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為強懂嗎?
冰冷的涼意不僅蓋在霍金郡的臉上,還蔓延至她的心裏,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捏着布子的手指因為用力泛了白,眼神冰冷的像把刀,定定的望着居高臨下站在床邊的人,像是下一秒就會提刀殺過去。
“說說吧,你到底是誰?”唐若愚兩手環在胸前,絲毫沒有感覺到殺戮的氣息“為什麼冒充霍金郡?”
“你給我換的衣服?”
“不然呢,讓外頭的那些大老爺們兒來換。”
霍金郡眼眸低垂,手上的布子又緊了緊“那你什麼都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還看了個真真切切。”唐若愚眯着眼睛,上半身不動,但腳下卻微微用力,儼然是擺好了陣勢,隨時準備迎戰。
“那你還問什麼。”
“就想問問你到底是誰?總不能莫名其妙綁個人回來吧。”
霍金郡抬起眼來,挑着眉“你猜猜看啊。”話音還沒落,手裏的布子就朝唐若愚打了過去。
“就知道你不老實!”
唐若愚也不是吃乾飯的,遠山裏的土匪大小姐,誰還沒點功夫傍身,微微一側就躲過了飛來的布子。
“你怕是活不成了!”現在的霍金郡有了力氣,掀開被子,一個飛身過去,拳頭就砸了過來,桌子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你真想殺人啊!”唐若愚沒想到她對自己下死手,什麼都來不及多想,急忙閃開。
霍金郡才不會聽那麼多話,她的身份是秘密,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我也不想,可你知道的太多了!”
“早知道就該直接撕了你的票!”唐若愚不再退讓,袖間落出一把匕首倏的刺出,直衝霍金郡的左肩,忽然手腕微微抖動,匕首即刻轉變了方向,眼看就要碰到霍金郡的脖頸,霍金郡沒有武器,只能徒手去擋,瞬間皮開肉綻,鮮血就涌了出來。
“哼,繡花枕頭三角貓。”
“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誰怕你啊!”唐若愚的匕首衝著霍金郡刺了過去,在快要碰到她的臉時,迅速的轉換了方向,將匕首調轉方向,用刀柄狠戳了霍金郡一下,輕蔑地笑着“這點功夫也敢單槍匹馬的穿遠山,三腳貓!”
“我就不信打不過你!”霍金郡的功夫確實摻了水,平日裏教她的總把頭,礙於她大少爺的身份,總是偷偷的放着水,再加上霍金郡也不怎麼勤快,註定了此刻要被人羞辱。
“再來十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唐若愚就不同了,她自幼習武,天資聰穎過人又勤於練習,不管什麼管什麼兵器到了她手裏總能耍的有模有樣,平日裏又精攻於匕首進攻,霍金郡這種紈絝子弟又怎麼會是她的對手,沒幾下就被製得服服帖帖。
就在霍金郡還不肯罷休之時,外頭的兩人聽到了屋裏的聲響趕忙沖了進來,此時的她並沒有穿內衣,只鬆鬆垮垮的套着裏衣,慌亂之中急忙背過身去。
“大小姐!”
“滾出去!”
唐若愚一聲厲喝,想都沒想手裏的匕首就插在了門框上,嚇得剛要衝進來的兩人連忙又縮回了門外。
“沒事了。”唐若愚趕走了門口守着的人,又把門鎖上“都走了。”
霍金郡不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漲紅臉憋着氣“你把我衣服放哪了!”
“給!”唐若愚把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扔了過去。
“還有呢!”
“還有什麼?!”
“你還裝傻!”霍金郡的臉都憋紫了“你說還有什麼!”
唐若愚猛的拍了拍腦袋“你是說那堆破布條?”
霍金郡一記刀眼瞪去,她發誓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到是唐若愚一臉的無所謂,從坐墊底下拿起那一堆布條,調笑說道:“你裹不裹都差不多,這都開春了,也不嫌熱。”
“你!轉過去!”
“都是女人,幹嘛這麼做作。”
“轉過去!!”
唐若愚看她又是一副想打架的樣子,立馬轉過去“怕了你了,我不看!又沒什麼好看的,切!”
“啊...”
“怎麼了?”
“不用你管!”
方才被划傷的手一彎就疼的厲害,再加上還要重新裹胸,霍金郡疼的頭皮都發麻了。
“不用!”
唐若愚的耐心可沒那麼好,轉過身來就把霍金郡笨拙的手打開了。
“你給我滾開!”
“你差不多行了!我又不佔你便宜,都是女的,誰還沒見過啊!”這東西之前就是唐若愚拆下來的,不過是重新再綁回去,可...
“嘖嘖嘖,你還真是不嫌累,這麼麻煩的東西。”拆着簡單,綁回去真是費了半天勁兒“好了!”說著便繫緊了最後一道帶子。
“假惺惺!”
霍金郡這邊剛穿好衣服,伸手就想去扼唐若愚的喉嚨,可惜之前就打不過人家,現在也是一樣,唐若愚都沒怎麼出手,只餘光瞄了眼,便歪着頭一閃,將她瞬間擒住,對着那還在流血的傷口使勁兒一摁,霍金郡便又不得動彈疼的亂叫起來。
“沒完了你是嗎!”
“你殺了我吧!”
“啊?”唐若愚只覺得自己遇到個瘋子,不然瘋話怎麼就不停呢“你到底要幹嘛啊?”
“這話應該我問你!”霍金郡的眼睛通紅一片,似是快哭的樣子“你們既然發現了我的身份,還留着我幹什麼,就算你不殺我,我自己也會自殺!”
“我們?”唐若愚聽的是一頭霧水“我們發現你什麼了?女扮男裝嗎?”
“少裝蒜了!”
“不是,你到底是誰啊?!”唐若愚搖了搖頭“還有,不是我們發現你的身份,是我發現!”
“你?”霍金郡眨了眨眼,並不相信“你沒有告訴別人?”
“當然沒有!”唐若愚又不是傻子,土匪窩裏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就算她不惦記,難保其他人不惦記,尤其是何大志,要不是他哪有這麼多破事,想到這兒就氣不打一出來“我誰都沒告訴,再說了你有沒有腦子,我要是跟別人說了,何必又要背着其他人,而且我好心好意的照顧你一夜,還把床也讓給你,你不感激就算了,一睜眼就要殺我。”
“就算你沒有告訴別人我也不感激你!”霍金郡被鉗制着手臂,嘴上依舊不依不饒“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一轉頭就告訴別人!”
唐若愚努了努嘴“我沒指望你感激我,不過你要是想讓我不告訴別人,就得看你自己說不說實話了。”
“我天生最恨受人掣肘,今日栽在你手裏也是陰溝里翻了船,你就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要是讓我逮到機會,一定千刀萬剮——啊!”
你字還沒說出口,霍金郡就一聲慘叫,只見唐若愚一臉無所謂的戳着她的傷口“我發現你這個人就是嘴厲害,要是平日你多勤奮些,也不至於今日打不過我,不過也是你命不好,要知道姑奶奶我可是這遠山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我塞牙縫都不夠。”
“你!”
“唉—-”唐若愚嘆了口氣,抓拽着霍金郡就往門口走。
“你幹什麼!”霍金郡以為她要把自己拉出去,立馬掙着身子往後拖“你說話不算數,剛剛你還說不告訴別人!轉頭就賴賬啊!”
“怕了?!”唐若愚嘴角彎起一抹得意地笑“怕了就老實些!”說完就彎下腰,從抽屜里取出一瓶膏藥。
“我現在給你包紮傷口,不許偷襲我!”說著還揮了揮拳頭。
霍金郡打不過人家只得老老實實的獃著“你輕點,我怕疼!”
“看出來了,我盡量。”
藥膏一撒上去,霍金郡還是不可避免的嚎叫起來“疼!疼死我了!你這個毒婦!”
“你再罵我!”唐若愚眼睛一瞪果然有用,霍金郡乖乖閉嘴不敢造次,可臉上依舊疼的齜牙咧嘴的嚎叫着。
“這麼點疼都忍不了,還裝男人。”
“那還不是你下手太狠了!”
“我下手狠?!”唐若愚翻了個白眼,指着四分五裂的桌子“你才是差點要了我命的人。”
“就算你不殺我.——”
“你也不會感激我。”唐若愚懶得理她“我知道了,你剛才就說過了。”
塗了膏藥,再裹上紗布,攏共卷了三層。
“這膏藥好得很,但凡流了血的外傷,塗上它立馬就能止血。”
霍金郡看着自己被包好的手臂,癟最後一張臉轉過身去,不看旁邊的人。
“現在是不是你也應該意思一下了?”
“意思什麼?”
“就是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有霍家的傳家寶,為什麼駕着雲家的馬車?別跟我說是你搶的,我不信。”
霍金郡佝僂着背,不是一般的嘴硬。
“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什麼都不會說,你要是氣不過,大不了殺了我就是。”
“看來你的身份是個驚天秘密啊。”唐若愚撐着腦袋,是指不停敲擊着桌子“你不說,我也不逼你。”說完就站起身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着霍金郡不停地搖頭“嘖嘖嘖,可惜了。”
霍金郡微微直起腰板兒,這是她心虛的表現“什麼可惜了?你想幹嘛?!”
唐若愚撇了她一眼,兩手抱在胸前毫不客氣的笑了笑“隨你說不說,反正跟我又沒關係,大不了等一下就把你扔到外面去,讓弟兄們看看怎麼處置你這個冒牌貨。”說完又衝著霍金郡點了點頭“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白忙活一場,土匪的手段你應該是知道的,慘吶!”
唐若愚故意把一個慘字拖的長長的,餘光偷瞄着霍金郡,心裏暗笑道:哈哈!嚇不死你!
霍金郡自小錦衣玉食,上有他爹寵着下有她娘護着,左右又有無數跟班討好着,落入匪賊手裏身陷囹圄的事也是頭一次,她嘴再硬,脾氣再倔,也得考慮考慮現狀。
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問了一句“怎麼個慘法兒啊?”
這人真是當少爺當傻了,落到土匪手裏還能有好,唐若愚繃著臉,故意壓低聲音“把你吊起來綁在梁子上,沾了鹽水的鞭子沒命的抽,等你暈過去再一桶冷水澆醒你繼續打,直到活活打死為止,等你沒氣了就撂到後山去,到時候野狼野狗的再把你一分食,別說你爹你娘,玉皇大帝下凡都認不出你來。”
“活活打死。”霍金郡咽了口唾沫。
“這還算輕的,最慘的是點天燈,套着麻袋再淋上火油,火把往上面一扔,就只剩下慘叫了。”唐若愚撇了眼霍金郡,繼續嚇唬道:“這還得基於你是男子的前提,要是被他們知道你是女子,怕就要砸明火了。”
霍金郡額頭上的汗已經往下掉了,全然是信了唐若愚的話,她知道落到土匪窩裏沒好,土匪嘛能有好的,還不各個喪心病狂。
唐若愚見她不說話,但臉色已經是慘白了,該不是讓自己嚇傻了吧。
“哎,你沒事吧?”
霍金郡抬眼望着唐若愚,眼圈泛紅,抖着毫無血色的嘴唇“好姐姐,你救救我吧。”
憋了半天竟是這麼句話,唐若愚差點沒忍住給笑出來。
“我怎麼救你?”該裝的樣子還是要裝的,唐若愚兩手一攤,聳着肩膀“你連個真話都沒有,我怎麼救,沒名堂、沒意思。”連連擺着手“不救不救。”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只要你救我出去!”霍金郡都快哭了“我知道你有辦法。”
唐若愚努着嘴,想了想,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從哪兒來往哪兒去?”
霍金郡咬了咬牙,都什麼關頭了,命都快沒了,她也管不了太多,只能寄希望於唐若愚,別彆扭扭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霍金郡是女的,不是男的。”
“都是真的?”唐若愚不可思議的望着她“那你——不行,我有點懵。”唐若愚稍稍理了理思緒“合著你爹還是沒兒子。”
“嗯。”霍金郡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你娘呢,這主意兒該不會是她出的吧?”
“我娘也是沒辦法,先下手為強懂嗎?”霍金郡擰着眉頭“霍家有十四房姨太太,個頂個的爭寵好盛狠心毒辣,我娘年歲又在她們之上,爭不了寵又生不齣兒子,等到最後只能落得一個被厭棄的下場。”說著又抬起頭,攥起拳“你知道被厭棄是什麼下場嗎!比死還難受!”
“那你爹這些年一點都不知道?!”
“養孩子這種事情我爹怎麼會管,霍家的老媽子丫頭多到用不完,我娘平日裏又極為謹慎小心,再說了,霍家那麼多房姨太太,我爹也沒時間管我。”
唐若愚望着眼前這個表面男人裝扮,實則女子之身的霍金郡,忽然有了些許感觸,雖說自己生於亂世長於匪窩,常年混跡在男人堆里,可畢竟自己有個會疼人的爹,從小到大也沒受過什麼欺負,活得不說富貴起碼滋潤是有的。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霍金郡被看的有些發毛“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是還不信那我也沒辦法!”湊近了些,討起了好來“我知道你是好人,就放我走吧,我拿性命保證回去之後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唐若愚原本就沒想綁人,又知道了這件事,心裏更生同情“咱們這樣也算是扯平了,往後也就互不相欠,不過....”
“不過什麼?”
唐若愚眨巴了幾下眼睛“十萬大洋,你答應我就救你出去。”
“你剛不是說只要我告訴你我的身份,就救我的嘛!現在張口就是十萬大洋,你真是敢要啊!”
“十萬大洋你還嫌多,要知道當初綁你回來可是要二十萬大洋的贖金,我都給你打對摺了,還嫌多!”
“你這分明就是乘火打劫!”
唐若愚抿着嘴,眼睛眯成一條縫“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逼你,強人所難不好,這道理我也懂。”說完就要往門口走,邊走邊說“我把人叫進來,讓他們看看怎麼辦吧。”
“哎哎哎!”霍金郡連忙把她拉住,一不小心還扯到了手臂的傷口,疼的頓時就咧起嘴來“回來回來!我又沒說不答應!”
唐若愚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
“不就是錢嘛!讓我爹出就是了。”霍金郡在心裏暗自盤算着,最主要人先逃出去,以後她還能去哪兒找自己。
“空口白牙口說無憑,你得給我立個字據。”
“立什麼字據?”
“你別裝傻昂,我把你一放走,你轉頭就翻臉不認人,我上哪找你去。”
“看不出來你還挺精明。”霍金郡皺着眉頭“紙筆,不就是立個字據嘛,這東西,爺爺我立的多了。”
紙筆還沒拿過來,霍金郡的屁股上就先挨了一腳。
“你有毛病是不是!”
“你跟誰爺爺爺爺的!我是你姑奶奶!知道不!”
虎落平陽被犬欺,霍金郡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了。
“今得唐若愚搭救,贈大洋十萬答謝,絕不違背誓言,立字據人霍金郡。”霍金郡吹了吹還未乾透的墨跡“這樣行了吧。”
“再加一句。”唐若愚想了想“絕不將遠山發生的事情泄露,否則就全家不得好死,死光光!”
“你!”
“快加!”
“我不得好死行不行?”
“不行,必須你全家。”
霍金郡沒辦法只得把最後一句加上,寫完了放下筆,吹乾了墨跡,這才又交給唐若愚看。
“嘖嘖嘖,你這個字,狗爬一樣。”唐若愚皺着臉嫌棄至極,對着霍金郡又說道:“把手伸出來。”
“又幹嘛?”
“摁個手印。”
霍金郡四處看了看“把紅泥拿來。”
“要什麼紅泥。”
“沒有紅泥,我怎麼摁?”
“怎麼不能摁。”唐若愚面上帶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插在門框上的匕首已經被她取下放進了袖口裏,只見她揚了揚手,在霍金郡的眼前晃了晃,還沒看清,眼前的人就喊叫了起來。
霍金郡舉着被劃破的食指,算是被強逼着在字據上摁了手印。
“行了,這個我就收好了。”唐若愚笑眯眯的把字據折好放進腰間的荷包里。
霍金郡算是被徹底算計了,打不過人家,算不過人家,她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我霍金郡雖然頑劣不羈但從不食言,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說罷又伸出手來問道:“我的東西該還我了吧。”
“什麼東西?”
“霍家的玉佩。”
“不行!”
“為什麼!”
唐若愚別過臉去,瞬間又換了副模樣,挑着眉頭“我怎麼知道你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這玉佩我要留着,以免你日後反口翻臉不認人,不能光憑一張字據,有了物件到時我也能說說,也就由不得你不承認。”
“看不出來,你心思倒是挺多。”
“我是土匪你是官兵,按道理說咱們是不該有什麼交集的,可既然遇見了,多防範些也是應該的,再說了你們這種官兵一向說話不算話。”
“你!那是別人!”霍金郡皺着眉頭擺手道:“左右不過是塊玉佩,你拿去就是,但凡我要是說出去一個字....”
“我就拿着你的玉佩滿世界吆喝你是個女的!”
“你敢!”霍金郡瞪着眼睛一陣白臉一陣紅臉“不能光我跟你擔保,你也得跟我擔保,萬一到時候你收了錢還賴賬,又怎麼算?”
“那你就儘管拿大炮來轟我。”
“唐若愚!你最好說到做到!”
“姑奶奶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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