭向來嘴硬心軟,嘴裏說什麼,心裏總要想着相反的”
父子倆都笑着表示同意,葉思嫻又問。
“衍兒呢,他去北疆這麼長時候也沒個信兒?什麼時候回來?”
趙長淵恭恭敬敬稟報。
“今年過年必定是回不來的,北疆那麼多部落,想要安頓住談何容易,不過此事不着急,有隨行的將軍和兵馬他必定安全無虞,只是差使着實磨鍊人”
說完又稟報了幾則北疆來的消息。
“衍兒已經很熟練使用當地語言,其中一個扎黎部似乎很又好,說是第一個談下來的,願意租地千頃供大景朝養馬,還表示能提供良駒幼馬,對大景朝十分友好”
提到扎黎部,葉思嫻或許已經忘了,趙元汲卻沒忘,他眼前猛地閃過一道亮光。
“是么?其他部落呢?”
“據衍兒的來信,其他部落也有拒絕的,更多是在觀望和洽談,想謀取更多利益”
趙元汲嘆口氣:“這也無可厚非,慢慢來吧”
“我大景朝戰馬缺少,偏偏又養不出北疆那麼強壯的戰馬,也只能徐徐圖之”
趙長淵拱手:“是”
“行了行了快吃飯吧,一說說到中午”,葉思嫻笑盈盈端了幾樣小菜進來。
趙長淵謝過父皇母后,一家三口粗茶淡飯,圍爐說話其樂融融。
下午各自休息,晚上用膳時葉思嫻將兒子安排在廂房居住,又笑着邀請。
“既然來一趟,你可要多住幾天,你父皇早就念叨着要你多體驗體驗鄉下的日子,尋常百姓家的生活”
“是!”
趙長淵恭恭敬敬。
朝政已經安排好,那些官員現在見他就像避貓鼠,量他們也不敢作妖,偶爾出來一趟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
自那日起一直到年底,趙長淵一直在江南陪着二老雙親。
期間他被母親拉着走訪左鄰右舍。
陪東家大爺嘮嗑,陪西家大娘吃一頓粗茶淡飯,南街北巷大大叔大嬸也齊齊來看。
素來不怎麼出宮的太子一時很不習慣。
尤其那些粗茶淡飯,儘管他一再洗腦說尋常百姓家就這樣,他依然覺得難以下咽。
粗糲的穀粒劃過嗓子,結痂的粗布拉着皮膚,再配上百姓們一臉感恩戴德幸福美滿的表情。
他終於知道父皇讓他來的目的。
“這還是全國最富庶的江南,這裏盛產魚米,水系交通發達,除了偶爾洪澇,可謂是風調雨順”
“饒是這樣,百姓的生活還過得這麼苦”
趙元汲笑:“所以,沒有什麼安居樂業,百姓永遠都在苦海里掙扎,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少些徭役賦稅,把他們從貧窮里解救出來”
趙長淵深深行了一禮。
“父皇放心,兒子一定竭盡全力不負眾望”
趙元汲長舒口氣:“行了,過兩天你就回去吧,你母后喜歡這裏,我以後就陪着她”
“是!”
從正屋出來回到廂房,趙長淵目光幽遠。
經歷過現實的毒打,他又成長一層,明明才十五歲的年紀,身上已經有歷盡千帆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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