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洪武十四年,大明王朝的新年是由派兵征討大漠開始的,這個開頭也在冥冥中預兆了這一年兵戈不停的基調。

大軍出行后,明王朝的國都應天府便陷入了一派學術氣氛之中。

大明的皇帝命令公候子弟全數入國子監學習,此舉一則是為了解決漸漸成長起來的公候二代們無所事事的情況,另一個原因也是昭示國君開始重視人才儲備和培養了。

去歲因左丞相胡惟庸謀反一事,大明中樞機構大批官員落-馬,南、北京兩座都城足有一萬五千餘人因此殞命,受牽連貶謫的更是不計其數,整個行政機關進行了一次大換血。

而更糟糕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相謀反案使得大明的帝王似乎失去了對臣子的信任,朝堂上的血色還未被漫天春雪所覆蓋,大明的帝王便連下數道旨意,廢除了自先秦綿延至今足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一職,將天下權利盡攥於手中。

同時,為了化解官員同鄉抱團的地域朋黨問題,這位年過五十的帝王開創了科舉任官史上的一大創舉——南北互換用人。

此後,祖籍南方的考生授官一律往北走,祖籍北方的考生則一路向南,此舉將家族姻親對官員的影響降到了最低,也有效打擊了官員對地方的庇護行為。

但這還不夠,大明的皇帝顯然是覺得還是自己人用的順手,於是他一方面修建國子監創立官學,另一方面將諸多經書送到北方學校,吩咐北方學子好好學習,很有讓南北學子打擂台的意思。

但這位大明王朝的第一任開國皇帝鬧出的動靜再大,也與位於雲南行省東北角的芒部路毫無關聯。

因為,此時此刻,雲南的所有權還在大明王朝的前任——元王朝的手上,大明的任何變革在他們看來也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沒錯,雖然大明建立已有十四年有餘,但卻仍未完成實際意義上的統一。

其實,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自登基開始就表現出了對於收回雲南一地的勢在必得。

在這些年內元庭也在大明的謀算下先後失去了貴州、四川等地,如今的雲南已經被明王朝同潰散到北方草原的王庭割裂了開來,成了一塊名副其實的飛地。

而且這塊飛地本身還不完全歸元庭管理,如今的雲南是由元庭和曾經的大理國王室段氏划洱海而治。以元庭如今駐紮在雲南的兵力來說,和大明開戰無疑是以卵擊石。

但這是元庭需要擔心的事情,當地的原住民對這一觸即發的局勢卻十分淡定。

因為對於大多數的雲南原住民們來說,無論管理者是元還是明,和他們都沒有太大關係,雲、貴、川三地一向山高皇帝遠,無論誰做了皇帝於他們而言也就是換個納稅對象而已,別的都無甚影響。

除了當地土族首領需要苦惱下被徵召打仗時候是要渾水摸魚還是要出點力氣外,壓根沒人在乎如今的局勢。

——以上,是木白花了大半年時間收集信息得出的結論。

花的時間確實是長了些,一方面是由於他不擅長收集信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語言不通,在搜集信息之前,他還要學習當地的語言。

雲南地形獨特,崇山峻岭便是天然的屏障,特殊的地理條件致使了此處多民族多文化的。自秦漢之後,此地雖斷斷續續受到了漢文化的影響,但總體來說文化和語言系統還是自成一體。

如今,本地的主要語言是大理國的官話以及元國的蒙古話,他如今生活的地方用的是一種叫做羅羅的本族語言,而很巧,這三者木白都不會。

然而,這三種語言放眼本地人每種都會的人都不多,更不必提木白並非此間人了。

——他其實是接了升級任務后被直接傳送到此處的後世來客來着。

其實說是後世也不太妥當,要論真實年齡的話,木白可以當許多人的祖輩。

只是他大夢千年,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舒適的櫃枱里,面前站着一隻貓。他還在迷糊的時候,那隻自稱是什麼秘書的貓忽然開口對他說恭喜醒來,要帶他離開云云,然後木白就迷迷糊糊地被帶到了一大能雲集之地,開始了要為自己口糧而奮鬥的打工之路。

後來,木白才知道,他當時所在是華-國最大的古代博物館,也是世界三大宮殿之一的故宮博物院,當時他是作為一件國家重點文物在參展。不知是時候到了,還是眾多慕名而來的賓客給了他一份機緣,他自混沌之中醒了過來。

醒來也不是什麼好事,還沒等木白搞清楚狀況,他就被投入無休止的任務世界,成為了一個光榮打工人。

據說,這套任務世界是非人類管理局研究出來專門給他們這些老古董使用的,一方面是賺取生活費,另一方面可以方便他們學習如今的生活常識。

在裏頭暈頭轉向地轉了幾圈后,木白才知道自己之前遇到了一件多坑爹的事。

原本他可以做一個捧着鐵飯碗,躺着就能吸納功德和信仰的鹹魚,偏偏他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醒了過來,恰巧還被回家看看(?)的秘書長碰上了,這才走上了社畜之路。

不過等他意識到這一件事的時候,他已經嘗到了刷任務的樂趣,並且有了自己的小夥伴,還不知不覺把自己刷到能接高級任務的等級,倒也沒覺得有太大遺憾。

就是這升級任務和以往任務都不太一樣,這次的任務把他的年齡縮小了不說,居然還不附贈語言包和詳解,除了一個目標任務什麼都沒提供,只能靠他一點點打聽。

這些還不是最糟糕的,更麻煩的是他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且穿越來的時機不早不晚,恰恰是原身背着一個嬰孩躲在一狹小洞穴內最狼狽之時。

原身已經在疲睏交加中悄然逝去,留給木白的是一具盡數為負面狀態的身體。

口乾舌燥四肢酸軟頭腦昏沉也就罷了,這個孩子身上幾乎到處都有傷痕。小孩子皮嫩,雖然這些多半只是輕微的皮肉傷,卻也疼得厲害。

不光如此,因為長時間的飢餓,他的胃部一陣一陣地痙攣,這具身體還有發炎的徵兆。

這些狀態疊加之下,於普通成年人來說都不算輕鬆,對一個又驚又怕的幼童來說更是巨大的負擔,更不必提原身身上還背着一個胖嘟嘟的小童。

原主能夠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下給自己和孩童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已經相當不易,但也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不過七八歲的小童鬆了一口氣,就一覺睡了過去。

幸好在各種任務世界中木白已經習慣了如何忍耐不適和痛苦,所以,當他蘇醒后,他只是粗略檢查了一下這具身體,確定身上沒有致命傷后就拎起了像貓崽一樣虛弱抽泣的小孩檢查。

一個是查看孩子的情況,同時他也試圖在這個孩子身上尋到他們為何在此的線索。然而,還沒等他從這個身着古怪衣裳的幼崽上得出什麼結論,便遇到了來搜尋的人。從對方態度上判斷出那是敵非友后,木白立刻尋了個機會帶着小孩逃離現場。

當時正是秋季,林中可食用的東西應是不少,這裏的植物顏色也是極為安全的色澤,但木白對於這片叢林的生態並不了解,所以他只選擇去掏松鼠的儲備糧。

沒有什麼能夠比準備過冬的動物所儲存的糧食熱量更高也更安全的了,而熱量和蛋白質,正是木白目前最需要的。

連續打劫了幾隻松鼠后,他才勉強將小孩和自己喂得半飽。然後,木白就一邊嚼着半路發現的有被啃食痕迹的綠植嘗味,一邊用路上尋到的一塊稍鋒利些的石頭將自己的一頭極妨礙視線的長發磨斷了半截。

此後每一天他都在夜裏休息的時候一點一點用沿途尋到的利器將頭髮磨短,等頭髮短到無法操作的寸長時才罷手。隨後,木白將原身沒了用處的髮帶拆成了兩條,全扎在了小豆丁頭上,做出了兩個包包頭的模樣。

二人就此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寸頭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娃。

沒錯,就是如此簡單的變裝。

木白並不打算帶着小豆丁一直留在林中,在任何情況下,封閉自己的信息來源都是極為愚蠢的事情。但要接觸人群,必然會進入那群追捕他們的人的勢力圈,要避免被抓自然要隱藏。

而要隱藏身份的最好方法是什麼?那就是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最大標識。

木白和小豆丁的原來的標誌就是兄弟二人,而現在,他們的標誌便變成了一對兄妹。

但等到數日之後,重新在一處名為秀芒村的偏僻村莊出現的兩個孩子,則是以一個小僧和一個被他撿到的幼-女的身份的。

——似乎是他那狗啃過的寸頭髮型使得別人誤會了,在見到對方與他行了佛禮之後,意識到有空子可抓的木白將錯就錯,乾脆剃了光頭落實了這一點。

這也是他們運氣好,滇地信仰眾多,一個山頭就可能有不同的主神,有些信仰還比較排外,而木白落腳的是一個名叫羅羅族的部落,這個部落主要以自然神為信仰,因此對於他族的信仰也頗為尊重,很有些海納百川的意思。

而且昔日的大理國崇尚佛學,即便現在當政的元庭信奉的是喇嘛教,本地人對僧人依然有好感度加成。加上木白和小豆丁兩個孩子年歲小,看着着實有些可憐,種種因素疊加,兄弟兩人便被這羅羅族為主要組成的小村莊收留了。

但安身容易,立業卻難。

木白看着縮在被窩裏的一小團和床上的一塊張牙舞爪的世界地圖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在養孩子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養個崽是這麼麻煩的。

耗食水也罷,還耗衣服,他養的彷彿不是一個娃,而是一隻吞金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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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要到了,我們寫寫春城的那些事兒,看大明的小說很少有人寫南邊,其實大明的南方也是有很多故事噠。

解釋一下,文中的北京不是後來的北京,大明初期雖然定都應天,但當時國家有南北兩京城,南京是應天府(今天的南京城)北京不是如今的北京,而是河南開封,另外還有一個中都,中都是老朱發達后想要建設發展的家鄉安徽省鳳陽。

兩京都有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底,朱元璋一直到國家統一很久之後才真正定都南京(之前建都南京時候老朱只基本統一了南方)

雖然當時朱元璋在南京稱帝,但南京的城市發展已經到了極限,南京儘管是易守難攻戰略位置極佳,但多年的安定富餘之地導致此處人口急速膨脹,皇城外的房屋、基礎設置都難以滿足國都的需求,當時的皇城衛生情況相當糟糕,(負責城市衛生的錦衣衛在南京工作時候是真的辛苦)所以在老朱一直想要遷都,重新圈地謀發展,他第一個看中的就是開封。

開封是大宋(北宋)的都城,明承宋制,口號是復大宋風光,所以開封建北京也是對漢人的強心針,另一方面開封可以做指揮北部作戰的根據地。

但開封毗鄰黃河,一旦黃河泛濫開封城很容易被淹沒。而且後來大明的版圖進一步擴張,在將北元逐出河北后,位於河南的開封作為抗元根據地就有點吃力了。

於是後來開封便被撤銷了北京的名號,但還是一個行政重點區域,直到洪武十四年(劇情開始的年份)開封被封為周王朱橚的藩地。朱橚是朱棣的同母弟弟,不過和他哥不同,這位不太能打,性格也比較文弱,所以成了建文削藩時候的第一個倒霉蛋。

老朱看中的第二個地方是古都西安,還好幾次派太子朱標去探訪(朱標病死就是在探查西安回來的路上)

但當時的西安也不適合定都,元明時期的主要運輸模式已經轉為了水路,要支撐一個首都的運轉靠陸運肯定不行,西安的條件就不太滿足,另外,當時的西安城市在元朝統治以及戰亂中相當破敗,洛陽同理,要重新建都的話以大明建國早期的人力物力辦不到,所以老朱最後感嘆了一聲,才定都南京。

之所以當時老朱沒選北京一個是因為北京運輸過於耗力,另一個就是當時的北京也不太安全,南邊又沒有安定下來(沒錯,就是雲南、廣西、貴州這塊一直要盯着),所以北京都沒有加入參選名單來着。

某種程度來說,北京的發達的確靠的是永樂帝朱棣沒錯。

咳咳,故事開始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北京的說法啦,不過慣性還在,大嘎不要誤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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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歷史]衣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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