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7
從偵探社離開之後,風信稚撐着傘緩步走在街道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展現在眼前的橫濱。
差不多,也差很多。
他那個世界的橫濱徹底踐行了夏目先生的三刻構想,但這個世界……
森鷗外的生死暫且存疑,依託嚴苛的指令與高超的手段,經歷了首領換代的港黑很快平靜下來。
他不認為接任首領之位的太宰治會繼續持守夏目先生的理念。
就像他並不徹底了解明明不存在野心的人會篡位一樣。
既無力反抗又存有期待。
只能這樣形容吧……
太宰治在反抗什麼又在期待什麼?
風信稚斂下心中的各種雜念,目光穿透雨幕看向了遠處高高聳立的五棟大樓。
那五棟大樓沉寂威嚴到像是在撐起一場肅穆的葬禮。
他的現任主人正在親手為自己合棺。
也許是他想岔了,也許他的舉動會打亂整盤佈局,也許命運不可違逆……
但,總要有一點不一樣的野望吧。
——把所謂的意義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
雨勢漸大。
風信稚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持傘的身影。
高挑瘦削,黑色大衣的衣擺和掛在脖子上的紅圍巾一樣被風吹動,修長而蒼白的手握着傘柄,細碎的雨絲潤濕了一點他微卷而蓬鬆的頭髮。
太宰治靜立在原地,眸光里泛着揉碎了的溫柔,臉上漾開清淺的笑意。
好像在餞別,又像是在等待。
他逆着光線,迎合風雨,想要接住穿過雨簾撒下的光亮,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脆弱感。
「無解。」
風信稚注視着他,內心平緩下來,指尖微微動了動。
「那就這樣吧。」
「把一切掌控在手裏,就不會有意外了。」
他這樣想着。
走到太宰治面前收起了傘,任由對方將傘撐過自己的頭頂。
——逆行。
……
“為什麼會剩下那麼多文件?”
這句話實際上並沒有問出口。
風信稚淡定地拿起了堆積在首領辦公桌上的文件,找了個燈光敞亮的地方開始處理起來。
第一次接手港黑內部的資料文件相對來說有一點不適應,但也在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內。
某種程度上,甚至比異能特務科的文件好處理。
坐在首領座位上沒有開始工作反而眼神一直往風信稚那裏瞟的太宰治正殷切希望稚君碰到為難的問題來詢問他。
這樣一來親子間的教育時光就能完美get。
他眼巴巴地盯着風信稚,如果有尾巴的話,此時應當搖晃得非常歡快。
正在專心處理文件的風信稚:……
你等一等,等他挑出幾個不至於太低級的問題。
沒有得到回應,耳朵都快耷拉下來的太宰治蔫蔫地開始工作,整個人散發出超級傷心的情緒。
像一隻被拒絕摸腦袋的黑貓。
有點喪。
怨念在匯聚。
風信稚拿起了幾份資料走到太宰治身邊,拍散了正依託於負面情緒誕生的詛咒。
他把手搭在太宰治的肩頭,在無效化的作用之下其餘有誕生跡象的詛咒瞬間消散。
「人間失格」無效化了「天降邪魔」和他的異能力。
“如果不介意,就請先指導一下吧。”
他指了指資料上的幾處內容,指尖一直搭在太宰治的肩上。
注意到風信稚拍散動作的太宰治眼底略過一絲深思。
「天降邪魔」的融合程度已經這麼高了嗎?
說起來咒術高專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吧……
不過,很快這些想法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親子時光他不香的嘛,為什麼要煩惱其他事情。
太宰治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極力忽視風信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以一種輔導孩子作業的老父親心態開始講解。
嗚嗚,這種感覺簡直太棒了。
終於派上用武之地的拳拳關愛之心瞬間爆棚,但考慮到避免嚇到稚君,太宰治硬生生把暴風雨般的關愛扭曲成和風細雨。
稚君靠得真近,再近一點的話那就更好了。
恨不得開心到轉圈撒花花的太宰治內心軟得冒泡,他儘力自持,不想風信稚看出他犯蠢的一面。
就很可愛。
風信稚輕輕瞥了一眼太宰治的側臉,看見了他微顫的睫毛和沁入了細碎星光的鳶色眼眸。
左眼纏繞的繃帶給他平添了幾分病弱與憂鬱的氣息,像是被暴雨打蔫的嬌弱花朵一樣。
又美又喪。
所以說,繃帶還是拆了比較順眼。
莫名冒出這個想法的風信稚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聽講。
他想起了自家那個把繃帶當做本體的父親。
治先生的話,是同位體啊。
是一個人嗎?
是的吧。
只比他年長兩歲左右就接手了港口黑手黨,站在了橫濱黑道的頂點。
他不否認名為太宰治的這個個體的才能,但總歸會有脆弱的時候吧。
漫漫長夜只有獨自一人的悲哀。
親友皆無。
風信稚指尖微微動了動,感受到他輕微動作的太宰治仰過頭看他,卻撞進了他一片呈現出暖色調的眼裏。
光與風與夢。
太宰治的思維有一瞬間的卡頓,微微翕動的嘴唇甚至無法發出聲音。
像被整個世界理解、包容一樣。
不斷下沉的厭世靈魂似乎有掙脫陰暗牢籠的可能。
他找到了可以承載脆弱之心的神奈川港灣。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的氣質都軟化了下來,如同被徹底安撫一般。
太宰治悄悄探出手,抓住了風信稚搭在他肩上的手,在風信稚微微驚訝的目光中起身。
他把座位讓給了風信稚,指尖輕輕劃過風信稚頭頂的髮絲。
柔軟的觸感通過指尖傳遞到大腦。
太宰治嘴角勾起了細微的笑容,眼裏盛滿了燦若星辰般的光彩。
他像之前風信稚把手搭在他肩上一樣,一隻手輕觸着肩頭,微微彎下腰,另一隻手撇開了桌面上的文件。
他知道以稚君的聰慧程度根本不需要他來講解這些東西,完全可以自行理解。
所以,他想指導一點其他的東西。
如何持守原則地掌控黑夜。
稚君不需要為港黑髒了雙手。
這是他目前為止的人生,存在的最大意義了吧。
——是嗎,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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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暈頭轉向):隨意修改他的劇本怎麼了,鵝子改的劇本那能叫改嘛,那就是最終結果!稚君,整個橫濱都是粑粑給你留下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