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算心機
長安城外，小樹林中。
一個年輕的男子手輕輕地撫摸着紅羽秀麗的羽毛，眼中滿是愛憐。紅羽在他手掌中也是溫順的享受着撫摸，但它烈火般血紅的雙目中卻是透露着一絲奇異的神色。
片刻后，那男子開口道：“你真的要留在這裏嗎？”
聲音淡淡，溫存而又顯得有些滄桑。
紅羽腦袋微微昂起，似是思索了一下，隨即輕輕點了一點。
男子輕聲嘆氣，便又沉默了下來。雙目微舉，看向了某個遠方——那遙遠的天華山！
許久之後，才又說道：“那人怎麼樣？”
紅羽眼中光芒流轉，輕輕地叫了幾聲。
男子卻是能夠聽懂，暗暗點了點頭，道：“等過幾年，若是……哎，你就回來吧。”他將目光注視到了紅羽身上，“人間雖然繁華，總不免危險重重。以後，你也再不可獨自出來了。這次險些喪命，就當是個教訓吧。”
紅羽“嚶嚶”低鳴，用腦袋摩擦着他的手腕，顯得極是親昵。
男子輕輕一笑，又憐惜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站起身來，道：“好了，我也不便久留，既然你已經脫險，我也該早點回去了。日後自己小心，沒有必要的話，一切低調行事。”
說著大手一送，將紅羽送上了藍天。
紅羽盤旋數周，眼見着男子化成一道藍色的光芒，消失在了天際，口中“嗚嗚”幾聲響動，雙翅一展，向著天南侯府疾飛而去。
石驚蟄尋遍整個天南侯府也不見紅羽的蹤影，心中又氣又急。忽然間抬眼便看到一隻全身火紅的奇鳥飛了過來，在空中望着石驚蟄，卻是不敢下來。
石驚蟄氣道：“紅羽，還不快下來。”
紅羽“嚶嚶”怪叫，就是不肯下來。
石驚蟄恨不得自己飛上天去把它抓回來，無計可施之下，面色一緩，笑道：“紅羽，我不生你的氣，只要你溫順一些，我不會再把你關起來了。”
紅羽鳥首顧盼，似是在懷疑他的話。石驚蟄又道：“你快下來吧，老是在天上飛着不累嗎？”
紅羽“叱”地一聲怪喝，竟是又飛走了。石驚蟄看它飛去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居所，連忙趕了過去。
等他來到院中時，正見紅羽雙爪抓着鳥籠從窗口飛了出來。繼而扶搖直上，一衝而起。石驚蟄不知它要做什麼，仰頭看去，陽光下，紅羽竟已飛到了極高之處，火紅的身影變成了黑黑的一個小點。
正當十分不解時，又見一個黑點迅速墜落了下來，石驚蟄嚇了一跳，連忙閃開。剛跳開，“啪塔”一聲，那黑點已摔到了地上。再看去時，早見這隻鳥籠已經四分五裂，屍骨無存了。
石驚蟄微微一愣，抬眼看向空中時，臉上的神色又氣又笑。紅羽“嚶”地一聲飛了下來，石驚蟄伸手接過，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關起來。只要你以後不闖禍，我就不再關你了。”
紅羽大點其頭，算是承諾了。石驚蟄呵呵一笑，撫了撫它的羽翅。紅羽任性可愛的性格，到是像極了她。
白雲流轉，艷陽偏西，已是一日將盡。
此時正值十月高秋，風起微涼，清爽宜人。大堂之內，家宴盛上。只是這偌大一個天南侯府，入座的主人卻只二人而已，顯得好不冷清。
幸而一眾下人卻是熱情高漲，端水送菜，侍酒應候，無不盡心儘力。溫牧更是性情所致，竟是親自調素琴，奏歡曲。他請了長安中一隊有名的樂師，與他們一同在旁奏樂助興。
石驚蟄與陳香兒對案而座，手中筷箸不定，卻是不知如何開口。（本文中，一般正式宴會都是分案而食，不是圓桌合坐。）
倒是陳香兒美目顧盼，問道：“那隻鳥呢？”
石驚蟄一怔，道：“紅羽，它在房裏。”想到紅羽，又連忙道：“今日之事，真是抱歉。紅羽它不懂事，你別和它一般計較。”
陳香兒心中實有笑意，但俏臉緊繃，薄嗔道：“我才不會和一隻鳥計較。以後你別叫它來煩我就是。”
石驚蟄聽她如此一說，也是稍稍放下心來。沉吟片刻，道：“你一個人在這裏，還好吧？”
陳香兒眼波一閃，道：“沒什麼不好的。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有。倒是你，偌大一個家產，要準備如何管理？”
石驚蟄愕然，苦思良久，道：“我，我也不知道。有溫家令在就可以了。”
陳香兒輕聲一哼，道：“你倒是省心。溫家令再能幹，還能替代了你侯爺的身份不成？有些事情，你還是要自己去做的。”
石驚蟄奇道：“這幾日來溫家令把府里都打理地挺好的，我要做什麼呢？”
陳香兒沒來由的一氣，她看了數丈之外正在專心演奏的溫牧，輕聲道：“你是侯爺，總不能事事放任，由着他吧。”
石驚蟄眉頭微鎖，這才領悟過來，苦笑道：“可是，我，我不知道怎麼做？”
陳香兒突然把筷子一放，嗔道：“真是氣死我了。你不知道可以學啊，再不成，你那個貼身侍婢，她是陛下御賜的，總懂得一些道理，你問她就是了。”
彩虹此時就侍奉在他身邊，此時面上微微一紅，屈膝道：“夫人，奴婢怎感越俎代庖，有夫人在，奴婢自然只要侍奉侯爺起居便是。”
陳香兒聽到“夫人”二字兩頰也是泛起一陣緋紅。一下子又沉默了下來。
石驚蟄道：“你，你也是主人，不然，就由你代替我吧。”
陳香兒玉齒輕咬，美目忿忿，道：“我又不是天南侯。哼！”
石驚蟄期期艾艾道：“那，那也是一樣的。”
陳香兒一愣，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連忙拿起了手中的湯匙，連連喝了幾口湯水。
話到此處，便有沉默了起來。直到宴閉之後，溫家令行禮告退，陳香兒也隨小萍回到了蕭林苑。石驚蟄與彩虹一道走回起居室。
石驚蟄問道：“彩虹姐姐，我到底該做什麼？”
彩虹輕笑道：“侯爺，夫人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您雖然有着偌大的家產，但若任由溫家令一人執掌，難保他沒有異心。您應該適當地約束他一些。您是天南侯，是這裏的真正主人，夫人雖然也是主人，但終究沒有爵位加身，怎好橫加干涉溫家令的事物。他是陛下一人的臣下，難免不會對夫人買賬。再說……”
說道此處，她卻聲音低了下去，但魅眼閃動，臉上卻是笑意甚濃。
石驚蟄道：“再說什麼？”
彩虹笑道：“再說，夫人和您還未合房，自然無從談起如何寵幸。溫家令若是心有歹意，自然不會將夫人放在眼中。”
石驚蟄小臉微紅，想了想，又道：“那你看溫家令是這種人嗎？”
彩虹秀眉微皺，想了想道：“奴婢來到侯府也不過十餘日，但此刻看來，溫家令倒是盡心盡責，沒有一絲貪念。可人心難測，侯爺您有五千食邑，若是常年累月讓他獨自管理，也是難保他從中取利。到時他勢力根深蒂固，賬目一切準備妥當，便是去查也是極難發現的。”
石驚蟄聽了輕輕一嘆，低低自語了一句：“原來富貴也不是那麼好享的。”
彩虹並未聽見她說話，片刻后，問道：“侯爺，依奴婢之見，夫人她從小長在侯門，而且心靈聰慧，必定早已想到了對策。她方才屢次提到，‘你才是天南侯’，‘我又不是’，想必是有意提醒你，是否該提升一下她的地位。這樣她才好插手溫家令的事務。”
石驚蟄疑惑道：“那要如何提升？”
彩虹笑靨如花，道：“侯爺，這就要看你的了。奴婢哪裏知道。”
石驚蟄暗暗苦思，心中想着：“我又哪裏知道？”
但見紅羽這時飛了過來，石驚蟄甩了甩頭，道：“算了，明日再說吧。彩虹姐姐，你也回去早點歇着吧，彩梅姐姐那裏還要你照顧。”
彩虹這時正好鋪完了被褥，屈膝道：“諾，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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